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雨真离开后,李锦绣总算有点胃口吃东西了,也不管肉饼已经凉透了,抓起一块就往嘴里塞,才吃了没几口,面前一晃,如同下了一场不合时宜的雪,空气都寒了几分。
李锦绣瞬间头皮绷紧了,下意识调头就跑,可屋里就这么大点,他又能往哪儿跑?
还不是被师尊用灵力缠住了腰,直接将他拖了回去。
屁股撞到桌沿的时候,一股麻|酥酥的电流感,瞬间流窜至全身,李锦绣腿脚一软,不受控制地往师尊怀里跌去。
看起来特别像是主动投怀送抱。
江寒溯微微一愣,顺势就将人接了个满怀。
想了想,又把人推了出去,再一次让李锦绣屁股撞到桌沿,看着小徒儿瞬间涨红的俊脸,江寒溯唇角一勾,觉得这很有意思。
“咳咳咳……”
李锦绣被刚刚吃进嘴里的肉饼噎住了,呛得眼泪都冒了出来,使劲拳头咚咚咚往胸口砸。
很快一杯茶水就递了过来,他牛饮下之后,总算好受多了。
江寒溯看着徒儿手里攥着的肉饼,然后挽着衣袖,曲指虚虚往桌上碗碟里的肉饼一探。
凉的。
“不要吃了。”江寒溯收回了手,面色如常,“这种肉饼凉了之后,吃了会不消化,你胃不好,吃多了要胃疼的。”
本来胃的位置就浅,每次稍微深点就嗷嗷乱叫,若是吃坏了东西,一会儿做的时候,还不知道要鬼叫成什么样。
“……”
李锦绣心说,师尊还管我吃东西消不消化啊,怎么不问问我前面后面都堵着呢,会不会把人憋死了?
第45章 他要的从始至终都是锦绣的心
当然了,他只敢悄悄在心里倒苦水,明面上是不敢说的,还噗通一声就跪下了,话还没来得及说一句,就被江寒溯打断了。
“想好了再说。”江寒溯语气淡淡的,“若是还没想好,那就继续想。”
权衡利弊需要时间,他就给徒儿这个时间。
“呃,我……”
“想好了?”
“没……”
“嗯。”
早在预料之中,江寒溯现在有的是时间慢慢陪他耗,落座之后,江寒溯替自己也倒了杯茶,抿入口中,茶水已经凉透了,滋味有些苦涩。
他不说话,李锦绣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气氛有些僵沉。
李锦绣还是没法接受事实,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和师尊之间的关系。
明明他从前不是这样优柔寡断之人,如今却像是被无形的线缠绕着,让他每跟师尊说一句话前,都要思量再三,好像稍微说错一句,就会万劫不复。
迟疑了很久,李锦绣还是装起了鸵鸟,避重就轻地道:“多谢江宗主还我清白。”
呵。
江寒溯暗暗冷笑,这会儿怎么就江宗主了?
“何出此言?”
“燕师兄都跟我说了,倘若不是江宗主用了吐真水,那,那我的名声可算是败坏完了。”李锦绣说这话时,都不敢抬头看师尊的脸,生怕看见师尊眼里的嫌恶和冷漠。
“你是徒弟,我为人师,徒弟闯祸自然由师尊善后,若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我不若即刻就去死,你觉得呢?”
李锦绣张了张嘴,竟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虽然师尊语气很平静,神情很自若,但他就是有一种师尊很生气的感觉。
什么死不死的?师尊从前不会这么说话。
张了半天嘴,李锦绣也只磕磕绊绊说了句:“江宗主说什么都对。”
又是江宗主!
江寒溯点点头,语气依旧淡漠:“就这些?可还有别的话?”
李锦绣抿了抿唇,突然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仰头哀求,“不知江宗主可否高抬贵手,先,先将那两个东西取出来?”
“什么东西?”
“就那个和那个啊。”
“嗯?”江寒溯明知故问,“你说清楚,那个到底是哪个。”
“……就是长针和,和药,药玉。”李锦绣结结巴巴地吐出这几个字,把自己臊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脸红到了几乎快要渗血的地步,声音也越来越低,“求,求您了……”
江寒溯神情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说话不急不缓的:“怎么,是师尊送你的两样东西,令你感到不舒服了?”
“……”
这个前缀可以省掉啊,别管是谁送的,哪怕就是天王老子送的,可被堵的是李锦绣,吃苦受罪难堪的,也同样是他啊。
“理由。”
“……”
这,这还需要理由吗?!当然是影响到我了啊,任何人无缘无故被塞了东西进来,都不会好受的!
江寒溯见他羞红了脸,低着头一直绞着衣袖,还是跟从前一样,不由眸色温和了几分,可旋即又想起这副可爱的样子,也被其他男人看了去,心里又涌起了火。
可明面上根本看不出分毫,还淡淡解释自己的行为。
“那两物可助你疗伤。”
李锦绣点点头,低声道:“弟子知道江宗主宽厚仁善,即便发生了那样的事,也依旧……不,不忍心责罚弟子,弟子实在是……”
“就是责罚。”江寒溯抬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可封你大半灵力。”
李锦绣震惊地仰起头,瞳孔都微微发颤。
江寒溯道:“看样子你还没发现。”
这其实怪不得李锦绣反应迟钝,他现在是坐立难安,辗转难眠,被折磨得稍微动作幅度大一点,就很有可能当场颅内放烟花,他的胳膊腿一直都是软软的,身上总是黏腻腻的,跟熟透了的果子一样,汩汩冒出鲜甜的汁水来,这种感觉让他非常抓狂,隐忍克制得很是辛苦。
根本就注意不到自己的灵力被封了,他还当自己是被|操|狠了……
李锦绣终于鼓起勇气,仰头直视师尊。
“我知之前的事,对江宗主造成了伤害,也在想尽办法弥补,但这么关着我不是个事,要杀要剐江宗主给个准话!”
好稀奇的话,原来徒儿是这么看待那夜之事的。
李锦绣以为的阴差阳错,稀里糊涂,殊不知就是江寒溯的图谋已久,蓄意为之。
江寒溯曲指轻轻点着桌面,静静凝视着面前跪着的少年,想听听看三年之后的小徒儿,又要如何口出惊人,给他带来何种惊讶。
“那天晚上,是弟子一时鬼迷心窍,不!不是鬼迷心窍,而是,是情非得已!”
这么说仿佛师尊就是鬼一样,李锦绣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总觉得像是站在了悬崖峭壁之间拉起的绳索上,稍不留神就会跌入万丈深渊,尸骨无存,以至于他说话时很小心,还时不时偷觑师尊的脸色。
可师尊神情自若,根本看不出一点情绪波动,仿佛那天晚上被徒弟以下犯上的人,并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李锦绣额头上渐渐沁出了一层薄汗,话到此处紧紧抿了一下唇,静静等着师尊对他宣判死刑。
“好一个情非得已!”
江寒溯叹道,和师尊在一起就是情非得已,和那小魔头在一起,就是心甘情愿?
他竟一时气笑了,略颔首,又道,“如何情非得已了,你且细细说来听听。”
李锦绣不得已,只好说自己之前被小魔头下了药,此话一出,他分明看见师尊的脸色骤沉几分,当即微微惊诧,心说我被下|药的事,师尊不是早就知道?
当时师尊还替我解呢,难道不是吗?
但也没想太多,李锦绣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颤:“许是余毒未清……”
“你倒是会给自己找说辞。”
江寒溯嗤笑一声,胸膛里的怒火又一次熊熊燃烧起来,本以为小徒儿与那魔头是你情我愿,暗通曲款,竟不成想还下了药!
可若是小徒儿并不情愿,事后又何必处处阻拦师尊,不让杀那魔头?
如此说来,哪里是余毒未清,分明就是余情未了!
江寒溯霍然起身,一挥衣袖抬腿就走,他要去杀了那个小魔头,否则实在难消心头之恨!
“江宗主!”
李锦绣心尖剧颤,突然有一种再也逃不出牢笼的错觉,情急之下飞扑过去,直接抱住了江寒溯的腿,仰头连声道:“我不会抵赖!我也不会逃跑!我会负责的,我会负责!!”
“你这话说出口,自己是否相信?”
说不会抵赖,不会跑,那天早上一觉醒来,连衣服都顾不得穿好,撒腿就跑的人是谁?
负责,如何负责?
师尊要的从来都不仅仅是一具躯壳,如何是的话,他抱尸三年,同棺而眠,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他要的是李锦绣的心,一颗全心全意爱师尊的心!
李锦绣给得了吗?
左一个好哥哥,右一个好弟弟!李锦绣的心可真是大,能同时装几个男人!
这让师尊如何消得了这口怨气?
当即便要施法将人震开,待他把小魔头杀了,头砍下来装在盒子里,送到徒儿面前,一切事情都会迎来新的转机。
“师尊,师尊!”李锦绣急了,恨不得立马就用读心术探究师尊的心声,可尊师重道早就刻在了他的骨子里,如何能对自己最敬慕的师尊探心?
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偷偷探听一点点,就一点点,反正他更大逆不道的事情都做了,还怕再错上加错么?
可他二人实力相差过于悬殊,李锦绣的灵力又被封了大半,此刻挂在师尊身上,在血丹的作用下,又是一阵气血翻涌,面红耳赤,手脚具软,根本提不出一丝丝的力气。
“师尊……”他甚至都带了点哭腔,慌乱中紧紧拉扯住师尊的宽袖,用尽全力往下拽。
江寒溯身形不动,沉默得像一座青山。
耳边传来徒儿的哽咽声,一声声唤他师尊。
就像三年前一样,江寒溯被自己座下最小的徒弟,从师长的高位上拽了下来,此时此刻,旧事重演。
江寒溯主动弯下腰来,绸缎一般顺滑乌黑的长发,垂落至地,大手轻轻钳着小徒儿的下巴,迫他仰起头来,满眼都是晦涩难懂的情绪,低叹:“我该拿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