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眠想到了,甚至亲身上门来了。
“时间紧急,辛苦许教谕多为此事忙碌。”江无眠限定了时间,还规定了大致内容,约等于海带版本的田螺姑娘,内容围绕海带的药性,所以这还是个魔改版。
许教谕从一开始的疑惑到脸色僵硬再到现在听得津津有味,只过了片刻时间。
听到故事结局,海带姑娘化作晨间清风消散,还真情实感红了眼眶。
江无眠:“……”
他只是杂糅了一番后世故事,不至于如此真情实感,仅仅是个故事而已。
他面无表情道:“麻烦许教谕写一出折子戏,倘若能有信任的班底更好,事成之后,以分成计。”
“必不负大人所托。”
许教谕本就不想推辞,又有报酬可拿,自然爆发出强烈的写作热情来。
不出一月,《三救海船》的折子戏便在醉流霞登场。
中间的戏台总算能给正儿八经的戏班子用上。
醉流霞内。
诸多商队来往,极为热闹,最近又上了新菜与折子戏,更受客人欢迎。
附近大小商队来的频率高出往常,极大推进本地商业合作进度。
胡掌柜更是放着自个的酒楼不待,靠胡家商队编外人员的名称,在醉流霞包了固定位子。
“胡掌柜,又见着了。”同样是做生意的罗领队与胡掌柜在门口相逢。
两人互相看了看,笑着一同踏入门内,陆郁习以为常,让伙计招呼客人,“见过两位,今儿还是一壶茶,三件老样子?”
胡掌柜哈哈一笑,“我俩正巧遇上,不若直接凑一桌。罗领队,去我那桌上听,正对戏台,好看又好听。”
伙计也机灵,见人有意,连忙前头带路引人过去,“两位老爷,里面请了。”
入座后,伙计忙去备上茶水点心,紧着前头的贵客用。
台下是折子戏的老看众,场场不落,还爱赏钱,有的头回给了金元宝,金光灿灿,分外迷人眼。
甭说台上唱戏了愣了一下,就连台下见多识广的领队们都不由看过去,到底哪个人出手如此阔绰。
江无眠正在楼上盯情况,闻言折扇一展,吩咐道:“去打听这人谁,什么情况,仔细别让人察觉。”
崖山领队周探风同在桌上,向下探过头去,脸上一丝笑意消影无踪,轻声道:“大人,此人草民认识,打过一两次交道。”
“北地来的米粮商人。”他指着台下侧面,扔出金元宝的人道,“多在江南道活跃,少有南下时。”
据他所知,这人是米商,来往江南道淮南道之间,岭南道不见人影。
最能证明这一点的是,此人身上没有在海上奔波劳碌的气息,最多行走在内陆漕运上,二者虽然都是行船,但时间久了能看出其中门道来。
说完他的猜测,江无眠合起折扇,怼着下巴道:“不妨再猜测一番,此人何等目的?”
一个常年跑漕运的商人,为何要更改赛道换成海上商人?
两者都是和船打交道,可内陆漕运与海上行船总归有很大不同。
水上漕运,遇见风波或是迷路,只要撑过一段时间,迟早能遇见人烟得救。
海上遇难,货物丢失还是小时,最严重的是不辨方向、迷失海上、食物全无,最终落得船毁人亡、命财两失。
后者几乎是丧命的活计。
为何如此威胁下,也要转而化作海商?
江无眠用折扇敲了敲桌,结合这人是个米粮商人的消息,他心中大致有了想法。
未来一段时间内,南方粮食产量必然增多,短时间内市面上将会出现大量粮食,东西一多物价贬值。
曾高价收购的米粮迟早砸到自己手中,不趁机寻新出路,整个商队能砸在自己手中。
江无眠推测着大致情况,耳边一声锣响,醉流霞各处的人不由看向戏台上,“来了。”
只听台下骤然热闹起来,折子戏顺利开场。
第077章 出海
大周的娱乐方式多样,虽比江无眠见过的花样少些,但通俗话本与戏曲仍屹立不倒,延续千年,显然自由特殊之处。
当然,目前的通俗小说初露头角,仅在读书人之间流传,它本身具有的阅读门槛让人望而却步。
戏曲传唱性更广泛,倘若用词再白话些,下到街头幼童,上至达官显贵皆能有所耳闻。
江无眠考察过几种手段,最终定下传播最为广泛、形式较为简单的戏曲,故而有了《三救海船》这一出折子戏。
最终结果被改了一通,大周不流行主角化作清风消散尘世间,许教谕改为落入圣母娘娘身边立地成仙。
江无眠:“……”
瞧他这脑子,忘了大周民间传说不太一般,这还是个封建迷信的朝代,生死神鬼奇说,有人会当真啊!
别的不说,韶远县最近两年上坟烧香火都不忘念江无眠的官名。
回想初来乍到时,他被人传过“酆都行者”一事的谣言,江无眠已免疫以上行径,实在是抓不到现成的,无法杜绝此事。
以此来看,百姓对民间传说中的奇诡之说属实是敬而远之。
而许教谕改动的部分,太过符合江无眠对韶远县的印象——不论何事,与海上扯上关系,总归是要归圣母娘娘管的。
而来韶远县的商人,不是从小到大听圣母娘娘传说长大的,就是曾经不信如今也改信的。
故而此刻正全神贯注地紧盯台上,不敢放松。
楼上,听窗外彩声阵阵,江无眠心下一定:成了!
有此一出,原想定在九月里出海的商队必须要提前动身,前往北地,最好赶在海带名声传出之前,先打开部分市场尝鲜。
反正韶远县就这么点货,今年没了就是没了,先买先得,后买……您明年请早。
周领队并不反对,他原定的是三月出海南下,去沿岸诸国交易宝石象牙等物件,后因船只、水手、货物等事推到九月里,着实令人心下郁闷,又不得不先完善商队组成。
如今提前一个季度出发,已是好事,但尚有一问题,周探风心下不明,“崖山商队水手缺失,有海上经验者不足双数,实难入海。”
手底下缺人缺得厉害,多数合格之人都在大人手下训练,找不到额外的人填补。
罪魁祸首江无眠还悠哉地品茶听曲,全然没有坏事的自觉,他放下茶道:“明日开始,水师第一阶段训练淘汰开始,再过段时间去营中挑选水手便是。”
周探风手上一顿,“大人不是说六月里才有考核?”
这才三月底将近四月,哪儿来的淘汰?
“期中考核。”江无眠道出一个韶远县本地人绝不陌生的词。
这本出自官学,用以考察学生学识方面的一场竞赛,后建成的私塾延续官学这一特色,又被江无眠带到水师培训之中。
只是,这回考核不达标者,并非是不痛不痒的批评修改,而是毫不留情地淘汰,收拾铺盖走人。
对于这类经受训练但又达不到教习要求的人,商队可自由聘用,类似春招。
周探风拱手以示佩服,“大人好谋算。”
这般一来,经受训练的青壮年可回乡种田、出海捕鱼、跟船远航,能选择的方面更多,不再局限于一事。
对商队而言,实在是好事啊。
有专业水师教习教导,学习海上求生战斗技巧,即便是不合格,那也是因水师营中要求高,他们商队考核不会如此严苛,不达标的也要。
周探风第一时间琢磨如何挑选最为出色的水手跟船,能否走走江知县的门路,放着眼前便利不用那真是脑子进水了!
江无眠全然不插手商队运营,仅是提点一句,“人品为上,能力次之。”
能力还能练,人品不好,在茫茫大海上属实不是好事。
周探风与之看法相同,钱没了能赚,人命没了不能如同折子戏中的主角起死回生位列仙班,还是要人品为上。
水手一事等见面再议,又说到此行货物。
喝彩声连连不断,折子戏落下帷幕,周探风思索良久,问道:“大人,这海带是否做部分贡品?”
在江无眠养殖之前,谁也不知海带竟还能成船成船地往回捕捞。
既然能大量产出,又是北地难得海物,做贡品岂不是更利于买卖?
江无眠扶额,“贡品要求货源稳定,今年县里能养几船,明年就能亏到血本无归。海带产出不稳定,做贡品?它暂且只能做药材。”
且看今日折子戏中的海带最终让主角死而复生,足以证明江无眠为推销海带究竟夸张了多少。
但有今日一出,海带来历沾染上民间传说的色彩,加之本身稀少、功效诸多,再操作一番,卖到北地时身价一定暴涨,银钱如流水也不为过。
海带做贡品,一旦出现大规模传染病害,控制不住,失了贡品,很难凑齐。
事情做不好,落下藐视天子罪名,贬谪夺官投入大牢夷平九族总有一种下场等着他。
不如直接卖货,赚有钱人家的钱。
想到此,江无眠示意他附耳过来,“记得多找几人。”
千万别被人压价,在北地里开个好头啊,周领队。
出海一事磕磕绊绊进行,各类货物准备上,江无眠一再斟酌,这可是韶远县海商在北地首次亮相,不说让人记忆深刻,起码要眼前一亮,能让人有下次再来的印象。
四月春蚕上山,水力纺织机已准备完全,正日以继夜地赶工。
其他作坊也没消停,开春以来几场雨让人见到了韶远县屹立的砖房与平整坚实的水泥,因此不少外来商队尝试定下部分。
自然,最受欢迎的当属造纸坊与陶瓷坊,尤以后者为重。
粗瓷大碗与精致青花瓷想比,眼睛不瞎都能看出后者的珍贵,谁能不喜欢?
转眼之间,商队已准备齐全,船坞里改造好的船只也迎来崖山商队的一行人。
在商队出发次日,江无眠又去堤岸处监督工程进度。
在韶远县逐渐完工堤坝时,崖山商队已行至北地,此刻随诸多商队自韶远回来,海带与折子戏一事已传开来。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于成文——那位在醉流霞一连吃了多日最后想买糖醋系列方子苦于钱不够的悲催老饕——他在京中学江无眠开了一家食肆,请戏班子直接北上来唱《三救海船》。
买不起糖醋方子,这一戏班子他还请得来。
当日戏一唱完,于成文直接找上门去,得知这出戏要在韶远县唱够半个月才换地。
他想了想,学江知县包下整个戏班子北上,给北地人开开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