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锦绣根本顾不得昨夜鬼压床后的腰疼,满脑子都是怎么搞点钱买礼物,还不能太寒酸,要不然拿不出手。这就得需要很大一笔银子了。
说起来从前在师门时,弟子们都是有月银的,亲传弟子每个月雷打不动三千灵石,灵石和人间的银钱汇率一致,就相当于三灵石可以出门吃碗热气腾腾的小云吞。
若是在普通人看来,这待遇也太好了。
可在修真界,修士们为的可不仅仅是一日三餐,衣食起居,反而更多注重于修行,而光是身心双修也不够,就跟炒菜似的,难道就干炒吗?
不得多倒油,加各种调味料和配菜?
在李锦绣看来,修炼跟炒菜差不多,真正能做到啥调料也不加就能色香味俱全的菜,也不是没有,但定然极少。所谓天才,不就是需要无数庸碌之辈衬托而成么?
所以修真者基本上都会花钱采买灵丹妙药,奇珍异宝,供自己修炼,这方面花销就很大了,不过修真者谋财自有其道,隔三差五下山做个任务啊,往妖兽山脉猎兽啊,妖兽除了肉不能乱吃,身上都是宝。
生前也没啥不良嗜好,至多就是出去玩的时候,给跪街头卖身葬父的可怜人赏点银钱,偶尔遇见不平时,触发了李锦绣骨子里正直善良,救几个风尘之类的。
在修行上,他挺懒散的,仗着自己资质不错,根骨奇佳,基本上不用太费力气,随便修一修,就远远超出同龄人一大截。
哪怕他如今名声不好了,人人提及他时,也会感慨一二,李锦绣曾经也是个天纵奇才。
总而言之,李锦绣迫切想知道,自己死后,留下的小金库到底落谁手上了。他得想方设法拿回来才行。
这个问题自然不能去问师尊。
李锦绣虽然精通了读心术,但从不敢偷听师尊的心声——实际上师尊心思深沉,也不是他能随意探听的。
于是乎,他又去寻了流火。
可这废物一问三不知,没办法,李锦绣寻思着,要不要去找燕师兄借?
但一想到燕师兄现在把他当狼防,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李锦绣苦逼得很,心里也惆怅,回到房里躺床上时,望着帐顶神游,想当初与燕师兄一同逛青楼,为了讨他欢心,燕师兄当夜一掷千金,金花银叶跟雪片一样,从二楼撒下,漫天飞舞。引起百姓哄抢,也算是一场奇景。
燕雨真当时笑着说:“只要小师弟高兴,师兄我啊,为你做什么都行!”
小白兔自从来了赵家,小日子过得很滋润,每天就美美抱着灵果啃。赵家下人奉上的灵果,都有一定的灵力,对提升修为有一定助益。
这兔子约莫是想修炼成人,连觉也不睡,日夜不分一刻不停地啃啃啃,可俗话说得好,贪心不足蛇吞象,终于还是吃伤了,李锦绣捧着疼得蜷缩成一团的兔子,快步跑去寻师尊。
师尊简单用手指轻轻摸了摸兔子的腹部,就下了结论:“灵力过盛,它自身又无法完全消受。”
“那怎么办啊?”李锦绣眼巴巴地问,目光落在瑟瑟发抖的兔子身上时,觉得也挺可怜,就摸了摸兔子耳朵,“好了,好了,不会让你死掉的,一切有师尊……”
话一出口,他又抿了抿唇。
江寒溯道:“想叫便叫罢。”
“可我听少主夫人说,江宗主三年前就说过,不会再收亲传弟子了,虽破格收我当了入门弟子,但总归不是亲传的,于情于理……”话到此处,李锦绣又有点难受了,下意识低了低头。
“无妨。”江寒溯指尖灵力闪烁,在兔子腹部轻轻一点,“你私下这般叫,不算你逾越。”
李锦绣又高兴了,冲着师尊灿烂一笑,大力点了点头。
待煤球缓和些了,他央着师尊给自己也看看。
“怎么?身上哪里不适?”江寒溯明知故问。
“不知是夜里噩梦连连,还是水土不服,每天一觉醒来,腰肢都很酸,还隐隐作痛。”李锦绣苦着脸说,“感觉像鬼压床,但按理说,在赵家府内,不该会有邪祟才对。”
不过也不一定。
毕竟阿隐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被人种下了鬼术,大师姐心爱的蔷薇花圃下,甚至藏着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
李锦绣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到,这两日赵家主的脸色有多沉,毕竟这不是啥光彩的事,传扬出去贻笑大方。
“噩梦么?”江寒溯眼眸中闪烁出一丝探究,“具体是什么样的噩梦?”
“我也记不清了,只是每次醒来后,心口都很难受。”李锦绣下意识往胸口捂,“像堵着块大石头一样。”
江寒溯定定看了他片刻,便知他没有说实话。
毕竟是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徒儿,撒谎时的小表情,江寒溯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来。
不过也无妨,纵然想起来了,又能怎样?
无非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乖乖待在师尊身边,对外他们依旧是师徒,私下是道侣,师尊可用自己的身体,助徒儿修炼。
要么,把小徒儿囚|禁起来,只当他一个人的炉鼎。
江寒溯将最近才炼制好的血丹,满满一玉瓶赠给了李锦绣,温声道:“只怕是魇魔作祟,你此前就犯过一次梦游症,此丹可助你减轻症状,每日一颗,温水服下。”
此话半真半假,虽可抑制梦魇,但也有一定的副作用,此丹由江寒溯的心头血,加上依恋花,迷蝶果,蛇胆草,以及几味常用于制作迷|情|药的药材,一同炼制而成。
服用后,表面看不出什么异常,可李锦绣只要一接触江寒溯,就会如蛇见到草河车一般,不受控制地黏上去。
哪怕意志再如何坚如磐石,也会在药性作用下,逐渐迷失自我。
若有肢体接触,会立马如服下烈性|春|药一般,四肢酸软无力,身如烈焰焚烧,非和江寒溯双修不可解。
行鱼水之欢时,药性不仅不会减弱,反而越演越烈,周身会散发出浓郁的合欢花香味。
这种血丹的炼制方法,江寒溯早在三年前,就意外在一本禁籍中所学,本不打算轻易在小徒儿身上用,可这个混账东西,竟为了离开师尊,不惜当众以下犯上,欺师灭祖!
可明明这段不伦之恋,是当初小徒儿先开始的,是他说喜欢师尊,想和师尊在一起。
到头来,又是徒儿亲口否决了这段情,认为那些恩爱的夜晚,只是露水情缘而已,你情我愿的事情,师尊何必当真?
但那时江寒溯已经动情了,不是小徒弟说断情,就能断情的,被如此“羞辱”,无论是师尊,还是道侣,都无法忍受,只能强制他继续。
李锦绣到底年轻,一时意气用事,冲动起来不计后果,总是用最激烈的方式,来反抗师尊的强制。
他那时说,他爱容成宣,只是因为得不到师兄,所以才拿师尊解闷,还说是师尊自己意志不坚定,自己不过哭一哭,求一求,说点甜言蜜语哄一哄,师尊就上钩了,还说了很多很多,都是关于他如何对容成宣爱而不得,只好在师尊身上泄愤。
江寒溯一度很伤情。
他从来都没想过,要真的拿李锦绣怎样,哪怕是三年前,也是李锦绣先动的手,也是他主动撞在了师尊的剑上。
江寒溯神色晦涩,亲眼看着李锦绣服下了一颗血丹,少年白净的面庞,没有一丝犹豫和迟疑,还非常真诚地说:“谢谢师尊赐药。”
然后照例替师尊打扫房间,其实也没啥好打扫的,至多就是给房里的一盆君子兰修剪枝叶,再浇一浇水。
“弟子不打扰师尊了,先行告退。”
李锦绣抱起煤球,刚行礼准备走人,就被江寒溯叫住了。
江寒溯伸手一拂,面前的桌面上,便浮现出了一把银鞘长剑,一个乾坤袋,还有一双底色漆黑,勾勒金线的手套。
李锦绣自然不会傻到认为这是普通的手套,料想戴上这个,只怕能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只不过——
“师尊?”
“送你。”江寒溯道,“你既入我门下,又叩头拜了师,为师自然要送你几样防身的法器。”
他抬了抬下巴,神情沉静,“时间仓促,未能来得及专门替你打造一把命剑,你且试试这把。”
李锦绣抓起剑,握住剑柄嚓的一声抽剑而出,伴随着璀璨的流光,映入眼帘的,便是“金玉”二字。
不知是巧合,还是师尊认出了他来,金玉本是师尊替他起的小字。
“师尊……”李锦绣抓着剑,噗通一声跪倒。
“怎么了?不喜欢,还是……?”江寒溯施法,隔空轻轻将人托起。
可才一托起,李锦绣双膝一弯又噗通跪下了。
“喜欢是喜欢,只不过弟子生怕自己无能,再辜负了师尊的信任。”李锦绣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师尊应该没认出他,可随即又想起什么似的,十分愧疚地道,“弟子近来恢复了些记忆,只不过曾经年幼无知,闹了许多乱子,惹人耻笑。如今跟在师尊身边,受了几日教诲,痛定思痛想要痛改前非,还望师尊不嫌弃,弟子一定好好跟着师尊修行!”
语罢,又习惯性叩首,就像他当初第一次见到师尊时一样。
小小的孩童,穿得破破烂烂,个子矮得像根小萝卜,一路背着双腿残废的容成宣,跋山涉水爬上了仙山。
噗通跪在白衣仙师脚下,祈求仙师垂怜。
记忆中满脸倔强坚毅的小孩儿,跟眼前的少年,身影逐渐重叠。江寒溯心尖一软,眼底渐渐流露出了温色,抬手轻轻抚上了少年的头,“好。”
李锦绣又在师尊房里腻歪了一阵,可能是谄媚得太明显了,煤球恶心得白眼一直翻着。他想逗逗煤球,就施法打开乾坤袋,想把煤球塞进去,哪曾想迎面被耀眼的金光闪得睁不开眼。
他分出一缕神识,潜入乾坤袋中,入目就是一座足有十来丈高的小山金!!!
不仅有座金山,还有一堆奇珍异宝,以及李锦绣见都没见过的精妙机关剑匣!
拳头大小的夜明珠,跟街头三文一捆的大白菜似的,非常随意地堆在角落里。各种金器银器,多到令人眼花缭乱的地步,师尊这是把整个灵剑宗的家当,全塞这个乾坤袋里了?
“师尊!这些都送给弟子?!”
李锦绣一激动,还咬到了舌头,觉得就跟头顶掉馅饼似的,啪叽一声,砸在了他的脑门上。这种感觉不太真实,他现在幸福得脑壳子隐隐有点发晕。
自己到底做了啥好事,或者让师尊开心了吗,居然能得师尊如此多的赏赐?
“嗯。”江寒溯神情自若,低头抿了口茶水,再抬起头时,就看见小徒儿一副被钱财之物迷了神智的样子,不禁有点好笑,“怎么,你不喜欢?”
“喜欢是喜欢,可这些太贵重了。”李锦绣假意客套几句,实则清楚什么金银财宝,奇珍异宝在师尊眼里,只怕都如粪土一般。
他打小那会儿,就经常看见哪个宗门,或者家族的人,千里迢迢架着几车的宝物过来,只求江寒溯出手医治病人。
李锦绣小时候是个财迷,见到钱就走不动路了,长大后依旧没改这个死毛病。
一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师尊莫不是他肚子里的虫,他想什么,师尊就送他什么?
藏有这种疑问,李锦绣歪头望向师尊。
“若有需要,只管从乾坤袋中取来花。”
江寒溯自然是知道李锦绣如今的难处,不就是手头缺钱么,只管和师尊说便是了,何苦来哉绕了一大圈,最后两手空空的,灰溜溜地回到房里,看着可怜。
“那,那若是我取来给别人花呢?”李锦绣问。
“这些已经属于你了,该怎么用,给谁用,还需要教?”江寒溯反问。
李锦绣美滋滋抱着乾坤袋回去了,甚至都忘了抱煤球,可怜的煤球一边偷偷向他吐口水,一边蹦跶蹦跶地跟在他身后。
恰好在半道上,又遇见了燕雨真。
李锦绣稍微思考了一下,还是想维持好心情,于是就装作没看见,脚底一挪,打旁边绕过去了。
“李小山!”身后传来燕雨真的声音,“你停下,我有话跟你说!”
李锦绣置若罔闻,脚下溜得更快了,还没跑出几步,身后骤然一寒,凭本能侧身一躲,避开了燕雨真擒他的手,可燕雨真执意要拿他,出手飞快,李锦绣左躲右闪,不肯跟他动手,也不知避开了多少招,从青石小道,一路躲到了长廊,迎面又是一记擒拿,李锦绣再度侧身躲闪时,没留意身后长阶,竟踩了个空,身子一晃就倒了下去。
燕雨真眸色一紧,刚要伸手拉他,可李锦绣如今也算是惊弓之鸟了,以为燕师兄又要打他,不仅不肯让他拉,情急之下还打过去一掌,他自己则是跌落长阶,刚准备腾空一翻,潇洒落地,岂料台阶下有人,一阵人声错乱,李锦绣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稳稳托住了后背。
脚才一落地,李锦绣迅速抽身,一回眸就看见几个赵家门生簇拥下,赵家小叔冲他微笑,如春花绽放,温润得很。
“李公子,你可还好?”
“没事。”李锦绣摇摇头,忽然想起什么,立马仰头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