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李锦绣的后背撞到了假山上,还没来得及龇牙咧嘴地倒抽冷气,头顶一暗,燕雨真高大的身影猛压了过来,他穿的是灵剑宗玄青色的弟子服,在如墨的夜色中,皎洁月光落在袍子上,显得流光溢彩,跟座山岳般,压得李锦绣如困兽般喘不过气来。
这种姿势太古怪了,从前没有过,李锦绣觉得有点危险,下意识伸手去推,岂料手腕被一把攥住,直接压过了头顶,连他的腿也在燕雨真的强迫之下,分得很开。
“你,你想做什么?!”
李锦绣压低声儿,气息不稳,内心挣扎着要不要跟燕师兄动手。
不管是从理智还是从两人的情分来说,都不该大打出手的。
可燕师兄的举止实在太古怪了!
燕雨真冷冷一笑:“你不就是想求这个么?谁给你不一样?”
李锦绣有点糊涂了:“啊?”
“继续装,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燕雨真语气更冷,“李锦绣,你长本事了啊,如今连师尊都敢勾引,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李锦绣冤枉啊,他啥时勾引师尊了?可他的解释,燕雨真从来不听的。
“容成宣那个残废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你为他如此自甘堕落?”燕雨真眸色幽深晦涩,低沉的声音隐隐压抑着怒意,“你借谁的尸不好?哪怕夺舍也罢,偏偏挑中现在的身体,怕不是存了色|诱的腌臜心思,三年前还不够丢人现眼吗?你到底还想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李锦绣越听越糊涂,借尸还魂也不是他选的,眼一睁就附身了。他也没办法。
“说话啊,你不是牙尖嘴利,巧舌如簧?眼下怎么不替自己辩解了?”
李锦绣有点气笑了,我解释你不听,我不解释你又逼我解释,这是什么道理?
他刚张开嘴,迎面就是一把未出鞘的匕首,冰冷坚硬,直接戳进了他的嘴里,戳得很深,李锦绣生理性地反胃,身子才刚刚佝偻,又被燕雨真强迫地死死钉在假山上。
“到底要怎样才知悔改?”燕雨真眼神复杂,声音越发低沉,“死过一次还不够吗?”
“……”李锦绣说不出话,四肢都被钉得很紧,动弹不得。
“容成宣不是你的良人!你死后,他连一滴眼泪都没为你落过,你清醒一点!”燕雨真咬牙切齿道,“你不能因为容成宣不要你,就去报复身边最亲近的人!师尊哪里对不起你?你要一次次地欺骗师尊,伤师尊的心!”
李锦绣觉得自己真冤枉!
生前的事,他记不太清了,可重生回来后,他没有一点点害师尊之心啊!
他只想侍师,而不是弑师!
可面对情绪激动的燕师兄,硬刚只会两败俱伤。
李锦绣挤出了两行泪,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燕雨真愣了愣,神情瞬间就动容了。这可是他曾经最疼的小师弟啊。
李锦绣趁机反抗,才挣脱就疯狗一样逃窜,后领一紧,撕拉一声,衣衫碎裂。
惊慌失措之下,他什么也顾不得了,飞起一脚猛踹过去,黑暗中传来一声闷哼,燕雨真捂着小腹下方,面色难看地弯下了腰,再一抬头,李锦绣已经不知去向。
夜色朦胧,李锦绣跟无头苍蝇似的,一边逃窜,一边飞快整理衣衫。
远远的,他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面色一喜,浑然没注意到师尊身后还跟着许多人,一头就扑了过去,与此同时数道灵力向他打来,却又被更强悍的一股灵力震碎殆尽。
江寒溯打散了所有阻碍小徒儿奔向他的灵力,指尖在宽袖下微颤。
第20章 还是跟着师尊最安全
李锦绣原本是想扑跪到师尊面前,抱着大腿求个庇护,燕师兄指定吃错了药!
岂料被几股交织的灵力一震又一推,脚下失了平衡,竟跟从远处飘来的花蝴蝶似的,娇娇弱弱地一头扎进了师尊怀里。
再度嗅到了熟悉的檀香味,李锦绣心安了。
“你是何人?竟这般无礼!”赵家门生发出一声厉斥,“来人,将他拿下!”
“慢!”江寒溯虚虚护住怀里的少年,正色道,“此人我认得。”
低头望向了怀里陌生又稚气的脸庞,江寒溯知晓这是燕雨真在他身上下了幻颜丹,等闲之辈很难看清楚李锦绣现在的真容。
“这是怎么了?”江寒溯将他扶稳后,便松了手。像个慈爱温柔的长辈般,温声询问,“别着急,慢慢说。”
李锦绣惊魂未定,话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身后就又响起了鬼魅般的声音:“可让我好找!”
燕雨真面色如常,见到诸人后,缓步上前,拱手行礼,“师尊,李公子今夜未曾赴宴,弟子担心他身体不适,遂前去探望。岂料他犯了梦游症,弟子不敢惊扰,恐他惊惧之下,再吓破了胆,遂从后跟随。”
李锦绣嘴角抽搐,都不知道这三年来,燕师兄怎么长进这么多,如今撒起谎来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啊。
要是从前有这好本事,他俩在外闯祸,回来撒谎就不会被师尊一眼看破了,不知道能少挨多少打呢。
江寒溯神情淡漠,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转变,闻听此言,并没一味去信自己的徒儿,反而望向贴着自己躲躲藏藏的李锦绣,问:“是么?”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若说是,岂不是打落牙齿混血吞了?
若说不是,就他和燕雨真打小好得都能穿一条裤子的交情,不替燕师兄圆圆谎,真说不过去啊。
毕竟燕师兄没少被他连累,挨过的打,受过的罚,加在一起能堆成座小土丘活活压死李锦绣。
“说啊。”燕雨真竟冲他微微一笑,语气也诡异的平和,“李公子怎么不说话?”
李锦绣艰难吞咽了一下,哪里会不明白燕师兄又在试探自己。
周围的目光齐刷刷投了过来,他只好故作软弱胆怯,小狗似的往江寒溯身后藏。
“师尊,弟子先带李公子下去。”燕雨真走上前来,作势要拉住李锦绣的手腕。
李锦绣的喉咙还隐隐作痛,敏锐察觉到燕师兄眼底翻涌的森然寒意,恰又听见他的心声说,要给自己好看,哪里肯跟他走?
李锦绣又开始装傻子,可怜兮兮地说:“我想跟江宗主待在一起。”
余光瞥见燕雨真冷下了脸,他赶紧把头往师尊后背藏。
江寒溯无奈摇了摇头,同一旁的赵家主道:“他叫小山,年幼胆小,让诸位见笑了。”
赵家主估摸着,此人怕是江宗主新收的徒儿,不仅不怪罪,还因方才门生的失礼致歉。
一行人正要前去探望赵家长孙,说是不知何故高烧不退,请江寒溯瞧瞧。
李锦绣一听大外甥生病了,心里一紧,抓着师尊的衣袍,亦步亦趋贴着走。
与燕雨真擦肩而过时,李锦绣偷偷瞥了一眼,恰好同一双如覆寒冰的眼眸短暂相接,竟不禁打了个寒颤。
还是跟在师尊身边最安全。
赵家长孙的房间并非随随便便什么人就能进的,李锦绣本来想厚着脸皮,沾点师尊的光往里蹭,结果才走至门口,就被负责照顾长孙的侍女拦了下来。
不仅他进不去,燕雨真也进不去。
赵家长孙今年不过两岁半,话都说不利索,一向锦衣玉食娇养着,如今骤然生病,满府的人都揪着心。生怕沾染一点污浊之气,谨慎些也正常。
再说了,进去那么多生人,吓着孩子了反而不好。
李锦绣站在门口,踮着脚望穿秋水往里瞅,不知道大外甥长相随爹还是随娘。
最好是随娘,要不然瞧着太窝火。
“你就别白费心机了。”
燕雨真双臂环胸,倚靠在院中的一根石柱上,头顶月色落他身上,像是镀金一般,看起来非常清俊,只不过说话不太中听,“以你现在的身份,不可能有机会接近赵家长孙。”
李锦绣当然知道啊。
纵然没法公开自己的身份,不能听外甥叫他一声舅舅,那远远瞧上一眼也好。
更何况大外甥生病了,听起来似乎挺严重的,当舅舅的怎么可能不着急?
说起来燕雨真倒是挺淡定的,他从前在山上,就因性情古怪,跟谁都玩不到一块儿去,也就跟李锦绣关系好。
这次能同师尊一道下山,说实话李锦绣还挺惊讶的。他本以为定是大师兄随同。
似看破了李锦绣的心思,燕雨真的语气不冷不热:“大师兄与他青梅竹马的林姑娘,一同远至太虚秘境游历去了。三师弟常年坐轮椅,腿脚不便有小师妹从旁温柔呵护着,如此一来,自然只有我这个孤家寡人随同师尊最合适。”
李锦绣觉得也是这个理,可紧接着,燕雨真又开始阴阳怪气挖苦他了,“若是我那自甘堕落,又离经叛道的小师弟还活着,此行定然就属他蹦跶得最欢,你说对么?许、公、子?”
前半段李锦绣心虚地啧吧啧吧嘴,没理他,听到最后的称呼,他愣了一下,回眸望去,惊问:“你喊我什么?”
“许公子啊。”燕雨真冷笑,“我管你是借尸还魂,还是夺舍,都不打听清楚原身是什么货色,你就敢附身?未免太儿戏了吧!”
也就是说,这具身体姓许?
可燕雨真是怎么知道的?
不等燕雨真回答,李锦绣耳边骤然响起“嗡”的一声,如烧红的铁棍,猛然从左耳穿透右耳而出,疼的他“呃”了一声,立马伸手往耳朵上捂。
与此同时,他听见了孩子沙哑的哭声。
【别过来!我不要!好可怕!不要过来!呜呜呜,阿娘救我,爹爹救我!】
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晰。
李锦绣使劲甩了甩头,脸色刷的惨白下来,站在台阶上摇摇晃晃。
燕雨真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儿,刚开始以为他是装的,还冷笑一声,讥讽他:“同样的招数你到底还想用几遍?”
岂料在看见李锦绣煞白的脸色后,终于意识到他不是装的,神情一下就变了,三两步就冲了过去,抓住李锦绣的手臂,才刚吐出一个“你”字,李锦绣竟突然发疯般,一把甩开他的手,不管不顾直接往房间里冲,好几个侍女,还有等候在外的赵家人立马阻拦。
“李……!”燕雨真差点咬到舌头,终究还是喊了句,“小山!不许胡闹!”
他是真担心李锦绣被赵家的人打,赶紧上前,一边阻拦赵家诸多,一边喊李锦绣回来。
李锦绣不仅不听,反而一溜烟蹿了进去。
燕雨真气得眉宇间黑气乱跳,这个混账东西,从来都不听他的话!!
第21章 只有师尊肯信他
房间内,乳娘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肉羹,抱着面色苍白,虚弱不堪的长孙,温柔哄着他吃一点,可小孩子明明已经虚弱到连哭都哭不出来了,还是非常抗拒吞咽食物。
江寒溯已替孩子诊过脉了,只是普通风寒,没看出什么异常,此刻见孩子如此,倒是起了点疑心,又仔细端详片刻,忽想到什么,正欲开口,就听外面闹起来了。
李锦绣手里捏着一片落叶,嗖的一声打了过去,伴随着一声尖叫,乳娘手里的碗瞬间碎裂,热气腾腾的肉羹淋了一手。
“大胆!赵家府内岂容你放肆!”
赵家主已过不惑之年,生得剑眉星目,器宇轩昂,一声厉斥极具威严,也不管对方是谁,胆敢对他的宝贝长孙动手,就只有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