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锦绣一边提剑挡,一边快速地道:“我不是许言我又能是谁?我看你就是被猪油蒙了心,是非曲直都分不明白,一味维护你家的人,怪不得大师姐那么讨厌你!”
此话也恰好戳中了赵元慎的痛点,他生来就是赵家嫡出长公子,不说如何资质过人,但也算是根骨奇佳,在赵家不惜财力的培养之下,年纪轻轻就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无数人对他是望尘莫及,还天生长了一副好皮囊,多少女修对他暗送秋波,他都熟视无睹,毫不夸张地说,他见过的绝色美人不计其数,比裘云音家世好的,资质高的,还比她漂亮聪慧的,也不是没有。
可他偏偏就是喜欢裘云音!
初时他确实不喜欢的,只见过画像,觉得画像上的女子一身湖蓝色纱裙,立在蔷薇花丛间,嫣然一笑的样子很俗气,不是他想象中武能与他并肩作战,文能与他丹青妙笔,闲暇时还能与他抚琴作画的妻子。
更何况那时他年纪尚轻,一直被家中约束,本就心存不满,想不到连婚姻大事也不能自己做主,又听闻裘云音有一师弟,名为李锦绣,面若好女,眼如点漆,可是修真界远近闻名的美人,年幼时曾因过于美貌,被万鬼宗抓了去,意图培养成祸国殃民的一代炉鼎,秽|乱整个修真界。
名声委实算不得好,旁人家的女修避之不及,唯恐沾上了一点污名,偏偏裘云音视他为珍宝,对他爱护有加。
赵元慎得知这些时,自然对裘云音百般不喜,也是后来接触过几次才发现,这个外表端庄娴静的女子,实则内心坚韧至极,似火一般刚烈,对他有一种近乎是饮鸩止渴般的吸引力。
他那时就以为,只要俩人成亲了,自己对她好,日久天长的,夫妻情分就深了。岂料成亲三载,除了生下两个儿子之外,那是一点点夫妻情分都没有!
赵元慎很多时候都在怀疑,裘云音到底为什么当年突然又肯嫁给他了,是不是因为李锦绣说了什么?
亦或者是发生了什么事?非逼着她不嫁也得嫁?譬如,怀上了师弟的孩子,但师弟年纪轻轻太风流,不肯负责,所以才退而求其次,找了赵元慎当接盘侠。
诸如此类的想法有很多,但这些都不是问题——最主要的是,他是真的很爱裘云音,哪怕两个儿子都不是他的,也无妨,夫人是他的就行了!
短短瞬间,李锦绣就通过读心术,了解到了赵元慎的真实想法。惊得他眼睛大睁,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什么叫作,孩子不是他的无所谓,只要夫人是他的就行了?!
不是……姐夫实际上这么卑微的吗?平时看起来不是挺豪横的?两句话说不到一块儿去了,就又是甩脸子,又是踹桌子,一副凶神恶煞要活吃人的架势……敢情私底下还卑微求爱呢?
李锦绣被震惊到心绪久久难以平复,就是这么一恍神,赵祁已经带着两个孩子消失了,李锦绣急得跳脚,顾不得卑微如狗的姐夫了,赶紧要去追,可偏偏这个姐夫信不过他,非拦着不让走。
李锦绣实在没了法子,又不能自爆身份——百般无奈之下,只好对赵元慎坦白自己精通读心术,见赵元慎不肯信,他就只好当场表演了一番,末了,他大声道:“退一步说,就算我不是个好人,但孩子总归在亲爹手上最安全!”
顿了顿,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瞪眼质问,“你该不会是想故意趁乱害死那两个孩子罢?”
可立即就遭到了严词反驳,赵元慎看起来是真生气了,脸色非常难看。
李锦绣摸了摸鼻子,头一回真切感受到了什么叫□□屋及乌。
与赵元慎双双收手,短暂联手一起去追孩子,偏偏行至庭院中时,宿文舟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想去哪儿?”宿文舟笑意吟吟地问,“这么大一出热闹,还没看完就想跑?”
“你到底想做什么?无论如何,那两个孩子是无辜的!他们一个才两岁半,一个才刚满月!”李锦绣下意识握紧剑柄,还默默把剑收至背后。
宿文舟看着他下意识收剑的动作,神情一瞬间有几分动容,可闻听此话,脸色又唰的沉了下来,冷冷道:“他们无辜,难道我就不无辜吗?他们年纪小,当年的我又大到了哪儿去?”
“小舟……”
“不要叫我小舟!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我曾不止一次地给你机会,可你每一次都让我失望透顶。”宿文舟笑了笑,语气讥诮,“现在我不想再听你说废话,要么,现在就跟我走,要么,你就站在这里看,等血流成河之后,我再绑你走!”
话音未落,一股极其强盛的凌厉气浪,自半空中俯冲而下,两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劲气,冲得掩面后退,待眼前再能视物时,一抹白影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就恰好挡在两人之间。
“你要带我灵剑宗的弟子去哪儿?”
江寒溯稳稳落地,捏指在半空中一划,嗡的一声,一柄流光璀璨的长剑,划破虚空疾掠而来,悬于头顶,又连续响起十多声嗡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幻化成了成百上千道剑影!
李锦绣大惊失色,下意识要上前阻拦,可与此同时,他被一股无形的灵力,锁在了原地,根本动弹不得。就是这么一耽搁,江寒溯轻飘飘的一挥衣袖,上千道剑影直冲宿文舟而去。
宿文舟面色一沉,飞快捏诀,一手摇晃着摄魂铃,伴随着沉闷诡异的铃声响起,脚下大地颤动,很快破土声接连响起,一只只沾满了泥土的鬼手破土而出,无数具行尸走肉从地底下钻了出来,摇摇晃晃地爬向了人间。
李锦绣惊愕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心说御尸宗的鬼术有点东西啊,竟操纵行尸走肉,从赵家地底下钻出来——等等,这是不是说明,赵家的地下结界已破?
来不及多想了,李锦绣使劲扭着身子挣扎,大喊着:“不要,快住手!”
可没有一个人听他的,一道道剑影刺穿了行尸走肉,当场就化作了齑粉,漫天飞扬。
宿文舟虽然年轻,但好歹也是御尸宗精心培养出的少主,修为自然不俗,只不过面对的是江寒溯,很快就被打得节节败退,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师尊!此人年纪尚轻,只怕是被受了御尸宗的胁迫,才不得已为虎作伥,非他本意啊!”李锦绣大声道,“求师尊高抬贵手,莫伤他性命!”
江寒溯唇角一勾,露出了森寒的笑容,怎么,师尊还没对你的老相好怎样呢,这就开始维护上了?
“李公子,想不到你这么担心我啊。”宿文舟又笑了,反问他,“你我是什么关系啊,你这般公然替我说好话?”
李锦绣:“呃……”当然是兄弟关系啊!
可不等他回答,宿文舟就故作惊讶,“你莫不是瞧上了我,想跟我回御尸宗当少主夫人吧?”
“你……!”
李锦绣急了,自己和小舟之间就是纯粹的兄弟情!他是哥哥,怎么可能跟弟弟之间有点什么?
弟弟年轻不懂事,难道当哥哥的也不懂?
当即就让他少说几句——他对小舟弟弟的愧疚和怜爱,让他连一句“别胡说”都说不出口。
“少说几句”和“别胡说”,虽然只差了一个字,但意思可就天差地别了,落在宿文舟耳中,那就是哥哥在向自己示弱,真可谓是此曲只应天上有,地下难得几回闻的靡靡之音啊,可落在江寒溯耳中,就是李锦绣对此人彻头彻尾的偏爱!
是在哄人?还是在撒娇?
少说几句又不是不让说,如果此话不真,李锦绣大可以直接让他闭嘴,可眼下只是让他少说几句……看来是确有其事了。
江寒溯神情平静,依旧镇定自若地很,看起来跟素日没什么差别,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妒火中烧,被人狠狠拿捏住心脏,再投进火堆里炙烤是什么滋味!
下手更加凌厉,狠辣,毫不留情!
宿文舟终是不敌,倒退数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脸色也瞬间苍白几分,而他一直用来操纵行尸走肉的摄魂铃,也在江寒溯强悍至极的灵力围剿之下,最终嘭的一声,碎裂坠落。
“跪下,不杀。”江寒溯抬手纵剑,此话是对宿文舟说的。
可李锦绣却跟条件反|射一样,竟因本能反应强行挣开了灵力束缚,嘭的一声跪下了。
就是这么一跪,不仅宿文舟惊在了当场,江寒溯怔愣,就连李锦绣自己也懵了……
不是,我这膝盖现在这么软的吗?
师尊让小舟弟弟跪下认输,自己跪个什么劲儿啊?
算了,跪都跪了,膝盖已经吃了疼,不说几句的话,好像也不好,李锦绣赶紧道:“江宗主!此人年纪轻轻,看面相的话,至多,至多就十五岁,还是个孩子!江宗主大人有大量,就高抬贵手饶他一命,让他将功赎罪也好!”
宿文舟吐了血,可笑得很开心,毫不客气地拆了他的台:“我十九岁了,才不是什么小孩子!”
【少拿年纪小来搪塞我!我已经足够大了,可以操|哥哥了!】
“咳……!”小舟弟弟突如其来的一句心声,把李锦绣吓得当场被口水呛到,剧烈地咳嗽之下,脸都憋红了,连眼泪都胡乱蹦出了几滴……
等等,弟弟,你在想什么脏东西!
谁教你的?!哥哥不是用来操|的!!!
江寒溯的胸膛再度剧烈起伏,微微阖眸,不愿再去看小徒儿的脸。
急了,跪了,现在还为了其他男人,当众哭了?
就这么喜欢这个年轻人?
喜欢到众目睽睽之下,跪在师尊面前,哭求师尊放过他?
好。
很好。
不生气……
操!!!
第31章 哥哥打算怎么补偿我?
不管怎么说,弟弟年纪小,弟弟不懂事,弟弟年幼无知都是被坏人欺骗着才干了坏事,当哥哥的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弟弟一错再错,把自己往死路上作?
李锦绣咳嗽了一阵,总算把气喘匀了,见俩人都没有收手的意思,自己要是不冲上前劝一劝,好好的弟弟就成死孩子了。
知道师尊外冷内热,一向吃软不吃硬,李锦绣打定了主意来软的,刚要起身弱柳扶风似的扑过去拦一拦,岂料脚下被残留的灵力绊住,他又太专注于思索怎么把小舟弟弟拉回正道上,一个不留神身子一晃就摔趴下去。
好在他身手敏捷,哪怕摔了一跤还能原地翻滚几圈把力道泄个干净。甚至一点都不影响他嘴上继续为小舟求情。
宿文舟是既好气,又好笑,面对这样“连滚带爬”也要为自己求情的李锦绣,真是一点脾气都没了。当即就笑道:“好好好,既然你这般痴心于我,那我定会给你一个名分!”
李锦绣心里暗暗点头,太好了,弟弟终于承认我是他哥哥了!
结果下一瞬,现实就啪啪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是哥哥,也是道侣,我要让他心甘情愿当我的妻子!】
“咳。”李锦绣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脸上的神情一瞬间非常精彩。
江寒溯听在耳中,看在眼里,妒火在胸口熊熊燃烧,一气之下,手下出招更是毫不留情,宿文舟仓惶躲闪之际,还暗暗心惊,隐隐觉得江寒溯似乎是动怒了,就因为刚刚那几句话?
看来啊,江宗主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宿文舟冷冷一笑,意有所指道:“看来在江宗主眼里,同样都是弟子,也有亲疏远近之分呢,明明只要交出此人,就能平息战况,还能救回燕雨真,偏偏江宗主怎么都不肯交人,怎么,难不成在江宗主眼里,此人竟比教养多年的亲传弟子还重要?”
可不就是比教养多年的亲传弟子还重要?
抛开李锦绣也是江寒溯亲手养大的,还养育了十来年,李锦绣是他今生唯一的道侣,江寒溯从始至终,只对他一人动过心,如何不重要?
简直比江寒溯入目可及的一切都重要,李锦绣最重要!
“你别乱说!”李锦绣生怕师尊为难,也怕别人误会师尊不顾徒弟的安危,赶紧道,“我如何能跟燕师兄相提并论?”
宿文舟面色沉沉,很不喜欢李锦绣这般自轻自贱!在他看来,一百个燕雨真也比不上一个李锦绣!
任何在燕雨真和李锦绣之间,选择前者而抛弃后者的人,都是蠢货!
“只要抓了你,何愁不知雨真此刻下落?”
江寒溯微微一笑,抬手祭出绳索,刚要将人捆起来,岂料一旁就传来李锦绣的声音。
“江宗主!让弟子来!!”
竟非常麻利地爬了起来,手里握着长剑,脚下生风跟飞蛾似的,直接扑了过去,提剑就横向宿文舟的颈间。
“快!”李锦绣压低声音,急急催促,“挟持我,快点!”
宿文舟唇角上扬,从善如流地迅速出手,在李锦绣的配合之下,很快就反过来挟持了人质。
宿文舟笑道:“江宗主,现在又要怎么说?”
你的宝贝徒弟主动送上门了呢。
江寒溯强忍怒火,他就知道会是这样!刚刚就应该连孽徒一道儿捆起来的,道:“待我抓了你,一切都好说!”话音未落就再度要出手,可连一丝丝灵力都没打过去呢,李锦绣就嗷嗷叫嚷开了。
“江宗主救命啊!我年纪轻轻还不想死!”
“救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