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牧霄夺意味深长递过去一个眼神,竟让他看出点威胁的意思:敢不跟我回去试试?
“好嘛,我回。”盛愿立刻服软,笑嘻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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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盛愿顺利出院,如愿赶在评优庆典前回到了学校。
典礼排场盛大,校长院长纷纷出席,还邀请了几家媒体。
西装革履的学者和企业家握手交谈,操着中年人寒暄客套且没什么辨识度的嗓音。
LED显示屏一串黑底红字的“高质量发展项目签约仪式”和“云川高企论坛”的角落,夹着“学生评优”几个字。
事实上,还是为了满足成年人的某种社交属性。
盛愿早早地来到后台,熟悉发言稿。
他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不仅绩点和综测稳居专业第一,还拿了最高级别的奖学金,这次典礼又被推荐为优秀学生代表上台发言。
一般这种殊荣,都被云大的几个王牌专业包揽,诸如电气、经管之类。
美术专业自建校之后都没出过一位,盛愿此次代表艺术生发言,着实令美院院长的腰杆都挺直不少。
同被评为学生代表的是经管院的一位女生,陆听夕的朋友,邱颖,平时和盛愿的关系不错。
她随口和盛愿搭话,话音落了空,诧异的抬眸。
“看谁呢?”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盛愿懵了懵,忙收回视线,欲盖弥彰的翻了页稿子,“没看谁。”
“也是,一群中年老头有什么可看的……”
话说早了,邱颖的视线草草略过主席台下,倏然一顿,定格在校长身边气质绝伦的男人身上,再看一眼桌上名牌。
€€€€牧霄夺。
卧槽卧槽卧槽……邱颖在心里无声尖叫。
这可是常年活跃在经管人ppt上的人物,公司治理经久不衰的案例,竟然突破次元壁来到了她眼前!
盛愿不懂邱颖突然发起什么疯,半边身子都快被她拍麻了。
他在长江头,牧霄夺在长江尾。
男人周身散发出与场馆华丽土气的灯光完全相悖的清冷气场,雍容有礼,姿态平和的同身旁的校长攀谈。
然而他却没发现,有人借着这点光影斑驳遮遮掩掩,装作看不见,余光千百遍。
终于轮到优秀代表进行发言,盛愿走到台上,轻轻鞠了一躬。
典礼负责人要求上台时穿正装,他穿上这身西服,像小孩偷穿大人衣服,装成熟也装不到点子上,稚嫩生疏。
稿子的内容他早已烂熟于心,机械的念着文本,不经意抬眼,和另一人的视线撞了撞。
牧霄夺置身于人群中央,矜贵儒雅的气质实在难以遮掩,以一己之力,让周围一切都黯然失色。
一高一矮,目光错落,视线遥遥相触之际,他轻不可察的抬了抬眉,似笑非笑。
盛愿躲掉他的眼神,继续垂眸念稿。
“……最后,作为一名大学生,我们应该在不断的学习过程中不断充实自己,在实践中锻炼自己的能力,在挑战中超越自己的极限,谢谢大家。”
盛愿鞠一躬后转身下台,牧霄夺视线跟随着小大人一本正经的背影,消失在后台入口。
“牧先生认识这位学生?”校长注意到他的神情,礼节性问道。
“家里面一个小孩儿。”牧霄夺款款道,“您多照顾着。”
牧氏集团一直在与云川大学进行合作,又是投资又是捐楼,并且建立了人才培养专项。
这么多年,各大学院顶尖人才纷纷流向牧氏,学府与牧氏集团早已密不可分。
校长听见他这话,连连应好。
典礼结束后,牧霄夺推拒了和校领导的聚餐,独自回到车上等盛愿,百无聊赖时,看见他和一个女生有说有笑的走出校门,举止亲近。
方向盘被他的指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敲。
典礼上权贵人士云集,豪车更不必提,牧霄夺见他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原地乱转,终于忍不住鸣了下笛。
盛愿立即转过身,方向是找对了,车却还没找着,眯着眼睛寻他。
牧霄夺降下车窗,微微侧脸,开口唤他:“盛小愿。”
“到!”盛愿异常兴奋,支棱起耳朵。像听见主人声音的小狗,撒开脚丫跑过来。
邱颖追不上他,遥遥喊道:“盛愿,我先去课上帮你占位子,这节课老师严,你可得准时来。”
盛愿已经拉开一侧车门,闻言顿了下,向她摆手道谢,折身钻进副驾驶。
“舅舅,您看€€€€”他显摆自己刚得的奖状,模样可爱。
最高级别的奖学金三年才发放一次,而且对绩点和奖项要求极高,获奖同学的头像还会在光荣栏最顶点挂一整年。
“这么棒。”牧霄夺懒懒淡淡的笑。
盛愿财不大但气粗,出手阔绰,“今晚我请您吃饭。”
“嗯,沾学生代表的光了。”他向后伸手,拿起一束花放到盛愿腿上,又顺手牵走奖状放在自己眼前端详。
花束以向日葵和香槟玫瑰为主,其间点缀着几束白风铃,配色十分阳光,送给学生的经典款式。
盛愿把花抱在怀里,听舅舅说要把奖状裱起来,更加笑意盈盈。
车未启动,停靠在路边。牧霄夺忽而开口,话题没来由,“刚才那个女生……”
见他欲言又止,盛愿不解,歪头“嗯?”了一声。
话出口又觉不妥,但也收不回来,牧霄夺稍作形容:“刚才和你走在一起的,看着关系不错,女朋友?”
盛愿恍然,立即摇头否认:“朋友。”
“朋友。”牧霄夺平平淡淡重复一遍,不动声色。
他挑起窄薄的眼皮,一双秋水眸不带任何情绪的看过去,“我们阿愿也到了该交女朋友的年纪了。”
他们之间还是第一次谈起这个话题。
牧霄夺一直秉承小辈间的恋爱自由,不应该过多干涉。而且他作为不婚主义的长辈,在恋爱这方面不能以身作则,谈起这事倒有些不伦不类。
盛愿则是怀揣着百转千回的心思,因而闭口不谈。
闻言,盛愿犹豫了几秒钟,期期艾艾的:“我、我不想和女生谈恋爱。”
“不想谈。”牧霄夺慢条斯理,语气意味不明,“你还小,再多历练几年也好。”
“……不是。”盛愿面红耳涩,偷偷瞄男人修长的指,转着小指的尾戒。
他温温吞吞的开口,带着几分稚嫩和怯懦,“……我不喜欢女生。”
第27章
话落, 一瓣香槟玫瑰被手指不经意扯掉,捏在指尖。
盛愿低低垂落眼睫,不安的抿着唇线, 揉皱了满手花香。
“慌什么, 又没有人会责怪你。”牧霄夺笑容清浅,对小朋友猝不及防的出柜似乎是预料之中。
盛愿性子扭捏,心里似乎有个难关要过。
牧霄夺看出他没来由的慌张,一副关怀备至的长辈语气:“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在舅舅眼里都无所谓, 更没必要在乎别人的想法,舅舅不是早就和你说过, 不记得了?”
盛愿点着头,放下一点顾虑。
他想起那天,舅舅对自己说,“万事遵从自己的本心, 不必为他人裹挟。”
这话令他安心, 也让他彷徨。他的心仿若系在了一根细弱的蒲苇上,在风中摇摆不定。
“不管怎么样,舅舅都是一样疼你。”牧霄夺抬手蹭了蹭他的脸颊, 惯会哄小朋友。
盛愿乖巧的应了声, 他没想到自己这般不会遮掩, 舅舅凭借只言片语, 就这样一针见血地揭穿了他的心事。
“那个女生说帮你占位子,一会儿还有课?”牧霄夺倒是将二人的对话听得真切,一副正派模样, 全然没有偷听的觉悟。
再不提, 盛愿都快忘了这一茬,他看了眼时间, 距离上课还有不到二十分钟,忙问:“舅舅,我的衣服呢?”
“后座。”
牧霄夺见他慌里慌张的下车又上车,嘴里念叨着自己要迟到了要迟到了,转来转去像个小陀螺,不由得发笑,“来不及就在车里换。”
盛愿没异议,一边翻衣服一边说:“您怎么给我带了这么多衣服,在衣柜里随便拿两件就好了。”
牧霄夺懒懒淡淡的说:“不懂你们年轻人的衣品,万一搭配得不好看又要怨我。”
虽然并不想承认,但他和盛愿之间的确存在代沟,有时很难理解年轻人口中的时尚。
盛愿不甘示弱的“哼”了声,也不理解牧霄夺衣柜里复制粘贴的黑白灰。
“下节什么课?”牧霄夺问,半侧身看他。
出院后的这一个星期,庄园里的厨师终于有了大显身手的机会,每日变着花样给盛愿做营养餐。
牧霄夺感觉盛愿长了点儿肉,刚遇见他的时候还是薄薄一片人,生病后更是弱柳扶风,好像一碰就倒。
现在看起来骨肉就匀称许多,只是身段依然清瘦,两弯蝴蝶骨欲飞。
盛愿这才注意到他看了过来,心一惊,忙用t恤挡住他的视线,没什么气势的说不许看。
“小孩子身材,挡什么挡。”牧霄夺不甚在意,语气平静,“刚做完手术那几天不早被看了个光。”
“……那不一样。”盛愿脸热,弱弱的反驳他。
牧霄夺不以为然,但顺从的转过身,安静的等他穿好衣服,才又问了遍刚才的问题。
春夏交替之际,盛愿的穿搭干净清爽,简约的白色T恤搭配驼色长裤,隐隐散发着艺术生独有的文艺气质。
他翻了翻手机里的课程表,答:“投资经济学。”
“你不是美术生,怎么去学商科的课程?”
“选修嘛,混个学分的事。”
牧霄夺心下了然,他脱离学校太久,早忘记了学生时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