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琢 第22章

余红菱乜斜我一眼,疑惑道:“秦理,你现在怎么变得像个老妈子一样?”

我皱眉:“我又怎么了?”

“刚才不让方应琢切土豆,现在不让方应琢喝酒,”余红菱说,“人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又不是婴幼儿,你在这瞎操什么心?”

我愣了一下——余红菱到底对我有什么误解?

随后,我冷哼一声:“方应琢酒量太差,会耍酒疯。”

“酒量是可以练的嘛,”余红菱笑了笑,拿起筷子,“来,应琢快吃菜,你尝尝姐的手艺。”

余红菱不是本地人,做菜的口味与我不同,但是厨艺很不错,方应琢夹了一筷子他眼前的滑蛋虾仁,点点头,夸赞道:“很好吃,是我没吃过的味道。”

没有人不喜欢被夸奖,尤其方应琢还是余红菱偶像的亲生儿子,这样一来,余红菱更加笑得合不拢嘴,殷切地对方应琢说:“喜欢就多吃点,你和秦理看着都挺瘦的,你们又这么年轻,营养可要跟上啊。”

方应琢嗯嗯两声,我看着他平静的脸,想起失控的那一晚,不禁又在心里冷笑,我看方应琢的营养应该是没落下,不然也不会发育成那样……害我费了半天劲,从没想过做手工活也能这么累。

方应琢又尝了尝其他的菜,忽然开口:“秦理做饭也好吃。”

“哎呀,不光是好吃,而且那些特别难的菜他也会,有时候我都研究不明白菜谱。”余红菱说,“以后哪个姑娘嫁给小秦可算是有口福了。秦理只是看着凶,但真的是个很细心的人。”

听了这话,方应琢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他放下筷子,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里面的葡萄酒。然后他才慢慢地说:“是呀。”

我一直没说话,也懒得接茬儿。我不是不知道方应琢那点小心思,也不是看不出方应琢想借酒消愁,但我既然对他没有那方面的意思,还是趁早断了他的念想比较好。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感受到有什么东西碰了碰我的脚踝。

那东西有着人类的体温,被包裹在一层棉袜中,是方应琢的右脚。

那人坐在我对面,刚刚放下手中的酒杯,坦然自若地迎接我审视的目光,面色波澜不惊。他似乎很享受这种隐秘的刺激感受。

餐桌下暗流涌动,方应琢的动作还在继续,他先是轻轻蹭了蹭我的脚踝,随后脚尖又向上探去,蹭了蹭我的小腿内侧。

我今天没穿牛仔裤,偏偏穿了条宽松的运动裤,才给了方应琢可乘之机。

于是,我表面上冲他勾起唇角,一边干脆利落地反击——我并拢双腿,把那只脚禁锢在了两条腿中间,让他没办法继续作乱。

作者有话说

感觉此兔绝非善类,相关人士可要注意了

勤奋更新中,期待评论3!

第28章 神女

如果有第三个人向这边看一眼,就会发现我的表情看起来颇为奇怪,唇角是上扬的,眼神中却不见半点笑意,像是在和什么东西较劲。

好在第三人余红菱正在专心致志地啃排骨,并没有发现餐桌下面的暗渡陈仓。

方应琢挑了挑眉毛,嘴唇一张一合,用口型对我说,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十几秒钟后,我放开了方应琢,又在桌子下面踢了他一下。

方应琢无声地笑了笑。因为喝了半杯葡萄酒,他的脸颊又开始一点一点泛红,他用手托着脑袋,那双湿润明亮的眼睛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盯着人看,让他嘴角噙着的那抹笑多少显得有些不正经。换句话说,也就是轻浮。

果然,人不可貌相,长得纯的人也会耍流氓。

三个人聚在一起,边吃边聊,这一顿饭吃了很长时间,微醺的方应琢变得话多起来,他主动挑起一个新话题,问余红菱:“红姐,最近粟水是有什么活动吗?我看到路边有好多人在卖香包和纸灯。我还买了一个香包,里面有股药材的味道。”

“噢,是祈山节快要到了,”余红菱说,“祈山节就是这边少数民族会庆祝的一个节日,重要程度在当地人心里跟春节差不多呢。”

“以前没听说过,”方应琢好像有点感兴趣,继续追问,“这个节日有什么由来吗?”

“好像是为了纪念……纪念什么来着?”余红菱认真地想了一会儿,遂放弃,把答疑解惑的皮球踢给了我,“你问秦理吧,他是土著。”

“是纪念山神之女的节日。”我根据自己的回忆讲述道,“相传在周朝的时候,这片地方战火纷飞,百姓民不聊生。直到某天外敌入侵,大军压境,眼看生灵涂炭的惨剧即将发生,守护这片山的神女突然显灵。她在山脚下自刎,神力使得外敌不战而退,就此换来了这里的祥和安宁。后来,人们就把神女的忌日称为祈山节,每到这一天,家家户户都会自己做香包,里面放入蒿本和桂枝,这两种药材是神女最喜欢的味道,除此之外,百姓们也会自制纸灯,寓意是照亮神女魂魄归家的路,但是最重要的还是在祈山节当天,也就是祈山祭典。那天,人们会穿上最隆重的民族服饰,选一片宽阔的空地,生火,饮酒,彻夜载歌载舞,为的是让山神和神女看到百姓们已经安居乐业,过上了祥和美满的生活。”

方应琢听得很认真,而后询问道:“粟水镇也会举办祈山祭典吗?”

“会啊,”余红菱说,“但是粟水毕竟是个小地方,活动规模也小,隔壁县城的才叫热闹,花样多,我去过两次感觉都不错。尤其你不是在拍片子吗,还是很值得去看看的。”

“好,我记住了。”

余红菱眼珠一转,趁机煽风点火:“应琢,你让秦理带你去呀,现成的导游在这儿呢!不用白不用。”

怎么又有我的事?我看起来有那么闲?我当机立断把自己摘出去,拒绝道:“我可没空。”

方应琢脸上仍挂着淡淡的笑,轻声说:“没关系,我自己去也可以的,不麻烦别人了。”

等到这一顿饭吃完,已经过了晚上九点。我原本想帮余红菱收拾一下餐桌和厨房,但余红菱见方应琢已经有了醉意,就挥了挥手,赶我们走:“不用帮忙,我自己慢慢收拾就行,大不了明天再搞,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拗不过她,只好先带着方应琢离开。

月光下,我们走得很慢,街道空无一人,我看着地面上我们的影子,其中方应琢的影子摇摇晃晃,走得不太稳当。

走了一会儿,方应琢慢慢停下了脚步,蹲在了路边。

“你怎么回事?”我问方应琢,“身体不舒服?”

“没怎么,只是从来没这样做过,”方应琢带着醉意说,“所以想试试……”

我看着地面上方应琢的影子,他的一头短发很蓬松,其中有两缕头发不听话地翘起,呈对称状,像是小恶魔的犄角。

但是出现在方应琢身上,更像侏儒兔短短的肉嘟嘟的耳朵。

我一时失笑,没忍住脱口而出:“小兔子。”

“嗯?”方应琢的思绪有些迟滞,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说完之后,我有一点点后悔,不该这么随便就把自己心里想的东西说出来——不过,这人反正也醉了,恐怕明天一早什么也不记得。我也便不再多想,对他说:“你猜。”

方应琢沉默片刻,似乎想明白了一点:“是说我像小兔子吗?”

“是啊,”我大大方方地承认道,“都笨笨的。”

听见我这么说,方应琢倒是也不生气,不如说我还从没有见他生气过。

我看过这样一种说法,兔子是世界上最能忍痛的动物,即使骨折、牙齿把口腔刺穿,它也一声不吭,哪怕从高处坠落、内脏受伤出血,它也只会在忍受疼痛中安静地等待死亡。

方应琢只是笑了一声,“但是兔子也会咬人呀。”

方应琢吹了一会儿晚风才站起身,可能是腿蹲得有点麻,方应琢起身的时候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当心——”我眼疾手快,扶住了方应琢。我们两个站得很近,方应琢一点一点向我靠过来,然后抱住了我。

这是发生在我们之间的第二次拥抱。也许这个动作本身没有什么含义,再加上醉酒后的方应琢总是做出出人意料的举动,我没有细想那么多。

直到方应琢逐渐凑近,用嘴唇碰了碰我耳垂下面的那一块皮肤。

像是有细小的电流从那一块皮肤经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身体各处蔓延,我顿时吓了一跳,一动不动地盯着方应琢看,方应琢却很坦然,那张素白的面孔沐浴在月光下,我愣愣地看着他鼻梁中间凸起的那一块小骨节,很久没有说话。

短暂的触碰甚至称不上是一个吻,也不含任何qing | yu的味道,反倒更像小朋友表达亲昵的举动,是一种纯粹且天然的示好。

可是方应琢到底图什么呢?我真的想不明白。

半晌后,我喊他的名字,“方应琢。”

但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跟他说我不喜欢男的?或者直接说我不喜欢你?总之,我应该让他死心。

方应琢“嗯”了一声,似乎在等待达摩克利斯之剑落下,等待一个最终的判决。

最终,我轻轻叹了口气,“走了。”

……就当是被兔子咬了一口吧。

方应琢跟在我身后,我看到他的脚步踩着我的影子,我也听见他说:“秦理,中秋快乐。”

余红菱口中的隔壁县城其实是洛城,也是我和方应琢上次去C市中转的地方。自从听完祈山节的故事,无业游民方应琢打定了主意要去洛城凑祈山祭典的热闹。

祈山祭典在五日之后举行。我对这种活动一向兴致缺缺,但那天偏偏是方应琢的生日。

要我说,记性太好果然不是什么好事——在检查方应琢身份证的那一天,我看到过他的出生日期。我对生活中出现的数字极为敏感,看过就不会忘记,所以我也记住了方应琢的生日。

我和方应琢怎么看也不是会互送生日礼物的关系,但是方应琢再怎么说也是个寿星,为了尽地主之谊,我勉为其难地同意了给方应琢当导游。

于是,在祈山祭典当天,我和方应琢坐上了开往洛城的大巴车,在傍晚抵达了目的地。

相比平时,这座县城在重大节日到来的时候堪称焕然一新。整条街道点起了纸灯,入夜后也如同白昼。此外,主城区街道的树上还挂满了颜色各异的布条,方应琢问我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他,这同样是祈山节的传统,将布条绑在树枝上,同时许下心愿,就可以把自己的心意传达给神灵、实现愿望。

方应琢点点头,说他也想要向神灵许愿。

“是么,但我不信这些。”我说。

我和方应琢沿着主干道走,一路上都是些小商小贩,卖与祈山节相关的商品,也有其他的工艺品。除了这些,还有洛城当地的特色小吃,跟普通的夜市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多了些节日与民族元素的装饰,看起来颇具氛围。

方应琢看这些东西很新鲜,他放慢脚步,又犯了职业病,站在原地开始拍摄照片。同时,我也松了口气——好在这次方应琢没有想让我当模特。

等到拍完照,方应琢从口袋中掏出之前在粟水镇买的香包,递给我,问:“你闻得出这是什么味道吗?”

虽然传说中的神女喜爱蒿本和桂枝的气味,但是现在售卖的香包其实什么形状和香味都有,便于顾客按喜好挑选。

我拿在手里嗅了嗅,没闻出来——这一枚小小的香包长久地贴着方应琢的衣物,染上的全是佛手柑的味道。

于是,我把香包还给方应琢,一本正经地答道:“橘子味。”

作者有话说

节日和习俗均为杜撰,关于兔子忍痛的叙述摘自网络

侏儒兔的小耳朵真的很可爱…

又要写到喜欢的剧情了,还是期待评论哦3!

第29章 虚幻,圣洁,不可亵渎

现在是一天之中的黄昏,我很喜欢这种天色逐渐暗下去、但又没有完全变黑的时刻。

县城里还没有亮起路灯,远处是绵延起伏的浓绿色的山,天地是一片灰蒙蒙的颜色,而天地之间弥漫着淡淡的白雾,街道人影憧憧,人们手中提着纸灯,仿佛真的可以引回消逝已久的亡灵。

这样的场景,会让人在某一刻产生错觉,仿佛自己并非身在现实的人间。

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银铃声,回音不断地荡开,我和方应琢同时回头看过去,茫茫白雾间,我们见到了一队仪仗。

队伍打头的是个男人,身穿一袭黑袍,脸上戴着黑色的面具,面具上则是用金银二色绘制出交错又对称的线条。

在他身后是两个奏乐的人,一左一右,伴随着乐声,黑袍男人开始慢慢地吟唱。他唱的是当地少数民族桑莫族几近失传的语言,从古至今甚至没有文字记载,只凭借口耳相传。

虽然我听不懂,但大概也能猜到,无非是祭天祭祖、祈求风调雨顺,慰问逝去之人的在天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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