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遥喜气洋洋找来江无眠,叮嘱道:“兵器全报一遍,作为首个兵备学院,不说收有天下兵器,大周各类务必要有。冷兵器首选岭南百炼钢的,轰天雷、火炮和战船全备上,马匹和草场不能少,骑兵水师都是兵嘛。”
江无眠:“……”
看完折子,皇帝不把你喊进御书房骂一顿都是额外开恩。
石遥是个滚刀肉,能抱皇帝大腿哭穷要钱的主,这对他而言算不得什么,不就是骂一顿嘛,你给钱给地啊!
既然石遥顶了锅,那江无眠有何不敢应下的?
轻咳两声,接下重任,他比石遥还敢写,新的训练场、各类甲胄、饭食训练、尖端选拔等等全算在内。
可以说漫天要价,就等建元帝坐地还价了!
白楚寒近来没什么大事,最多指点一二水师训练方式,在都督府里转一圈,转头去找江无眠看他如何写折子要钱。
看罢:“……”
建元帝说了报价真实,江无眠是真的一笔一笔敢写!
运费人工都算在内,还有饭食一类,竟是写的清清楚楚。
他面色复杂,不待折子递上去,提笔划掉部分,“算作一类加到总额之中。”
今日敢报实惠价,来日内务府处免不得要记恨。
宫中采买皆有定数,一个鸡蛋都敢卖五十文,部分甚至高达一两银子。可江无眠写的什么,鸡蛋三文一个,大批量采购还能压到两文,主打的就是便宜,格外便宜。
建元帝看了自然要对内务府心怀不满,他是允许部分人能伸手拿油水,但不代表就能在眼皮底下糊弄他!
内务府如何下场,参考清洗朝堂就知,对建元帝来说是处置了蠹虫,丰满了内库。
但是江无眠呢,他挑破此事真相,给自己拉了一批敌人,还能得到什么?
建元帝的信任?
当前他们利益一体,自是不缺这个的,何必为此再起波澜。
白楚寒激流勇退也是如此,趁着建元帝信任仍在,给自己留个体面以后。
功高震主,帝王猜忌,白楚寒不退一步,等待他的只怕是行谋逆之事,当满门抄斩。
因而他上奏建武备学院,也是给部分人留有余地,不好处理的可先去了实权,给个虚职任教。
江无眠见状,也没与他争执,此事他倒是不清楚太多内情,只要能达成建设兵备院的目的,暂时可不节外生枝。
是的,暂时。
现在不详写,等到报账本时,还不是要一项一项写清楚。
依建元帝的脾气,建设出来的第一年,他肯定要仔细过问,再翻看账本,知晓具体的钱花哪儿去了。
就像是现在的商队,建元帝可以不看,但江无眠仍是本本不落地递上。
所以,瞒得了一时,能瞒得过一世吗?
何况建元帝又不是那等不通俗务的皇帝,他是真的不知还是养肥了等过年杀猪?
江无眠没有深想,他约了庞侍郎讨论马场的事儿。
“云风兄,请。”庞空,字云风,他不是头回听江无眠喊自己的字,但是头次听他喊的脊背发寒。
这声怎么听怎么别扭,他坐立不安,本能想跑,但看在江无眠请客的面上,没有立刻夺门而出,可也坐在相对靠近门的位置上。
“恒阳兄有话直讲。”他看的瘆得慌。
江无眠没和人寒暄两句,就问起马匹的事儿,“你知我常年身在岭南,冷兵器与轰天雷能说上一二句,可对马场马匹之类的事情是一窍不通,今日特此请教一二。”
要说一窍不通倒是谦虚了,他还真的听说过名马,不过那是大宛的事儿,突厥或是匈奴这两地的真不了解,也不清楚边关的市价多少。
故而今日他是找江侍郎问价格单子的,要写多少,写哪个价格,这事儿他是不管的。
就是这事儿啊!
庞云风安心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儿,有什么不好说的,别整得像是鸿门宴一样。
他比江无眠圆滑,该如何放油水、给谁好处、要给建元帝看什么价很快能掂量出来,当下和江无眠仔细说过。
几天后,他二人齐齐去找兵部尚书,递过奏折,小声道:“一应花费全列在内。”
从建造兵备学院到邀请各个闲赋在家的老将当夫子,江无眠算得是一清二楚,当然他还容许人拿一点油水的,有的价格是应季虚高,到时可自行掂量着囤积。
石遥打开一看,眼前一亮,“果真会写!”
当天上奏建元帝,当天建元帝把兵部最高层的三人喊过去一顿骂,“有零有整,你们是真能写!啊?!”
石遥顶着建元帝的暴脾气,直言不讳,“您说了我们照实写,这连市价单价都给您写上了,能不是有零有整的吗!”
嘿,还振振有词,理直气壮!
建元帝气笑了,指着折子上的冷兵器一栏,“全用岭南百炼钢,朕的亲卫都没全换,学院先全用上了!”
石遥嗓门也不低,他拿隔壁国子监举例,“水纹纸、青松墨、东北献上的狼毫笔。陛下,您再看看微臣这上面要的,哪儿个过分!”
他不光横向对比了一番,还从实用方面劝道:“再说,这就是采购来激励学子的,看到这么好的兵器能不好好表现,夺得好名次才给练练,想要获得一把好兵器,等结业当日,看其表现再给!”
也就是说,大多数是平日里搭场子用的,实际上还是用军中常备武器。
毕竟培养的是武将,战场无眼,自己手中兵器也不可能一成不变,有的山穷水尽时,要就地取材,因此石遥说的明白,平日训练时就用普通刀剑,等毕业了再发一把好的,而且还不是人人都有。
这样一来,三年下来可能就采购这一批。
何况这里面还有要用起码数十年的场地、建筑,平摊下来,一年花费不多,大头还在吃喝穿用上面,石遥见了都想再回去当个学子。
餐食上面一天三顿肉奶不缺,荤素搭配,方子也是不断,有的从报纸上取材有的是请京中大厨掌勺,总之不会短了吃喝。
一年四季衣裳也包,被褥甲胄都有,这谁见了不说一声奢靡。
各种课程聘请的老师还不少,甚至江无眠还计划着请国子监的一些夫子抽空过来讲学,不拘泥于数算天文地理。
最后定下的束脩虽然高,可是算算真覆盖不了成本。
建元帝看一遍就知道写折子的是谁,除了江无眠,谁还这么敢要钱,谁还有这种点子?
何况,上份折子还在他这儿压着没说呢!
第202章 拨款
石遥提出国子监,建元帝不好再偏颇什么,日后武备学院必然要和国子监并列,待遇上自然是要追上的。
且当今有突厥和匈奴在侧,无论如何都不安心。前线需要将领,然随他征战南北的开国老将大半已是老去,唯独几个能用的还要放在东线和京中,西北两线防备说不上强盛。
依着轰天雷,北线能拿下突厥几地,但风雪一到,突厥甚会藏身,至今没有能征战王庭,将其部落打成零散溃军。
夜长梦多,事长生变。建元帝已要打算北线增兵,势要拿下王庭!
如此,银钱可不是不太够了。
眼看建元帝又要向后拖,江无眠向石遥示意了一番,建元帝今日用的镇纸,北真腊贡品,象牙制作,今日的熏香原料也是如此。
北真腊别的不少,犀牛角、象牙、宝石、各类香料不缺,这些在京中大受追捧,皇帝近来赐下的东西里就掺杂了这些。
石遥略一点头,又缠着建元帝东拉西扯,说到四道兵线不容易,东线水师吃钱——主要是船吃钱——北线和西线天寒地冻不容易,南线嘛,那地方不熟,问还得问江无眠。
不过南线兵线不熟,可他知道北真腊啊!
江无眠向鸿胪寺约的稿,他还在建元帝面前报备过,石遥赶趟看了一番,这会儿提起来不算突兀。
建元帝:“……”
合着就是过不去这个坎,今日还真的应承一二。
北真腊来的钱,那能有几个,填了两线窟窿,哪儿能有多余的银钱?
石遥努努嘴,“两线要紧,兵备也是要紧之事。现在是将士备选,日后这都是您的门生。”
石遥这话说到建元帝心坎上,他在这等用钱紧张之际还忘不了弄个学院,也是打着日后挑选人才的主意。
将士几乎成了家传的官职,几个出息的小将不是谁谁之子就是谁谁子侄,天然抱成一团,想分化一二又怕动摇边关稳定。
如此,建元帝对某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非是谋反大案,他都愿意给个体面。
待兵备学院起来,谁家子弟都能进去,但想留下就得拿出真才实学,少说能捞出一两个直臣孤臣出来。
建元帝的算盘子打得精,回神石遥还在背折子上的物价,一样一样和建元帝说明情况。
“……被子用的棉花,松江府海运来的,买得多还搭枕巾。这盆是定陶的,统一定制,给送筷子,这已省了两笔……”
建元帝手一挥,看似不耐烦实则也是被他念叨得耳朵疼,很是头疼道:“行了,朕再同内阁商议一二。”
听话听音,他们这事算过了建元帝这关,还有内阁要说道。
内阁三老中,伍陵首辅年老持重,一般这等事情不表态度。余尚书刚接替了李阁老的职务,大概率会持反对态度。
他曾任户部尚书,库里有几个钱一清二楚,对这等大事的支出看得严格,实在是钱不经花,必须精打细算才能过日子。
剩下一位是提拔的礼部尚书,人出身世家,为人重礼乐,这等涉及军事上的事情很少发言。
目前来看,朝会上兵部主要面对户部和余尚书的问责了。
石遥心中有底,没再多提,带人回了兵部。
过几日是大朝会,建元帝旧事重提,“文武齐重,内外方稳。设武备学院,教化诸多学子,是题中应有之义。”
有武将欢天喜地,这等平和年间,没有战功,哪儿来的晋升,因此开国几十年后,大多武将转而和文官结成姻亲,借此谋个前程。
自然,有本事的学前首辅出将拜相,奈何此等人物少之又少,大部分是做个武将再领虚职,如此这般混过日子。
也有武将深感不妥,要入学院定然不只是勋贵武将之家,还有武科举选拔上来的人才,寒门与勋贵……
文科举打破两方界限,在朝中达成制衡,武科举眼看也有这等趋势。皇帝不会放任武将世家拿着兵权,而武备学院的出现更是证明这点,建元帝完全能趁此收揽兵权,架空各家权势。
内阁中无人言语,御史台却收到首辅和次辅的接连眼色,出列陈述:“陛下,当今仍是以两线战事为主。”
说来说去还是当日建元帝想的那一套,两线战事花钱,朝中又加恩科,花钱颇多,无钱可用。
无甚新意。
听罢御史台言论,又有几日附和,战争花费已是不小,再建个兵备学院,那是穷兵黩武,亡国前兆啊!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建元帝已不再想听,问道:“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是要同意,还是不同意,全表个态给个准话。
揣摩着建元帝的意思,当下的户部尚书出列,“陛下,建兵备学院,非一事之功,何不细细思量,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