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那天非北没有来。
期间,店员见我一个人坐在这里没有点单,问我需不需要什么帮助,言下之意是赶我走,于是我看了一眼菜单,发现最便宜的柠檬水也要二十五元。怎么不去抢钱?我离开了咖啡厅,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继续等候,从中午等到天黑关店,都没有见到对方的身影。
我与非北一直依靠一封封信件交流,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联系方式,这天他失了约,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质问。
所以我们这么久以来的友情又算什么?
也许对方当初只是随口一提,哪怕说得那么情真意切,到头来只有我一个人当真。
比起愤怒和失落的情绪,我只觉得无比茫然和荒谬。
回到粟水之后,我烧掉了非北以前寄来的那些信,一共五十六封。那本《李太白全集》也被我锁在了抽屉里,再没打开看过。
关于这个人的一切,从此在我的世界里被抹去了。
上了开往洛城的大巴车,我直接坐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没过多久,方应琢也上了车,向后排走过来。
原来他也有坐在车后排的习惯。
片刻后,方应琢的脚步非常明显地停顿了一下,他看着我,小声惊呼:“秦理,你怎么在这儿?”
如果人类也有像动物一样的耳朵和尾巴,那么方应琢头上的兔子耳朵在这时一定会立刻直立起来。
方应琢没有一点犹豫,立刻坐在了我的旁边,尽管我根本没有回答我为什么在这里,方应琢已经再次开口,还是刚才那样又惊又喜的愚蠢语气:“我们可以一起去C市了,真是太好啦。”
……谁想跟他一起去。
我只是一不小心买了票,又不想浪费钱罢了。
作者有话说
方应琢:(开心)(冒粉红泡泡)
秦理:本来说好以后不再冲动买票,但是刚刚一不小心钱包从衣服口袋里飞出来直接飞到售票员手里,我去接的时候眼睛不小心看到了车次表,正好买了一张去县城的票,等缓过来想退款已经不行了快发车了,哎呀真是奇幻的一个瞬间啊…发出来就是想跟大家说以后都小心点哈,这次没办法了只能跟方应琢一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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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大床房
说话间,方应琢始终没能压下去想要翘起的唇角。我看他这副样子,也没说什么扫兴的话。
车子缓缓发动,方应琢看了看车窗外光秃秃的景色,兴致依旧高昂:“秦理,你饿不饿呀?我带了面包牛奶和巧克力,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饿,吃了早饭。”我看了他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说,“方应琢,你怎么像小学生春游一样?”
方应琢并不否认:“我还从来没有春游秋游过呢。”
“不对啊,”我疑惑道,“你们那边的学生不是有很多实践活动吗,不是今天去公园就是明天去博物馆什么的,总之花样很多。”
“确实是这样。”方应琢的语气中有些遗憾,“但我家长总是不允许我参加这些集体活动,在他们眼里这些事情都是浪费时间。”
难怪方应琢现在这么开心。方应琢总是因为一些微小的事情开心。
我原以为这个世界在方应琢眼中不过是唾手可得,从未想过方应琢也会有不如意的时刻。
不过,我实在多余感慨方应琢的境遇。
只要方应琢愿意,他依然有做任何事的能力和能量,可我却无能为力,我也曾试图努力地拥抱这个世界,还是会被它刺伤。
车程一共三个小时,行程还未过半的时候,方应琢就皱起眉头,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胃。
一见方应琢这样,我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山路这么崎岖颠簸,他上次坐我的摩托车就有晕车的症状,现在恐怕也好不到哪儿去。
见状,我从口袋里拿出一盒晕车贴,塞到方应琢手里,“给你。”
“嗯?这是……晕车贴?”方应琢看清盒子上的字,微微睁大了眼睛,“给我的吗?”
“对啊,你是不是听不懂中国话。”我感到有点不耐烦,抓了抓头发,不去看方应琢的眼睛,“我又不晕车。”
方应琢垂下眼睫,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地说:“秦理,你真好。”
怎么莫名其妙地被发了一张好人卡?
鉴于这个人的脑回路非常奇怪,跟常人不太一样——我猛地意识到,如果方应琢误以为我是担心他才买票上了大巴车、又因为知道他晕车才在身上带了晕车贴,那我们之间的误会可就太大了!
只是主人出于对小宠物的关怀而已。
于是,我立刻坐直了身体,瞪着方应琢,皱着眉,欲言又止。
我皱起眉要比方应琢显得凶很多,方应琢像是有点被吓到,抬起眼,浓密的睫毛上下扇动,试探着问:“怎么了?”
“方应琢,你可别误会。”我说。
方应琢不解:“误会什么?”
该怎么解释才不会越描越黑,我依然拧着眉头,好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我只是咳嗽了一声,“总之你别想太多。”
方应琢笑起来,眼下弯出两道形状美观的卧蚕,他取出两片晕车贴,贴在了耳朵后面,然后,方应琢说:“谢谢你。”
我闭上眼睛,不再跟这人说话。
中途,我进入了梦乡,等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大巴车已经快要开到洛城,方应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秦理,醒醒,快到啦。”
他的声音很轻,听起来却格外近,我当即清醒了几分,竟发现我的头不知什么时候枕在了方应琢的肩膀上。
方应琢的肩膀很宽,枕起来十分舒服,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清淡香气也变成了某种助眠香薰,一切都营造出了得天独厚的睡眠条件,这一觉我睡得很香。
可我明明清晰地记得,我的脑袋在睡着之前一直向另一侧歪着,跟方应琢挨不到一点边。怎么醒来的时候就这样了?
我们两个靠在一起,像是情侣间才会做出的姿势,我顿时一阵恶寒,恨不得当即跳车。
洛城只是个小县城,没有机场,如果想直达省会C市,只能乘坐火车。我和方应琢去了洛城火车站,买了两张票,又无缝衔接地坐上了老式绿皮火车。
我和方应琢在火车上吃了午饭,是列车员售卖的方便面。这是方应琢第一次吃泡面,他一共吃了两桶,还多加了一根火腿肠——我至今也想不明白他的胃口为什么总是像饿死鬼投胎。
等到我和方应琢抵达C市,天色已经擦黑,城市里华灯初上。方应琢想去的店关门很早,只能等到第二天上午,这也意味着我们要在C市停留一个晚上。
走出火车站时,我感到肚子有些饿,就对方应琢说:“先吃饭吧。”
C市本就以饮食出名,一整条街香气四溢,满是火锅底料的浓郁味道。
我们沿着街边走,我忽然看见一家鲜椒兔,停下了脚步,问方应琢:“你能吃兔子吗?”
鲜椒兔算是本省特色,我自己也会做这道菜,把兔肉洗净切成丁,加入各种调料腌制,起锅烧油把兔子炸熟,再重新码料、用小火炒香,继续加入调料和兔肉一起煮,等到兔子已经入味,最后还要倒入一次调料,用葱花香菜小米辣做点缀。
方应琢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抱歉……”
我也能理解,毕竟同类相残总会有些于心不忍嘛。
然而,此时此刻,我站在这家店门前,闻着里面传来的扑鼻香气,想吃兔子的心情到达了峰值。
思索片刻后,我去路边摊给方应琢买了一份酱香饼,然后拉着人走进店里。
现在刚好是晚饭时间,店内生意火热,我和方应琢被带到了墙边的双人位置。
等餐期间,我看着啃饼的方应琢,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对了,你订今晚住哪儿了没有?”
“还没。”方应琢被我点醒,打开了手机,“我现在看一看。”
方应琢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了几下,“买什么价位的?”
我知道方应琢问这话是在考虑我能否负担,毕竟我们二人的经济条件简直是云泥之别。
不过,我虽然囊中羞涩,但也不是吝啬的葛朗台,我说:“都行,反正是AA,我能承受得来。”
“那就便宜一点吧,”方应琢最终选定了一家宾馆,“我现在没钱。”
“怎么回事?”
方应琢:“我这次从家里偷跑出来,爸妈很生气,冻结了我的卡。好在我自己还有一张,里面是这几年做兼职赚的钱。”
这晚,我自己吃光了一整盘鲜椒兔,撑得差点扶墙走。酒店距离车站只有三公里,我们两个干脆散步过去,就当消食。
还剩下几百米的时候,天空忽然落起了雨,我对这片地方阴雨绵绵的气候早已习惯,方应琢对此也见怪不怪,于是我们快走了几步,上衣和裤腿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沾湿。
进门之后,外面的雨势变得更大,密集的雨珠敲击在玻璃上,方应琢拿着身份证去前台登记,期间,前台工作人员看了看方应琢,又看看方应琢身后的我,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最终,她熟练地沉默着在电脑上操作一番,取出两张房卡递过来,“904房间,电梯在直走右手边。”
方应琢不明所以,接过房卡,“好的,谢谢。”
直到方应琢拿房卡刷开了门,沉默的人这回变成了我们两个。
一张雪白的双人床映入眼帘,我的右眼皮一跳,问方应琢:“你订的是大床房?”
“等等,明明是双床房啊……”方应琢站在原地,手忙脚乱地打开订单页面确认,我也一并凑过去,发现页面上赫然写着“双人大床房”。
方应琢:“……下单的时候看错了。”
我:“……”
嗯。难怪前台小姑娘的眼神看起来格外意味深长。
毕竟在这个省份、这个城市,两个男的入住一间大床房,很难不让人误会什么。
那一刻,我恨得牙根痒痒,同时遏制不住地想,房间在九楼,如果我从这里跳下去,应该能证明我的清白吧?
作者有话说
方应琢看着车上睡着的秦理,悄悄地把这个人的脑袋拨到了自己的肩膀上。秦理有一张冷峻不近人情的脸,即使是熟睡也没有让他看上去更柔和,方应琢盯着秦理看了一会儿,心里希望他能睡得舒服一点。
*
秦理:你说鲜椒兔这玩意是谁发明的呢(嚼嚼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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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金鱼
事已至此,凑合住吧。
果然,人这辈子总会因为“来都来了”这四个字接受一些身不由己的事。
我又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房间,空间狭小逼仄,被流动的淡蓝色灯光充盈,显出一种冰冰凉凉的失真感,室内空气却很湿热,一呼一吸间仿佛能挤出丰沛的水汽。
好在角落里还有一台老式空调,我立刻拿起空调遥控器,将房间温度设成了24度。
房间几乎只放得下一张双人床,墙纸微微泛黄裂开,已经有了要脱落的趋势,盥洗室的设施也有些陈旧,显然有些年头了。
对此我当然无所谓,有个能遮风挡雨的棚子就行,但我原以为方应琢是那种会对住宿条件很在意的人,不过,一想到他连我家都住得下去,我也就不意外了,跟我那间狗窝相比,这间屋子简直称得上豪华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