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舷窗中看到下面郁郁葱葱的森林时,他以为自己会永远留在这里,住在一个离母亲不远不近的地方,这个距离可以让他感受到一些亲情,且不会过多打搅苏润清的生活。
所以当他拿着那封汇款信敲开苏润清家门时,是带有期待的。
他并不过分渴望苏润清见到他会流下或悔恨或感动的眼泪,但对方的反应也明显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苏润清并未表现出任何惊讶和欣喜,甚至没让他进门,而是拧着眉质问他来做什么,仿佛找上门的是个大麻烦。
季回说不出自己来做什么,他越过苏润清的肩头看去,一个外国男孩走过来,喊了声“mom”。
他曾想过苏润清在澳洲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其他孩子,但看到对方与自己年纪差不多时,还是愣了一下。
苏润清将男孩哄回去,带季回去了一家很远的餐厅,并委婉表示,希望季回不要来打扰她现在的生活。
面对亲生母亲的疏离,季回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他将未拆封的信还给苏润清,一脸倔强:“这是你给我汇的钱,我一分都没动。”
苏润清没接,摇了摇头,“钱寄出去就是给你的,这么多年我都没管过你,这些算是你的抚养费,如果不够,可以继续问我要,多少我都会给。”
“不用了,对不起。”季回放下信,落荒而逃。
他知道,他又一次被抛弃了。
他突然就不怪景樾父母了,没人喜欢他,连他自己的母亲都不要他。
但季回很快遇到麻烦,他所在的学校宿舍资源十分紧张,在申请多次遭到拒绝后,他只能去校外找一家价格合适的公寓。
对住处的要求也很简单。
——手头的钱能够支付得起房租,不要押金最好。
这时苏润清终于表露出一些身为母亲的天性,她主动帮季回找好公寓,并交付了未来一年的房租。
那时季回又觉得,天底下没有哪个母亲是不爱自己孩子的。
他跟苏润清只是隔着十八年的距离,隔着从婴孩到成人的距离,短短几天不可能从陌生人变成亲人。
他们只是需要些时间,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他住进了苏润清为他租下的公寓,期待某一天能从苏润清脸上看到一个只给他的笑容。
他并不知道申请宿舍时有人从中作梗,于是迎来更大的麻烦。
那个名义上同母异父的弟弟,作为小他两级的学弟,带着敌意出现在他的生活中,并不断对他发起挑衅。
对方的一些行为十分幼稚,起初季回没在意,而是把他当做简瑎一类的人,不过多回应,也不过分软弱。
作为多多少少沾点血缘的兄弟,季回觉得必要时可以跟那个叫汤姆的小孩儿打一架,好让他知道,苏润清不止是他一个人的妈。
但季回从没想过,嫉妒与恨可以让一个人轻轻松松变成魔鬼。
*
“……季回的住宿申请是那个omega偷偷撕毁的,所以一直没有通过,苏润清知道这件事后,才帮季回在外面租了房子。”
说到这里,意佩双手交握,轻轻抵在鼻尖下面。
这样的动作也有拒绝继续的意思。
景樾干燥的唇用力张开,上下唇肉黏连着,愈发惨白。
他问:“那个人,对季回做了什么?”
又是长久的寂静,这次沉默的人变成了意佩。
“我……”
她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放弃。
“季回的资料麦田还有存档,我去找找。”
说完,她仓惶从座位上逃离,再回来时,怀中抱着几个厚实的档案盒。
“这是季回从救助前、救助后、康复回访的所有资料,你自己看吧。”
景樾已经没有力气道谢,他接过档案,慢慢翻开。
上面用潦草的字迹记录着五年前的季回。
【找到需要救助的omega时,该omega后颈严重受伤,双小腿呈现不规则的弯曲,无法站立,疑似遭到性侵。】
【作者有话说】
明天还有,明天粗长!明天一定粗长!
这两天短小,因为我周末比平时还要忙,这该死的生活
第50章 命运天平
*
那是很普通的一天,国内入秋,澳洲正值春末夏初,雨水也渐渐多了起来。
季回早有准备,出门前往包里塞了把雨伞,到家时只湿了一点裤脚。
苏润清为他租下的是学校附近的社会房源,独栋公寓,四周绿化,虽然面积不大,但仍旧比他在国内住的舒服很多。
卧室里的小露台是点睛之笔,他用塑料瓶做了个鸟食盒,挂在露台的栏杆上,里面放了小麦,每天早上,会有各种各样的鸟在这儿停驻一段时间。
季回将雨伞收起,头朝下立在门边,要开锁时才发现门上的划痕。
从门把手延伸出来笔直的一道,在银白色的门板上十分扎眼。
他上手擦了擦,擦不掉,且能摸到明显的凹陷。
季回不知道这道痕迹代表着什么,他反而在担心会不会为此付出维修费。
他开了门。
走之前明明关掉的客厅灯现在正亮着,沙发上坐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季回在玄关愣了几秒,他走过去,不敢置信问:“你怎么进来的?”
那个小他两岁的弟弟慢悠悠往后一躺,从裤兜里掏出一枚钥匙,在季回跟前甩来甩去,用不太熟练的中文回答:“当然是用这个。”
租房时的备用钥匙,苏润清那里也有一把。
未经允许就私自闯入住宅,已经远超小打小闹的范畴,季回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他往门口一指,语气生硬道:“请你从我家里出去,否则我会报警。”
“报警?”
对方嗤笑一声,鞋底就这么直接踩在季回刚买的抱枕上,留下两个黑漆漆的脚印。
“租下这里的是我妈,我为什么不能来?你付钱了吗?”
“我会支付房租,但请你先出去。”
季回想把人拉起来,这时卧室中突然发出一阵响动,紧接着,一个高大的白人alpha从卧室中走了出来。
扑面而来的,还有浓重的信息素。
气味复杂,季回无法分辨,也来不及反应,过量的压制性信息素迅速将他逼入发情期。
他后知后觉看向沙发,另一个omega早已躲去门外,朝他摆摆手,做了个鬼脸,“Have fun。(玩得开心)”
燥热由腺体向四肢扩散,季回很快瘫坐在地上,他软着手去摸自己的书包,却被握住手腕拽进卧室,丢在那张靠近露台的床上。
“滚……”季回往后踹了一脚,只踹到空气。
他想逃离这里,可根本无济于事,在alpha的强压下,只能被迫陷入omega天性的囹圄中。
最后的意识,是那个金发碧眼的白人压过来……
“轰隆!”
雷声紧贴耳边,季回挣扎着醒来,房间里只剩他一个,外面似乎有人说话。
“……Honey,someone is looking for you,Honey?(宝贝,有人找你,宝贝?)”
季回动了动干裂的唇,因发情期的高热而痛苦呻吟。
另一个人的声音他没听清,他往自己后颈摸了一把,未被标记的腺体高高凸起,涨得发疼。
又一轮燥热上涌,视线开始模糊,他迷迷糊糊看向露台,窗子没关,白色闪电像指引他逃生的信号,一次次在眼前亮起。
要逃……
季回翻身,从床沿慢慢滑到地上。
要逃。
他站起来,恍恍惚惚朝露台走去。
“What are you doing?(你在干什么?)”
身后,惊诧的声音淹没在紧密的雨声中。
季回松了手。
“轰隆!”
那道沉闷的响声在惊雷面前不值一提,无人听见,也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鸟食盒摔落在季回身边,小麦散了一地。
季回仰面躺在树丛中,因身体的剧痛而大口喘息,雨水如注般灌入嘴中。
他想站起来,可双腿就像消失了一样,无法掌控。
他强撑着坐起身,在黑夜中摸索着,最后发出细弱绝望的哭声。
alpha很快找来,将季回拖出树丛,像丢垃圾一样丢在路边的泥潭里。
冰凉刺骨的雨水几乎要把季回淹没,而他身边,两个始作俑者正在争吵。
“Nowwhat?(现在怎么办)”
“Take him to Tenlond。(送去塔伦登市)”
“No。”omega已经吓傻了,褐色卷发紧贴着头皮,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他小声拒绝:“We can't。(我们不能这样)”
他只是想教训一下那个亚洲人,没想过会出这样的意外。
如果让他妈妈知道了,一定会打死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