腺体沉睡 第49章

“We can't。”他又说了一遍,掏出手机就要叫救护车。

“啪!”

手机被打落到不知哪里,alpha用力掐住omega的脖子,恐吓道:“You、go、too?(你也想去塔伦登吗)”

omega拼命挣开,连连后退几步,身子控制不住地发抖,他实在太害怕了,他不想去塔伦登,也不想被送进监狱。

最后,他深深看了季回一眼,转身逃离。

【事发时间:10.23,立案时间:10.28,结案时间:11.17。】

景樾愣愣看着那一行数字。

突然,他抬头看向陈意佩,声音还算正常:“对不起,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好。”意佩起身离开,轻轻带上会议室的门。

她爬上天台,背着寒风点起一支烟,然后往墙上一靠,轻一口重一口把烟抽完。

她并不知道景樾曾来找过季回,站在季回的角度,她其实是有些怨恨这个alpha的。

想事的时候不能没有烟,陈意佩又点起一根,眯着双眼往远处看去,夜色中有几点橘光正在往这边飞来。

几分钟后,直升机在楼顶降落,伤痕累累的omega被抬上担架,连夜送去麦田合作的医院医治。

抽完第二根,陈意佩把烟头丢进矿泉水瓶中,裹紧外套往下走。

刚到一楼,监控室的同事将她拦下,疑神疑鬼问:“意佩,会议室那个人,他……他不会有什么精神疾病吧?”

陈意佩问:“为什么这么说?”

同事小声吐槽:“刚才他发着呆,突然扇了自己好几巴掌。”

陈意佩一怔。

“我都怕他把会议室的桌子拍烂了,那可是玻璃的,本来就不结实。”

“不会的。”陈意佩笑笑,“他打完自己就不会打桌子了,别担心,我去看看他。”

在麦田做志愿者,心理学是必修课,例如,如何通过表情和行为判断心理状态。

陈意佩扫了眼景樾通红的侧脸和眼眶,将本来要说的话憋回去,坐回座位。

景樾的指尖落在“10.28”上,问:“28号立案,他在塔伦登市待了五天,是吗?”

“嗯,28号上午,我们的线人打来电话,说在塔伦登市发现了需要救助的omega,当天晚上,季回就被救了出来。”

景樾往后翻。

【被救助者情绪激动,拒绝检查。】

没人知道那五天发生了什么。

季回被救出来时,并不相信这些自称志愿者的人,面对询问,他只摇头,不给任何反应。

最后还是意佩把人都赶出去,自己留下来,跟季回慢慢解释。

“麦田是一家专门救助omega的公益组织,虽然我刚来没多久,但也见过很多被救助后恢复正常生活的omega,你看。”

她给季回看手机里的照片,一一介绍。

“所以你不要怕,我们先去检查一下身体,如果有残留的——”

“不用。”

季回倔强地看去,“不用检查,我没有被强奸。”

五年前陈意佩的心理学还没有修得那么好,她无法从季回的表情和行为中看出真相。

她想了想,说:“那立案的话,就不会以强——”

“我说了,我没有被强奸。”季回再次打断陈意佩的话,“他们想把我卖给别人,所以我就把腺体划烂了。”

他的样子十分可怖,头发被污血粘成脏兮兮的一团,缠裹住后颈的是从衣服上撕下的布条,也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来颜色。

“没有腺体,就不会受信息素影响。”他平静地像在陈述别人的故事,“就不会被alpha压制,不会被迫进入发情期。”

他有自保的能力,也有自毁的能力,不管哪个都可以帮他解脱。

陈意佩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正在加速,季回带给她的震撼,那往后每一次执行救助任务时都会想起。

“好。”她妥协,“但你的伤总要检查一下,我可以带你去麦田的合作医院,那里很安全。”

季回完全放下防备,三分靠大家的努力,另七分都要靠陈意佩温婉的长婻沨相。

她长得不像坏人,季回只愿意跟她交流。

但命运的天平再次倾斜。

季回的检查结果很不乐观,断腿拖了太久,已经出现感染,必须要立刻截肢,否则会危及性命。

听到这个消息时,季回再难保持平静,他终于表现出一些脆弱,抱着陈意佩哭了很久。

截肢手术不久后,季回进行了腺体缝合。

这是这些天来唯一一个好消息,虽然后颈被划得血肉模糊,错过最佳治疗时机,但腺体组织还算完整,有很大概率可以恢复正常。

季回似乎并不关心腺体如何,他每天都在术后痛苦中度过,大量麻药和镇痛剂让他变得不耐受,脱离这些就只能生生忍着。

痛到意识不清时,他满身冷汗趴在床上,嘴里一会儿喊着“景师兄”,一会儿喊着“妈妈”。

从幻觉中醒来,才发现最重要的两个人都没在身旁。

他大概知道苏润清在做什么,在为她另一个儿子焦头烂额。

“医生说腺体可能会留疤,但是没关系,以后可以做祛疤手术嘛。”陈意佩给季回带了洗好的水果,每一个上都插了牙签,方便拿取。

季回声音疲惫,“谢谢你,意佩,但医生说腺体无法做祛疤手术。”

陈意佩立马换了个说法:“那就做皮肤再生,我明天就去帮你问问,我有个朋友大面积烧伤,做的皮肤再生,后来见他完全看不出他受过伤,你放心。”

“意佩。”

“在。”意佩立马蹲到床头,“怎么了?想吃哪个,我给你拿。”

“意佩,案件怎么样了?”

那天是11月12号,距事情发生已经过去了20天。

而苏润清一直没有出现。

季回又问:“你有没有见过……我妈妈?”

提起苏润清,意佩眼中露出厌恶,她轻轻摇头,“没有。”

“季回,她不是你妈妈。”

11月16号,苏润清终于露面。

她摘去墨镜,眼睛在日夜不休的哭泣中肿成一条缝。

她看向陈意佩,带着施压的意思,“你好,我想跟季回单独说几句话,请你回避一下。”

陈意佩笑着迎上去,道:“苏女士,您作为凶手的亲属,有一定的危险性,而我作为季回的救助人,有义务在这里保护他,有什么话就这样说吧。”

苏润清走到床尾,眼神疲惫看着季回,“季回,汤姆是你弟弟,不要追究了好不好?”

角落里,陈意佩狠狠翻了个白眼,“苏女士,我不得不打断您一下,就算季回不追究,警方也不会放过您儿子的,您是在无视omega保护法吗?”

“不会的,不会的。”苏润清握住床尾栏杆,身子急切地朝季回那边倾去,“我打听过了,汤姆还小,他还未成年,季回,只要你出具一个谅解书,他就没事了。”

季回体会到了这辈子从未有过的难过。

如果苏润清没有出现就好了,他就可以继续自己的人生,可偏偏出现了,又离开了。

“季回,妈妈求你,不要追究了好不好?”

她第一次在季回面前以妈妈自称,却是为了将这个孩子推去地狱。

“那我呢?”季回将被子掀开,给苏润清看他一直不愿在人前露出的残肢。

他低着头,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滴落在手背。

“我这辈子都没有腿了,妈妈,那我呢?”

季回第一次叫苏润清妈妈,他站在地狱边缘,伸着手,希望眼前这个女人能拉他一把。

但再一次落空。

“季回,妈妈答应你,只要你愿意签谅解书,我会帮你做残肢再生手术的,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苏润清突然冲到床边,死死扯住季回的胳膊,“季回,妈妈求你了!”

陈意佩立刻将苏润清推去一边,她把麦田的制服一脱,完全以朋友的身份挡在季回跟前,“季回不签,你走吧。”

季回看着苏润清,连哭都没有声音。

苏润清扶着床尾,渐渐滑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突然,她用充满恨意的眼神盯着季回,歇斯底里喊道:“你跟你那个爹一样的德行!他毁了我的前半生!你毁了我的后半生!你们是恶鬼!是恶鬼!”

“你以为我想给你当妈吗?是他强奸了我!”

季回被苏润清的话吓到不知所措,呆愣在那里。

“明明我才是受害者,可所有人都用贞洁和孩子绑架我,就连我的父母都不例外,他们说孩子是无辜的,把我嫁给那个强奸犯,只为了保全那可怜的颜面。”

“我日日夜夜面对加害者的脸,日日夜夜无法入睡,终于熬到你出生,可他们又说,我走了就会毁了孩子一辈子,他们有没有想过,我不走,毁的就是我的一辈子!”

“我以为终于离开了那个噩梦,终于可以过我自己的生活,季回,你就像那个阴魂不散的强奸犯一样,天涯海角都要追着我,都要毁了我的家,是吗?”

她从地上爬起来,慢慢收拾好裙角,戴好墨镜,又恢复了往日的光鲜亮丽。

“季回,我真后悔当年把你生下来……你如愿了。”

苏润清走后,季回望着她离开的门口,半晌才转过头来,抖着嘴唇向意佩求助,“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慌慌张张抓着意佩的手,无措,恐慌。

“意佩,我不知道。”

他怎么会是强奸犯的孩子。

他的父亲每天晚上都会拿着那张照片,告诉他,是他的母亲不要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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