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锦绣头皮发麻了,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听着耳边时不时传来隐忍的痛声,他再也受不住内心的煎熬,主动张开双臂,先是虚虚抱着师尊,见寒冰消融了些,才刚面露喜色,却见很快又冻了回去,心里一急,索性就用力抱住师尊!
一抱之下,被冻得剧烈哆嗦起来。
寒冰反复融化,又反复冻结,李锦绣被雪水浸透了衣衫,很快就跟师尊冻到了一起。
他想把师尊抱走,这里实在太冷了。
可才一起身,又嘭的一声。
双双倒了下去。
李锦绣以一种不得体的姿势,趴伏在师尊怀里,侧耳贴在师尊胸口,能清晰听见咚咚咚的心跳声。冒犯师尊的愧疚感,让他神经紧绷,生怕师尊突然清醒,又怕师尊无法清醒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
李锦绣头一歪,就昏了过去。
隐隐约约,他听见了一声低笑,似错觉。
再度醒来时,李锦绣发现自己躺在师尊房间里的床上。
见他醒来,江寒溯递了杯温水给他。
李锦绣心有余悸,战战兢兢把水喝了。再抬起头时,一副要说不说的表情。
“多谢你方才仗义出手,若非有你在,我此刻只怕……”话到此处,江寒溯还轻轻咳嗽起来,面色依旧苍白如纸,唇上也没有一丝血色。
“此寒症当真无解?”李锦绣心疼师尊,问出此话时,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方才师尊惨无人色的面容还历历在目,想起自己可以消融寒冰,他问,“可我方才并没有被寒冰覆盖,是不是也跟我的体质有关?”
江寒溯避而不答。
“就告诉我罢,求您了!”李锦绣追问。
可江寒溯依旧不答,挥袖轻轻从他面前划过,就让李锦绣再度陷入昏睡。
翌日,江寒溯闭门调息,不见任何人。
又过一日,依旧闭门不出。
李锦绣满脑子都是师尊的寒症,除此之外,连流火不知打哪儿给他搞来的鸡腿卤肉饭都没兴趣吃。
“哎呀,小山,你到底怎么了啊?总不可能在佛门之地,还被鬼给迷住了吧?”流火年纪不大,倒是爱当老妈子,特能操心,“你就吃点罢,看你瘦的,大男人这般弱不禁风的……好看是好看,但我怕你饿着自己啊。”
李锦绣歪头看他,很严肃:“我问你啊,你可知宗主的寒症……”
此话一出,流火的神情瞬间变了:“你如何得知?”
“我听其他人说的……”李锦绣随口糊弄过去,追问流火。
流火叹气:“宗主这个寒症在修真界不是什么秘密,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时常发作,听说每每发作冰冻三尺,非一般的冰雪,能生生将人的皮肉,骨骼,筋络冻成豆|腐渣一样脆,也就宗主修为高深,换个人只怕……”
这些李锦绣都知道,他就想问可有解决之道。难道他死后的三年里,还是没有办法治疗师尊的寒症?
“没办法……莫说宗主本身就精通医术,却不能自医。听说这些年啊,什么药王谷啊,万蛊宗啊,还什么儒释道三家的高人,都替宗主看过这寒症,但依旧不得解决之法。前年大师姐从夫家取得瀛洲赵家至宝倥侗玉,依旧无用。”流火感叹,“看来这寒症要伴随宗主一生咯。”
李锦绣心事重重的,饭后就跟流火说,自己出去走走消消食。
流火也要跟去,被李锦绣瞪了一眼,立马抬手连说“好好好,我不跟不跟”。
可李锦绣才走了没几步,又怒而回身。
流火哭丧着脸:“我也没办法啊,燕师兄让我看着你。”
李锦绣恼了:“我又不是犯人!”
“可我担心你又去偷看宗主洗澡啊。”流火还是忘不了这茬儿,苦口婆心劝,“你别这样,小山,听哥一句劝,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李锦绣叹气,“好吧,我听你的。”
“这才对嘛,走我带你去后山抓兔子玩,兔肉最香了……呃。”李锦绣一记手刀将人打晕过去,随手塞进了一旁的草丛里。
可师尊下榻之处,早已设下结界,李锦绣根本进不去,只能在附近来回转悠。
被燕雨真发现后,就拦住了他的路。
李锦绣头皮发麻,赶紧往旁边退。
可他不管往哪儿退,都会被燕雨真挡住。
“我不管你到底有什么企图,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少痴心妄想了。”
燕师兄定是误会他爱慕师尊,毕竟师尊的美貌在修真界也是鼎鼎有名的。
可李锦绣对师尊一向只有敬爱之意,没有半点爱慕之心啊。刚想开口解释,燕雨真却是不给他这个机会,竟直接施法将他捆住。他一急,忙解释说,自己只是担心江宗主的寒症。
“你竟也知晓?”燕雨真微微诧异,随即浓眉紧蹙,沉声警告,“你若是想趁此机会,偷袭我师尊,大可不必白费心机,纵然师尊寒症发作,亦不是你这般废物可以近身的。”
“我想报恩!”李锦绣扯了个理由,“我就是想知道,如何才能解了这寒症!”
“解?笑话,凭你有什么本事去解?”燕雨真嗤笑一声,“若你能解了师尊的寒症,这天底下的母猪都会爬树了!”
李锦绣被他抓得胳膊疼,使劲扭了几下,不悦道:“你怎么瞧不起猪呢?”
“我是瞧不起你!”燕雨真语气加重,回眸瞥了眼被结界笼罩的禅房,声音愈低,“再敢让我瞧见你蓄意接近师尊,我就把你头砍下来当酒盏!”
第04章 怪我死得早,什么都不懂
可是燕师兄,这种话最多能吓到三岁的锦绣!
李锦绣虽然年纪不大,但浑身都是胆。
打小就是风里来雨里去,刀尖上舔血爬过来的。
挨过打,下过跪,求过饶,断过胳膊淌过血。和容成宣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两条小臭虫,除了有点人性底线,没吃过人肉,啃过人骨之外,也是盖过人皮睡过觉,把人骨当柴架着烧,人的头盖骨都能拿来当瓦罐使。
但为了不露馅,李锦绣还是装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呜咽着说不要不要。
他年纪小,做出这副神情总是惹人垂怜。
燕雨真倒不怜他,反而冷笑一声:“你有点假了。”
假吗?
李锦绣猛吸鼻子,收敛着装可怜。
正好流火醒了过来寻人,燕雨真就顺势把李锦绣交给他,并再次叮嘱:“看好他!再让我看见他乱跑,仔细你的皮!”
流火“啊”了一声,非常不理解跑的是李小山,怎么要受罚的是可怜的自己。
李锦绣本来琢磨着,自己打晕了流火,这厮肯定要生气,毕竟自己属实有点不厚道,人家流火虽然话痨又事儿妈,但照顾他真是尽心尽力。
寺庙里禁荤腥,流火怕他吃不惯素斋,还给他弄了碗鸡腿卤肉饭。饭没多少,几乎全是肉。
李锦绣的良心有点痛了,摸了摸后颈,有点生疏:“那个,嗯,刚才的事……”
哪知流火却抢先一步,问他手疼不疼。
李锦绣:?
眼睛一下睁圆了,很疑惑地仰头望他。
“你这般弱不禁风的,胳膊腿细得跟竹竿似的,能把我劈晕了,不得把吃奶劲儿都使出来啊?”流火急急捧起李锦绣的左手,反复翻看两遍,确认没事后,又去捧他右手,在确定都没事之后,还不肯松手,竟感慨起来,“你人长得好看,手也这么漂亮啊。”
李锦绣眼尾跳了跳,赶紧把手抽了回去,还在衣袍上蹭了蹭,感觉大男人这样拉拉扯扯怪恶心的。
……
李锦绣从来没这样煎熬过,简直是坐立难安,食不下咽。
只要眼睛一闭,满脑子都是师尊寒症发作时,惨无人色的一张脸。
要是寒症再发作怎么办?
这里可不是在山上,有护山禁制挡着。
前头才出了王家闹邪祟的事,行尸又不是旁的什么鬼物,若说无人操纵那断然不可能,李锦绣不至于傻到认为一个穷乡僻壤的小乡镇上,就能出个精通御尸之术的王家。
约莫跟修真界令人闻风丧胆的四大邪宗之一的御尸宗有关。
若真是如此,万一御尸宗的人已经潜伏进了这座寺庙,师尊又刚好寒症发作,修为尽散了,岂不是糟糕?
退一步来说,师尊身体抱恙,做徒弟的能不关心一下?
不是他信不过师尊,若真的无事,为何要闭门不出?
师尊洗澡都不设结界,这会儿倒是设得密不透风。
可疑,太可疑了!
李锦绣实在放心不下,瞥了一眼身旁睡得正熟的流火,刚打算悄悄起身,流火竟突然翻身,胳膊腿就搭在李锦绣身上,嘴里念着梦话:“嘿嘿,小山,你好香啊,给哥哥咬一口行不行?”
“嗯?”一口一声哥哥弟弟,居然梦里还想咬我?
有病!
李锦绣真的不理解,自己死的这三年里,怎么什么歪瓜裂枣都能当内门弟子啦?
不能因为死了一个像自己这般资质过人的弟子,就胡乱拉个外门弟子填数吧?
推开流火,李锦绣猫着腰,悄无声息下了床。
外面天色黑透,寺庙寂寥空旷,空气湿冷清新,夹道青竹摇曳,薄雾弥漫。
黑灯瞎火的,李锦绣也没摸到灯笼什么的,只好随手捡了根树枝,捏指低念了咒语,伴随着一声“火起”,噗嗤一声,火苗窜起。
李锦绣抬手挡着风,见四下无人,脚下轻快,往师尊下榻的房间摸去。
结果才行至一半,就冷不丁听见异常的声音。
脚下一顿,李锦绣竖着耳朵,声音却消失了。
大概听错了,应该是风声。
可才走了没两步,那声音再次响起,咿咿呀呀的,很沉闷,应该是被紧紧捂住了嘴,声音从嗓子底憋出来的。
哎?
李锦绣眨眨眼,有点纳闷,这里可是佛门清净之地啊,深更半夜的,哪儿来的怪声?
听着不太对劲儿,怎么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
该不会是……嗯?!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