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即就抬手一记灵力打了过去。
李锦绣也是急了,哪里顾得上别的,气喘吁吁冲了进来,见迎面一掌打来,以他如今的身体,想全须全尾避开,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瞳孔瞬间骤缩。
可预料之中的疼,并没有席卷全身。
江寒溯不知何时挡在了李锦绣面前,仅一挥衣袖,就将掌风劲势尽数卸尽。
赵家主很显然动怒了,看了一眼长孙煞白如纸的小脸,又望向了被江寒溯护在身后的少年,语气更沉:“江宗主,此人到底是何来历,竟让江宗主如此袒护?”
江寒溯微微一笑:“不过萍水相逢罢了。”
“既是萍水相逢,又这般没规没矩,胆敢出手伤我长孙,江宗主还要护他?”
面对怒火中烧的赵家主,江寒溯倒是挺冷静,眼尾余光瞥了眼身后的人,又道:“他虽孩子心性,但行事不会那般莽撞无礼,如此行事自有他的道理。”
李锦绣总算喘匀了气,一开口就是凄厉的语调:“不能吃!吃了会死的!!!”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脸色都变了。
燕雨真落后一步,推开挡路众人,神色匆匆地冲了进来,刚好听见这句,脸色一下就沉了,忙拱手道:“师尊恕罪!是弟子没有看好小山,他梦游症又犯了!”
随后一把攥住李锦绣的手腕,压低声呵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岂容你胡言乱语?还不随我退下!”
“我不走!我没有胡言乱语!”李锦绣大力甩手,可奈何燕雨真这回早有防备,跟钢筋铁骨似的,狠狠夹住了少年细细的手腕,李锦绣吃痛,面色发白,非常认真地说,“我没有哗众取宠,我说的都是真的!”
燕雨真紧紧握住他的手腕,不许他胡来,闻听此言,定定凝视着李锦绣,灼灼目光似要在他脸上燎出两个血淋淋的窟窿来。
经历了三年前的事,燕雨真已经没办法再相信小师弟了。
乳娘原本惊魂未定,一听此话瞬间就急了,赶紧跪地道:“家主!奴婢从前伺候过长公子,深受长公子的信任,这才被差遣过来照料小少爷。奴婢对赵家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怎么可能害小少爷?”
还跪伏在地,两手在地上乱抓,捧起已经不能吃的肉羹,展示给众人看,“这不过是普通的肉羹,怎么可能害人性命?”
为了证明肉羹干净,乳娘也顾不得脏,当众将掌心的肉羹吃下。
却一点事都没有。
赵家主命人先将哭泣不止的长孙抱下去哄,冷冷注视着面前这个少年,以他的修为,自然也看出对方用了什么法子,遮掩住了真容。
这般藏头露尾见不得人,只怕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语气不善地道:“你是何人?胆敢在此大放厥词?”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孩子的安危!”李锦绣死活不肯走,满脸焦急地道,“请你们一定要相信我!那孩子不是普通的风寒!再不想办法救他,他,他会死的!!”
“江宗主觉得如何?”
赵家主自然不会轻信一个毛头小子的话,转头望向了江寒溯,毕竟不久之前,江寒溯才替他家孙儿把过脉,确定没什么问题。
眼下这个年轻人一闹,不就是在砸江宗主的招牌?
修真界何人不知灵剑宗的江宗主精通医术,又是剑道魁首,还有个“苍穹之光”的名号,行医几十年,从未出过半点差池。
人人都道,只要江宗主出手,就没有救不回的人。更有人夸大其词,如果连江寒溯都救不回来的人,那真是大罗金仙下凡也难救。
任何人在面对江寒溯和一个来历不明的毛头小子,都会无条件选择相信前者。
燕雨真更是如此。他可不认为自己的师尊会误诊,只当李锦绣又在发疯,不由分说就要一记手刀将人劈晕了扛下去。
哪知李锦绣为了挣脱他,竟跟狗一样,低头飞快咬了他一口,燕雨真骤然感觉手腕一疼,温热的湿意在皮肤上炸开,似被蛇吻过,下意识松了手。
李锦绣就趁此机会,再度阻拦侍女将那个孩子抱下去。
此举毫无意义,自然又惹怒了赵家主,当即就要冲他动手,好在江寒溯及时出手制止。
“我虽略懂医术,但对一些旁门左道所修的巫蛊鬼祟之术,一知半解。”
江寒溯倒是诚恳,人非圣贤,也非大罗金仙,自然不可能料事如神,事事都洞若观火。
对李锦绣突如其来的“唱反调”,也并未表现出任何嫌恶或是不屑一顾,反而神情散朗又温和,如同山巅最洁净的一捧雪。
非常有风度。
李锦绣暗暗松了口气,心道,师尊就是师尊,心胸宽阔能容人,并非那等刚愎自用,孤芳自赏之辈。
不过,师尊确实也说对了,大外甥所中的,正是旁门左道术士之流所修的巫蛊鬼祟之术,名曰“异鬼术”。
中了此术者,从表面上看,完全看不出异样,哪怕到死都很难察觉出死因,可一旦中了此术,所食的任何食物,都会变成阴煞之气森然的鬼物!
更可怕的是,中术者会清晰目睹到,血淋淋的鬼物!
也就是说,任何食物被送进大外甥嘴里,都无异于是狰狞可怖的残肢断骸!
甚至是更可怕的东西!
而这种术法,在鬼修魔修之类的邪修中,或许能找出个别学过,或者听说过的,但要是找出精通此术的,很难很难。
就因为连大部分邪修都不会,甚至都没听说过,正道修士就更难一眼就识破了——除非,这名正道修士本身就偷习过此等禁术。
师尊没看出来才正常,要是看出来了,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私底下也偷修禁术。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像师尊这般在修真界鼎鼎有名的正道修士,莫说是偷修禁术了,哪怕就是稍有行差踏错,都会被世人无限放大。世人最爱的可不是造神,而是将神重重拉下神坛践踏,仿佛如此一来,就有了堪比神明的力量似的。
李锦绣已经记不得异鬼术是谁教他的了,但这并不影响他将大外甥中了异鬼术的事如此相告。
可他如今来历不明,也没有舅舅这层身份,他说过的话,根本就没有人信!
瀛洲赵家在修真界是鼎鼎有名的修真家族,赵家主也是名副其实的一方大能。
坐落于仙岛,四面依山傍水,如人间仙境一般仙气袅袅,富丽堂皇,又有护家禁制,以及数不清的仆人和侍卫,甚至门生和镇兽看守,等闲之辈连仙岛都上不来,怎么可能有机会在赵家众星捧月般的长孙身上,下什么听都没听说过的“异鬼术”?
若非此人是江宗主带来的,赵家主根本不可能听他鬼扯,闻听此言,顾念着江宗主,以及自持身份,不屑于跟小晚辈一般见识。
便邀请江宗主一同移步偏殿下棋。
李锦绣急得不行,这都啥时候了,还下棋下棋!他恨不得抓把棋子直接塞老东西嘴里!
“别再胡闹了!”燕雨真也不相信他,再度把他往外扯,声音压得很低,“能不能要点脸?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李锦绣心里难受了,我怎么不要脸了?
身为舅舅,我就是想保护外甥,我有什么错?
可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相信他?连燕师兄也不信他!
就在李锦绣黯然神伤之际,江寒溯终于姗姗来迟般,开了金口:“我相信他说的。”
第22章 锦绣可是有师尊撑腰!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愣了愣,就连要抱着小少爷下去哄的侍女,也鬼使神差地驻足了。
“师尊!可不能被这小子花言巧语给骗了!”燕雨真脸色沉沉,剜了一眼李锦绣,声音愈低,“这小子惯会红口白牙说胡话!他哪有那个本事,懂什么巫蛊鬼祟之术?那可都是修真界的禁术!”
这已经在提醒李锦绣了,让他不要再说了。不管是不是玄门正道弟子,哪怕就是个不知来历的乡野少年,偷习了禁术,也不是什么好事!
可偏偏李锦绣就是懂!
他不仅懂,死去活来一回,还意外通了读心术呢。
因此,他此刻也听见了燕雨真的心声。
十句心声有九句半都在骂他蠢,而且是咆哮着骂他。李锦绣真庆幸,此刻是在人前,更庆幸有师尊在场,燕师兄自持身份,否则光是这魔音穿耳的酷刑,就能让他再死一回了。
李锦绣揉了揉耳朵,冲着燕雨真宽慰似的笑了笑。
可燕师兄铁骨铮铮的,根本不吃他这一套,语气冷肃得很:“少跟我嬉皮笑脸!”
李锦绣敛眸,有点难为情地低头摸了摸鼻子。
燕师兄到底还是在意他的,生怕他因偷习了禁术,被外人非议指摘,受师尊惩戒。
但不要紧的,他重生一遭,不为别的,就是想为生前最亲近,最在意的众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他又不傻。
不管他是李锦绣,还是李小山,一旦被人发现他竟精通邪魔外道术士之流才会的禁术,非把他抓起来关进铁笼子里,用火活活烧死。
可是他此刻管不了这么多了——外甥的命要紧啊!
大人能熬一熬,挺一挺,可让才两岁半的小孩子,怎么熬,怎么挺?
“我可以为我说的话负责!”李锦绣放下手,再抬起头时,神情非常认真。
可燕雨真摆摆手,让他少来这套。自己还不了解小师弟吗?每次在外惹是生非,第一个跑的就是他,又向来牙尖嘴利,巧舌如簧,没理都能辩出三分理来。真要是闯了大祸,还是得师尊师兄们替他擦屁股。
“没睡醒就滚回去继续睡!”燕雨真再度抓他手腕,已经失去了耐心。
可李锦绣早有防备,滑得跟泥鳅似的,直接歪倒在了江寒溯身后,两手紧紧抓住雪浪似的袍子,冰冰凉凉滑腻如水,他费了很大的劲,才勉强拽住。
一开口就跟小孩儿似的,委委屈屈:“江宗主,您快瞧啊,燕师兄好凶啊!”
燕雨真脖颈上的一根青筋跳得特别厉害,压着火低声道:“我数三声……”
“数一百声也不行!”李锦绣仰头,扯了扯师尊的袍子,等师尊转过脸瞧他时,才小声道,“江宗主信我!”
江寒溯忍俊不禁,竟真的点了点头。
有了江寒溯的信任,无异于是给一墩才从淤泥里挖出来的泥菩萨镀了金身,李锦绣言辞的可信度瞬间就拔高了几百倍。
赵家主面露迟疑,略一思忖,终究还是示意众人移步大殿,还派人去请长公子,还有夫人来。
待众人齐聚大殿时,李锦绣才真正陷入了是非漩涡,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说实话,李锦绣心里也有点发怵,幸好有师尊在,幸好师尊相信他。
“我倒是要好好看看,你是怎么把自己往死里作的!”燕雨真面色沉得跟水一样,仅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我是不会替你收尸的!”
李锦绣没理,目光大致扫了一圈,不仅赵元慎和大师姐来了,就连赵家二公子,以及寻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赵家小叔也出现在此。
乌泱泱一群人,将大殿挤满了。
看来赵家真的很重视大外甥啊。
气氛凝重,李锦绣就算喘口气,都觉得需要莫大的勇气。
“你是何人?竟敢说我儿中了什么鬼术?”
开口的是赵元慎,这厮还跟从前一样,穿着瀛洲赵家鎏金色的家族袍,手里握着一把折扇,长相俊美,打扮得真是人模狗样。
只不过一双丹凤眼看起来有些犀利尖锐,薄唇一抿,显出两分颐指气使的高贵来,让人瞧着很不爽。
李锦绣可烦他了,根本不理他,反而偷偷把目光落在了一旁同样穿着鎏金色衣裙,清丽动人的美妇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