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回走前关了窗户,十几天过去,久未通风的屋里又闷又热,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景樾推开窗户,又开了空调。
季回在床尾坐下,轻轻弯了弯膝盖。
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可能是好久没穿假肢不适应,也可能是太着急没穿好,这会儿腿有点疼。
景樾走回来,在季回跟前蹲下,只是一个靠近的动作,季回反应极大地缩了缩腿。
“不舒服吗?”景樾下巴微抬,从下至上看他,“不舒服就脱下来。”
“没有。”季回摇摇头,抓起手机,转移话题:“饿了,定个外卖吧。”
其实季回早已饿过头,他点了很多,却没怎么吃。
屋里只有一张椅子,景樾把桌子搬到床尾,与季回面对面坐着。
季回像是有心事一般,他频频看向景樾,又心不在焉夹了几粒米,慢慢嚼碎了,咽下去。
这样来回几次,他突然问:“景师兄,你不想知道我的腿是怎么回事吗?”
景樾咀嚼的动作一顿,他的确忽略了。
季回还不知道他已经去过麦田,正常情况下,他该与季回把这件事从头到尾聊一下。
但那太残忍了,不管是对季回,还是对他。
沉默片刻,他问:“怎么弄的?”
季回低下头,勺子在碗里搅了两下,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是车祸。”
景樾盯着对面。
季回神色正常,因为谎言并未触及那段回忆。
“但我平时可以穿假肢,不影响什么。”
说着,他站起来自信地走了两步,脸上露出一个类似得意的表情,那样子像在说:看,他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如果说季回现在还有一点自尊可言,那一定来源于他的假肢。
景樾想对季回笑一笑,可舌根处的苦涩感让他做不出任何表情。
最后他只对季回说了一句话。
“季回,在我这里,可以不那么要强。”
单身公寓的床不大,刚好能放开季回外加那个兔子玩偶,景樾简单收拾了一下床铺,他将兔子丢去桌子上,找了新的床单被罩换好。
“咔哒”一声,季回从浴室中走出来,随意甩了甩半湿的头发,“景师兄,该你洗了。”
他穿着长袖睡衣睡裤,衣服就像挂在细铁丝衣架上一样宽大松散。
景樾走上前,扶着他的肩膀将他转过去。
后颈贴了防水贴,干干净净。
季回擦干净发尾的水,将防水贴撕下来,从衣柜里抽了套衣服递过去。
“我买的大号,你试试能不能穿上。”
景樾抖开衣服看了眼,一眼目测出与他的码数相差太远,但他没说什么,钻进浴室中。
听到里面响起淅沥的水声,季回跑去床头,从抽屉里找出自己的药膏。
然后他迅速拆下假肢,敷衍地涂了一层药,不等晾干又重新将假肢穿好。
刚才只是觉得疼,洗澡时才发现皮肤磨损严重,末端充血到无法穿上接受腔,他用凉水对着小腿冲了很久才勉强挤进去。
他给自己的假肢穿好袜子,将裤腿放至脚踝处,最后贴着床沿躺下,给景樾留了足够的空间。
浴室的水声很快停下,季回看过去,景樾一丝不挂走出来,浑身上下只有头顶那条毛巾。
“衣服太小了,穿不下。”他解释一句,把毛巾挂去阳台。
他在季回的注视中走回床边,手掌撑在床侧,肩背高挺着,低下头与季回交换了一个吻。
季回眼角立刻染上红晕,他咬了咬唇,猜测景樾的用意:“要做吗?”
景樾有些意外,余光扫过床头柜上的药膏,反问:“想做吗?”
季回这就要起身,“我们去浴室吧。”
那个洗手台高度刚好,他还可以扶一下。
没等季回坐起来,景樾将人按下去,“去浴室做什么?还要站着?”
然后他拒绝了季回,“手术完没多久,需要好好休息,以后再说。”
季回这会儿正是心思最敏感的时候,他问:“是因为假肢吗?”
所以不想跟他做。
“不要这么想。”景樾的表情变得严肃,在季回看来甚至有些严厉,“季回,永远都不要这么想。”
说完,他掀开被角看了眼,“平时睡觉也穿假肢吗?”
季回小幅度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不脱下来?”
季回不说话了。
“脱下来才能睡觉。”景樾去碰季回的裤脚,却被再次推开。
季回移开视线,“我不想脱,就这样睡吧。”
两人又陷入僵持,季回执拗地不肯脱下假肢,又固执地拒绝景樾的接触。
最后景樾起身关了灯,背对床站着。
“我不看,你把假肢脱了,不脱不能睡觉。”
屋子里安静了几秒,然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好了。”
景樾摸黑回到床上,他想吻季回的唇,却吻到了季回的头发。
柔软的发丝骚弄他的唇瓣,很痒,他将脸埋进去,深吸一口。
“季回,打算一辈子都不让我看吗?”
景樾的呼吸就贴着耳边,季回闭上眼,静静感受,然后为难地吐出一句话。
“我觉得不好看,很丑,很……奇怪。”
他用了“奇怪”这样一个词形容他的残肢。
“你看了,会害怕的。”
“是我让你没有安全感吗?季回,我的爱不够明显吗?”景樾问。
所以让季回踌躇地徘徊在安全线之内,没勇气踏出来,也不让他走进去。
黑暗中,他从后面拥住季回,在季回新生的腺体上落下一吻。
“我爱你。”
然后又是一吻。
“我爱你。”
他不断重复这个过程,一个吻,一句“我爱你”,不厌其烦地用行动和言语表达。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
小回现在还是处于没有对景师兄敞开心扉的状态。
个人觉得这章有点点甜。
老婆们国庆节快乐!报告老婆们,俺明天想请一天假,好久没修文了,返回去修修文,不动剧情,就是修修不通顺的句子和措辞之类的,从后天开始,尽量日更到完结。
第59章 焦虑行为
季回醒时,景樾正坐在床尾穿衣服,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声音。
那件白衬衣在地上滚过几圈后已经脏得不像样,他拎着看了半晌,最后还是选择继续穿上。
季回没出声。
景樾也没发现床上的人已经悄悄醒过来,他弯腰穿好鞋,偷偷掀开被角看了眼。
季回把肥大的裤腿打了死结,像在专门应对他一般,严防死守。
半晌,他松开手,起身将腰带扣好。
景樾转身前,季回重新闭上眼。
他感觉身侧的床垫往下轻微一塌,灼热的呼吸随之接近,唇瓣上落下一个干燥的吻,又一触即分。
屋中没开灯,脚步声和关门声也几不可闻,等景樾离开,季回翻了个身,眼珠在眼皮下不安分地左右摆动,怎么都无法入睡。
景樾起得早,但其实今天早上没课,他回家换了身衣服,收拾了一个小的行李箱。
要出门时,胖子蹲在门口的矮凳上,直勾勾盯着许久不见的主人。
也不知怎么,景樾竟然在一只猫的脸上看出些委屈,最后他叹了口气,回屋收拾好猫粮猫砂,把胖子塞进航空箱,一起带走。
早上七点多,景樾直接去了齐林制药,程思齐收到消息赶来时,胖子已经霸占了办公室里那张二十多万的紫檀木椅。
“哎哟我的祖宗啊。”他想将猫赶下去,又不敢动手,在跟前站了会儿,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这就是你搁英国养那只猫啊?”程思齐左看右看,道:“视频里没这么胖啊,这怎么跟个球似的。”
“你在视频里也挺瘦的。”景樾怼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