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场合,大多数人都揣着其他心思,参加婚宴是假,拜访先生、在人前刷一刷存在感才是真。
“今天是牧海英的儿子订婚,她一个人在前面迎就够了。”牧霄夺把自己摘得干净,“再说了,和那群油嘴滑舌的老男人待在一起有什么意思?”
每逢这种宴会,牧霄夺的身边必然少不了攀炎附势的人。
以往他早已习惯,今晚却不知怎的,疲于应付。
未久,身后传来清静的脚步声。
林助理穿越偌大的花园,停在两人身旁,托在手上的酒盘里放着两种酒。
€€€€罗曼尼康帝的拉塔西干红,以及一杯低度数的瓦尔加尔果酒。
林助理微微低身,倾倒的酒液挂在玻璃杯壁,流连暗红色的印记。
“牧峋找到了吗?”牧霄夺手里秉着酒杯,不疾不徐的问道。
“还没有,我们派去的人一直没有停止过对牧峋少爷的寻找,夫人那边也派去了很多人。”林助理压低了声音讲话,怕隔园有耳,倒不背着盛愿,把他划拉进了自己人的行列。
“据少爷的朋友说,自从少爷前些日子喝醉酒被一个人带走后,就再也没见过他。”
“查到那人身份了吗?”
“酒吧的监控那几天正好坏了,所以没有查到……不过,想来应该是……”念及盛愿在场,林助理没有直接道明那人的身份。
牧霄夺心领神会,吩咐道:“继续派人,就算把云川翻个底朝天也得把牧峋给我翻出来。”
“是。”
“兰家那边,没出什么乱子吧。”
林助理答:“兰世辉已经喝醉了,兰音独自呆在客房,应该不会出岔子。”
牧霄夺“嗯”了声,摆了摆手。
林助理欠身离开,整个人忙得焦头烂额,说话这会儿工夫,已经有三个电话打来。
一派祥和热闹的晚宴之下,掩藏的却是不为人知的兵荒马乱。
牧霄夺的指端在杯口轻轻摩挲,脸色不悦。
光是因为牧峋的婚事,牧家就已经闹出了很多笑柄,急需一个机会挽尊。
如今宾客纷至,订婚宴即将开始,却迟迟找不到男主角的身影,说出去,岂不又是往脸上抹黑。
云川这边倒是好对付,只是祖父这人总爱小题大做……
盛愿安静的捧着酒杯,有些手足无措,舅舅不说话,他也不敢吭声。
他很害怕舅舅面色阴沉时的模样,可能因为舅舅待人一向疏冷,鲜少表露喜怒哀乐,所以这种不经意外泄的微弱情绪会在他眼中不断放大。
牧霄夺收回思绪,见到盛愿不声不响的坐在那儿,酒面没下去半点,连小蛋糕都不吃了。
他把盛愿眉眼低垂时的思虑看了个透,沉吟片刻,从西装内侧的口袋里摸出两张薄薄的相片,放在他的手心。
“本想着以后万一惹你生气哄你用的,现在提前送出去吧。”
盛愿愣了愣,看清照片上飘逸的字体,眼神一亮,好像忽而晃碎了灯光进去。
“周见唯的签名照……还有方祁夏的,舅舅您真的帮我要来了呀!”
“两个明星而已,又不是什么难事。”牧霄夺漫不经心。
盛愿还小,脸上藏不住事,情绪更是说变就变。上一秒还蔫巴巴,这会儿就因为两张别人的签名照笑个不停。
牧霄夺默不作声的把他这副欣喜模样尽收眼底,抬起手腕,抿了口酒,没品出这瓶74年珍藏的酒到底有什么香。
花园叶瓣沙响,月光银水般泄地。
牧霄夺单手秉着红酒和盛愿轻轻碰杯,瞧他被辣得吐舌,忍不住勾起嘴角,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虞嫣的声音。
“好啊,怪不得庄园里到处都找不到你们,原来是偷偷躲在花园。”
不远处,虞嫣提着柔光纱裙的裙角,步履优雅的走来。
月色下,她美丽的脸庞氤氲着柔和的微光,眉眼清冷温婉,比荧幕上的明星更加光彩夺目。
“海英姐说她突然联系不上小峋了,急得都问到我这里了,我好不容易才脱身离开。”虞嫣温声道,“你呀,在这里倒是坐怀不乱,海英姐在前面都快乱成一锅粥了。”
“牧海英自己生的儿子,她不管谁管,我可没时间帮她收拾烂摊子。”牧霄夺理所当然的说。
虞嫣叹了叹:“小峋这些年没少给海英姐添乱,原本以为他长大了,就该成熟一点的,怎么到现在还是这个样子……”
“盛愿,你还记得我吗?”虞嫣偏首,声音轻得飘渺。
在这样流光溢彩的大美人面前,盛愿显得有些局促,轻轻点点头。
“听说你前些天生病了,一直没来得及去看望,现在已经痊愈了吗?”虞嫣又问,帮他把披在肩上的毯子轻轻拉上去些。
“嗯,已经痊愈了……谢谢您。”
虞嫣点点头,说那就好。
垂眸时,她无意中看见盛愿挂在手腕上的朱砂菩提,微微一愣。
她想起敬慈山那日,牧霄夺捐香火修寺庙,在清心明目的佛前为另一人虔诚还愿。
这些,原是为了这个孩子吗?
虞嫣愣神少时,倏而在心底淡然一笑。
原本以为真到了这一天,自己会生出些别样的情绪,却是早就释然了。
“哦对了。”虞嫣忽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低头打开手提包,翻出两张平整的邀请函,放到盛愿手里。
“这是我个人导演的音乐剧,后天是第一次演出,邀请了很多朋友们来看,愿愿和霄夺,你们也一起来吧。”
盛愿对音乐剧十分感兴趣,从信函里抽出一张观影€€,轻声念出了剧目的名字:“《玫瑰小姐》,是中世纪的故事吗?”
虞嫣点点头:“这次的女主角我特意邀请Rosie饰演,愿愿可能不认识她,霄夺应该知道吧。”
牧霄夺不言,借着饮酒的动作略过了这个问题。
虞嫣不在意,好在盛愿听的认真。
“我觉得,玫瑰小姐这个角色简直就是为了Rosie量身定做的,她从前是云川歌舞剧院的首席,后来因为舞台事故伤了脚踝,之后便一直退隐二线,我这次也是好不容易才劝说她重新站上舞台。”
牧霄夺放下酒杯,随手拿起一张票,语气平淡:“你的梦想终于实现了?”
“你还记得?”虞嫣有些惊讶,“这是我在初中的时候构思的故事。”
“谁能架住你天天念。”
虞嫣噎了下,敛眸轻笑出声。
片刻后,林助理步履匆匆的赶来,一丝不苟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俯身低语:“先生,牧峋少爷找到了。”
牧霄夺问:“在哪?”
“少爷他……是自己主动过来的。”
回庄园的路上,林助理跟在牧霄夺身侧低语,汇报当时的情景。
盛愿和虞嫣则在他们身后聊天,虞嫣说话时语气和缓,时而诙谐有趣,三言两语便驱散了盛愿心头的紧张。
牧霄夺心下了然,随口将林助理派去做事,忽而听见身后两人的轻笑声,侧身,停下步子等他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愿愿夸我漂亮,还答应给我画肖像画。”虞嫣笑意盈盈的说,“刚才看愿愿手机里他从前画的油画,不输美术馆里的名家,我很期待呢。”
牧霄夺低着眸,目光落在某个被虞嫣的颜值轻易收买的人脸上,“我们阿愿可是美院代表,哪都好,就是胳膊肘拐得太快,怎么这么久都没听你说给舅舅画一幅?”
盛愿怀疑自己听错,捋着时间线帮他回忆,“我上次离开的时候,不是把在庄园里画的所有画都送给您了吗?没有十张也有七八张了。”
牧霄夺不太想提这件事,“你送我的画,十张里得有九张都是花,唯一的人物还是园丁,你就用这个敷衍我。”
虞嫣听不下去了,“好酸呐,你怎么还和人家小朋友吃味儿?”
盛愿因这话稍微有点愧疚,指尖轻轻拽了下牧霄夺的衣角,用仅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对他说:“……那我先给舅舅画,好吗?”
“都好,时间还长,舅舅可以等。”本就是逗弄的话,牧霄夺不想他真的往心里去。
庄园前的宾客见先生走来,纷纷提着酒杯上前邀饮。
牧霄夺款款致意,礼貌推脱,安顿好父母落座后,侧目看一眼穿戴整齐的牧峋。
那眼神像是看到了衣角的落灰,掸觉得费事,不掸又碍眼似的。
牧峋似乎有所察觉,下意识看过来,他好像有话想对舅舅说,牧霄夺却早已别过眼。
林助理此前说,牧峋这趟是和盛家的大少爷一同过来的。
牧霄夺听后,暗中派人在出口拦下了盛白港,如今应该已经得手了。
他对他们之间的事没有半分兴趣,但不管怎么说,这两人的任意妄为险些误了大事,几乎不把牧家的规矩放在眼里。
作为牧氏的家主,他不能坐视不理。
订婚宴即将开始,宾客纷纷落座。
牧海英与牧霄夺之间就算再有嫌隙,互看生厌,也不得不坐在同一桌。
按照订婚宴的仪式,两家男女应当一同出面敬酒,然而站在台前的却只有牧峋一个人。
牧霄夺偏首,无声的看了眼牧海英。
牧海英压低了声音说:“我已经派人去房间催兰音了,她有身子,不方便。”
片刻后,牧海英派去的人匆匆赶回来,气喘吁吁地说:“夫人,兰小姐所在的房间……门被反锁了……我们找到管家打开门后,发现、发现里面根本就没有人……”
牧海英的脸色霎时变得阴沉可怖,“什么!?”
“兰音失踪了!”
第35章
牧海英顿时勃然大怒, 拍案而起。
她就不该相信兰家这对父女,兰世辉既然能无耻到用女儿的名誉来逼迫她,就说明他们绝对不会安什么好心。
究竟是想攀高枝, 还是想拖牧家下水, 其心可诛!
兰世辉不胜酒力,被灌了几杯就已经抬不起眼皮,坐在椅上东倒西歪,连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
“你他妈还有闲心在这里喝酒!?”牧海英气急败坏, 不由分说一把拎住兰世辉的领子,捞过桌上的红酒杯就要往他脸上泼, 却猝然间被另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用力按住了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