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锦绣知道燕师兄心里苦,由得他发发牢骚,这没什么的,在他看来燕师兄此遭受了这么大的屈辱,不发疯乱打乱杀,就已经足够沉稳隐忍了。
一边听他发牢骚,一边还点点头,霍然想起点头师兄看不到的,就应和着嗯嗯几声。
“你还敢嗯?你当真放不下那魔头?!”燕雨真更气了,寒声道,“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允许你再跟那小魔头有什么牵扯!”
“那我不嗯了。”李锦绣把脸贴向了房门,透过缝隙望向门外站着的燕雨真,声音低低的,“师兄,放我出来好不好?”
燕雨真冷笑:“露馅了吧,李锦绣?这会儿又知道叫师兄了?早干嘛去了。不是叫我燕公子么?你再叫啊。”
“……”
“我不会放你出来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燕雨真施法,试图将一瓶伤药,从被结界笼罩下的房门里送进去,可不仅送不进去,反而被结界上依附的灵力所伤,顿时一阵气血翻涌,他不死心,再一次释放出更多的灵力,这一回直接被震退了数步,连药瓶也被弹飞出去,嘭的一声,在半空中就爆开了,他也因此唇边溢出了一丝血色。
“师兄?”李锦绣听见了动静,更努力地趴在房门上,想瞧瞧外面发生了何事。
“离房门远一点!”
“啊……?”吓得李锦绣哆嗦了一下,不明白为何要离房门远一点,难道自己身上的气味熏到了燕师兄?
他抬起胳膊,低头仔细嗅了嗅。
确实残留着很古怪,很黏腻的气味,他知道的,这是精血混合的气味,还夹杂着师尊残留在他身上的檀香,以及纯阳之体天生的合欢花香味,甚至还有几丝不易察觉的药香,来至于身后藏的药玉。
李锦绣瞬间面红耳赤,赶紧离房门远了点。
明明他已经用了清洁术,可不管怎么清洁,气味就是散不掉,或许把前面后面的东西都取出来,才能真正散干净气味。
燕雨真平复了一番气血,暗暗心惊师尊怎么把结界设得如此厉害?
这是多怕李锦绣会逃跑啊,居然在结界上灌入了如此雄浑的灵力。他怕李锦绣逃跑不成,反被结界所伤,非常严厉地告诫他,不许用灵力强行破结界,否则他必伤无疑!
可李锦绣早就尝试过了,没用,也根本没受伤啊,但为了不火上浇油惹师兄生气,还是乖乖“哦”了一声。
见李锦绣如此乖觉,燕雨真的火气总算消散了大半,但还是没忘之前胡萝卜捅|嘴的事,立在门边,咬牙切齿道:“你小小年纪的,到底都跟谁学的?竟敢用那种东西,往自己的师兄嘴里捅?你能不能要点脸?”
唉?!
李锦绣的眼睛瞬间睁大了,申辩道:“我只是想堵住你的嘴,怕惊动了别人!还有啊,师兄!你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能不能说清楚了,别乱用这个那个的,倒是惹人误会!”
“你还怕惹人误会?若是自己行得端,坐得正,自然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怕什么?”燕雨真嗤笑一声,语气里有几分调侃的意味,但更多是恨铁不成钢,“难不成是怕你昔日的老情|人误会了?”
“我……!”
“别你啊我啊的,你跟谁一天天的没规矩呢?容成宣他不喜欢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再如何自甘堕|落,再怎么放纵自己,他也不会心疼你的!”燕雨真语气又沉了几分,声音压得很低,“我不怕实话告诉你,我早已假借师尊之名,差遣容成宣去极北苦寒之地,去寻一株万年天山雪莲,一日取不回来就一日不得归!”
“万年……天山雪莲?”李锦绣怔愣,千年的就很难得了,还万年……万年的别说天山雪莲了,就是一根不起眼的杂草也该成精了,他愕然出声,“你这不是在为难人嘛?他一个残废,如何能坐着轮椅穿越茫茫冰山?”
“你心疼了?”
“这,这哪里就能扯到心不心疼上了?”李锦绣确实是心疼的,容成宣可是他三师兄啊,他又说,“我如何能不心疼?我也很心疼你,燕师兄!”
“得了罢,你少害我我就该谢天谢地烧高香了。”
李锦绣有点难受,但也能理解,毕竟这回小舟是冲自己来的,燕师兄八成是替他挡灾了。
虽然小舟没提这事,但李锦绣也不能装死,他真的很难受,趴在房门上,声音微微哽咽了:“燕师兄,对不起……”
“……”燕雨真愣住,心尖一软,不禁唤了声,“锦绣。”
“对不起。”李锦绣的声线更颤了,两手扶着房门,低着头肩膀在颤,“……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生我气,打我骂我是应该的。”
“我,我什么时候……”打你骂你了?
他这么一说,燕雨真就说不出难听话了,下意识往房门上贴去,可随即就被无形的结界弹开了,根本就触碰不到李锦绣分毫。
“锦绣,你,你别哭,其实,其实师兄从来都没有怪过你!”燕雨真压低声儿,不太熟练地哄他,“我知道你很痛苦,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让你当年吃尽了苦头,身为师兄没能及时劝你回头,师兄也有错,你……你别哭啊。”
“哇……”
李锦绣隔着房门,被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兔子,狠狠咬到了腿,顿时声音拔高。
“锦绣!”燕雨真想看看他,高大的身形尽量避开结界,虚伏在房门上,透过一点点缝隙往里瞧,却看见了一双湿红的眼睛,难得语气温和,“不是我不放你出来,而是……”
“而是什么?”李锦绣吸了吸鼻子,把兔子踢开。
燕雨真:“而是眼下外面很乱,你最好还是先避避风头。”
“好……”李锦绣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了,还说,“我以后什么都听师兄的,师兄先把三师兄召回来罢。”
回答他的是一声冷笑,很显然燕雨真并不打算让他俩见面。
李锦绣无可奈何,只好再一次读取燕师兄的心声。
而这一回被他读出了惊天大瓜!
原来赵祁被抓了回去,赵家连夜召集了所有长辈和嫡系子弟,对他进行审问。
可赵祁嘴硬得很,无论如何逼问就是不肯交代,一直缄默不言,哪怕受刑下几度晕厥过去,也依旧不肯交代。经过赵家长辈商议,决定对他进行“搜魂”,这可是一种酷刑,对好生生的修真者进行搜魂,都生不如死,若是再对已经受尽刑罚的赵祁搜魂,基本上搜完之后,他就没命了。
赵祁原本一直硬撑着不肯开口,一听说要搜魂瞬间神情大变,竟想当场了结性命,被人拦下后,他还是不肯交代为何要与御尸宗勾结,只求一死谢罪!
最后还是对他进行了搜魂,而搜魂之下竟发现赵祁曾经跟裘云音有过首尾!!!
这可真是一石惊起了千层浪!
原来裘云音还没嫁到赵家时,就曾经遇见过赵祁,当时赵祁意外身负重伤,倒在了路边,被心地善良的裘云音所救。
只不过当时两人都不方便泄露身份,遂双双易容换貌,也都不知对方身份。
就这么阴差阳错,机缘巧合之下互生情绪,还在一起了。
赵祁因有任务在身,遂不告而别了。
后来再见时,裘云音已经“忘”了他,还跟他的侄儿成亲了。
更离谱的是,大师姐的长子阿隐,经过赵家的秘术查验过了,竟然就是赵祁的孩子!
探究到这里时,李锦绣已经冷汗直流了,谁知道后面的事更炸裂!
裘云音根本没忘记赵祁!
甚至第一眼见到对方时,就通过气息认出来了,只不过没声张而已!
至于阿隐,并不是婚前有的,而是婚后,婚后赵元慎一天到晚不归家,还在外头各种“风流”,又是养女人,又是养男人的,漫天桃色传闻,流言蜚语怎么可能不传到裘云音耳朵里?
裘云音为了报复他们叔侄俩,就同时跟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了。
把他俩当狗一样玩。
李锦绣只觉得耳边隆隆的,实则他是个宽以待己,严于待人的人——意思就是说,他很护短。
裘云音是他视为亲姐一样的人,因此,他并不会唾骂责怪大师姐,反而心疼大师姐,为什么会遇见赵家叔侄俩。
一个不告而别,肉包子打狗似的,一去不复返了。
一个口是心非,明明心里爱得要死要活,卑微得跟狗一样,是不是自己的孩子没关系,只要是自己的媳妇儿就心满意足了,表面还拽得跟天王老子一样,对大师姐动粗,直接撕衣服乱吻。
不是任何人都有读心术的!
就算有爱,如果不表现出来的话,哪怕是最亲近的枕边人,也感受不到的。
什么都要猜,连爱不爱我都要猜,那也太累了。
更何况裘云音身世悲苦,更需要很多的爱和耐心,才能融化她刻意伪装的寒冰。
她本不该有此遭遇,也本不该名声尽毁,沦为整个修真界人人唾弃的女子。
她一个清白姑娘,被两个贱男人逼成了疯子。
李锦绣难受得不行,他太心疼大师姐了,吵着闹着一定要出来为大师姐撑腰。
“你就别白费力气了。”燕雨真叹气,“这个结界我也破不开。”
他还告诉李锦绣,“赵元慎把什么都说了,若不是有师尊在,你就等死罢!”
“……”
又一次读心,李锦绣可算是明白燕师兄今晚的邪|火是打哪儿点燃的了。
原来那个口是心非,浑身上下就嘴最硬的赵元慎,竟然在裘云音和自家小叔的丑事被曝光于众时,也自爆了自己的风流史。
譬如,跟裘云音成亲,完全是长辈们拿两家婚约压迫,他根本就不喜欢她,还很厌恶。在成亲之前夜宿过春风楼——当地有名的秦楼楚馆,顺便替春风楼的花魁赎身——刻在男人骨子里的救风尘。
婚后关系还没断,不仅给那花魁娘子买了院子安置,还安排了十来个仆人伺候着,自己则是隔三差五就过去探望一番。
再譬如,之前埋在裘云音喜欢的蔷薇花圃里的侍女,是赵元慎的一个通房丫鬟,本来是打算扶成妾室的,只不过被赵祁暗地里杀掉了,只因赵祁想给裘云音暗暗出口恶气。
至于之前一直养在外头的那个男妾许言也是真的,赵元慎承认了,他就是风流成性,男女不忌,喜欢许言多过自己的夫人。
这些惊天秘|闻说出来后,简直惊呆了一众赵家长辈,原本直冲赵祁和裘云音的怒火,竟齐刷刷冲向了赵元慎,要不是赵元慎的母亲护短,一直说不可能,她儿子不是那种人,赵家主一气之下,就一掌把这个逆子给劈死了。
场面确实跟燕雨真说的一样,乱成了一锅粥。
李锦绣的嘴角就没停止过抽搐,越发抓着房门,哐哐乱敲,大喊着放我出去!
虽然他不那么在意名声,但也不能任凭赵狗当众往他身上泼脏水罢?
通过之前对赵元慎的读心,李锦绣其实多少也能明白他此意何为——不就是想分摊火力,让众人把矛头从裘云音身上挪开?
以他的“风流成性”,“道德沦丧”,“品德败坏”,“断袖之癖”,来给裘云音的红杏出墙铺垫出一个极好的理由。除此之外,大约还有一种“我与裘云音都非完璧之身,婚后各有错处”。
但以李锦绣对赵元慎的了解,只要他一开口,火葬场的大门就会向他敞开。
果不其然,燕雨真对此还精准评价:赵元慎实在太过卑劣,他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还把大师姐生生逼成了一个疯子!
李锦绣急火攻心,那是一刻都不能等了,恨不得直接破开结界,因为急躁连读心都读得磕磕绊绊。
好在燕雨真也藏不住话,又叹道:“罢了,幸好有师尊在,终是替你洗刷了冤屈,还了你清白,往后你与赵元慎再无瓜葛,生死都是我灵剑宗的人。”
李锦绣闻言心里稍安,之后就比较顺畅地继续把后来的事探听了个大概。
也就是说,师尊拿出了一瓶特制的吐真水,施法灌进了赵元慎嘴里,在吐真水的作用之下,赵元慎总算交代清楚了,他和那个许言之间,从头至尾都清清白白,连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
那问题也就来了,既然师尊有吐真水这么好的东西,干嘛不给赵祁用,反而任凭他被搜魂?
对此,李锦绣从燕雨真的心声中,得到了一个仅代表他自己的解释:“赵祁当年那般折辱大师姐,纵是师尊有吐真水,他也不配用!”
“……”
李锦绣挠了挠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他也说不上来。
好在师尊是个极其护短之人,只要有师尊坐镇,哪怕大师姐把赵家掀了个底朝天,想必都能保她安然无恙。
因为此事上三人各有错处,所以暂时都被关了禁闭,至于如何处置,还需要慢慢商议量定。
不管怎么说,这事闹的还真是一波三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