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样手无寸铁的人,她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轻易捏碎,你一定要小心她……”
盛愿感觉她的话就像遗言一样,冷静的说:“我已经知会了先生的人,先生的助理正在赶来,如果你被他带走,应该会比被牧海英抓回去好一些。”
“太晚了盛愿,太晚了……”兰音嗫嚅着嘴唇,目光粘滞,“我看见他了,他来了……”
话落,兰世辉猝然间夺门而入,恶狠狠的直奔他们这一桌,不由分说扬手扇在兰音的脸上。
“啪€€€€!!”
兰音身形瘦小,被这一巴掌扇得耳鸣,倒在桌上爬不起来。
盛愿一惊,忙站起身拦在兰世辉身前,“兰伯伯,你冷静些!”
“滚开!”兰世辉勃然大怒,顾不得这是公共场合,厉声斥骂,“我管教自己的女儿,你跑来凑什么热闹!?”
说完,兰世辉再次高高扬起巴掌。
盛愿力气小,没办法和他抗衡,求助的看向身边人。
然而,咖啡店的店员纷纷举起手机录像,没有一个上前帮忙。
情急之下,盛愿猝然推翻了桌上的东西,杯子瞬间碎了一地。
巨大的声响终于惊动了店长,几个看戏店员慌忙上前,七手八脚的把兰世辉架到一旁。
兰世辉喘着粗气:“兰音,你别倒那儿撞死,赶紧跟我回去!”
他口中咒骂不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一视同仁,连带着盛愿也遭了顿骂。
兰音挨过这阵眩晕,艰难的直起身体,散下的头发挡住了红肿的脸颊,“……我跟你走,都是我的错,其他人是无辜的,你有火只管往我身上撒。”
“错的当然是你!你现在立刻跟我回牧家,婚礼上再敢出岔子,我非扒了你的皮!!”
“我不可能结婚,你死了这条心!”兰音吼了回去。
兰世辉气急败坏,哆嗦着嘴唇,恨不得用眼神活剥了她。
盛愿静静站在兰音身边,低声劝说:“你就别再激怒他了,冷静下来,或许还有回转的余地。”
兰音努力平稳呼吸,对着他点点头。
店员们也在劝老爷子冷静一点,有什么事不能和气的解决。
兰世辉总算消了些火气,但是依然骂骂咧咧,吹胡子瞪眼。
临走前,兰音掏出口袋中所有的现金放在桌上,最后看了盛愿一眼,便和父亲一同离开。
热闹散场,店员开始收拾这片狼藉,盛愿不好意思继续呆在店里,站在外面的遮阳棚下躲雨。
未久,林助理撑伞匆匆赶来。
“林叔,你来晚了,兰音已经被带回去了。”盛愿说。
“不重要,先生说只要平安接到你就可以。”林助理答,“我开车赶来的时候看见他们上了一辆出租车,兰音大概会被送到牧海英手中。”
事已至此,盛愿沉默的点点头,向那辆停靠在路旁的车子走去,发现和平时接他用的不是同一辆。
“兰音比较危险,我自然要用最大马力赶过来,大G正好。”林助理略有遗憾,“如果不是开敞篷会淋雨,我或许就能开上先生车库里的法拉利超跑。”
盛愿笑笑,拉开后排车门坐进去。
车子缓缓驶离。
盛愿百无聊赖,调出刚才的那段录音,说:“林叔,我把店里的录音发到你手机上。”
“什么录€€€€”
林助理的声音蓦然一滞,不知看到了什么,眼中划过震惊,猝然间猛打方向盘。
车身沿着湿滑的路面漂移,橡胶和柏油路摩擦时发出刺耳的剐蹭声,几乎将轮胎一侧的花纹磨平,爆发出火星。
盛愿一惊,猝不及防摔倒在座椅上。
飞速旋转的车轮碾过积水的公路,将湍急的水流切割成两半,沿路顿时水花溅射。
兰家父女乘坐的出租车正在道路上疯狂逆行,司机不知发了什么疯,不顾父女二人惊恐的尖叫,将油门直接踩到底,发动机爆发轰鸣,直直的向大G冲过来。
“砰€€€€!!”
两辆车瞬间相撞,挡风玻璃顷刻粉碎。
出租车前半车身完全变形,几乎被碾碎压扁,牢固镶嵌进大G车头,密不可分。
震耳欲聋的巨响后,是无尽的宁静,城市渐渐褪去了颜色,只剩下血水、汽油和漫天的雨缓缓流淌。
不久,救护车和警车赶来,刺耳的鸣笛响彻穹顶,撕破了这片宁静。
路人和警察冒雨奋斗在废墟中,费力拆解车辆残骸,卸掉挤压变形的车门,企图从中寻找还有生还迹象的人。
嘈杂的声音使盛愿从混沌中苏醒,四肢百骸传来剧痛,他虚弱的撑起眼皮,发不出半点声音。喉咙和鼻腔充斥着浓重血腥气,视野则被模糊的黑影占领。
他花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视力,映入眼底的,是一条血肉模糊的手臂。
第39章
这个六月仿佛注定是不祥之月。
经过交警和路人的暴力拆解, 最终从车祸现场抢救出五名被困人员。
其中两人当场死亡,一人正在抢救中,余下两人重伤昏迷, 因伤势过重无法辨认其身份。
车祸发生时正值晚高峰, 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车辆顿时使沿路交通陷入堵塞。
支队立即派出大量交警赶往现场驰援,公路巡警在前方开路,救护车呼啸驶过,沿路私家车和电动车纷纷避让, 闪烁的警报灯光匆匆掠过国际会展厅前的两辆红旗国礼。
彼时,首都证监会主席及发行司司长莅临云川, 正在同业界高管进行座谈发布会。
牧霄夺以牧氏集团董事长的身份出席该会议,牧氏作为云川市私企领域的龙头,在会议上备受瞩目,媒体的镜头纷纷对准了这位年轻有为的董事长。
问答环节上, 牧霄夺对财联社、中国基金报以及证券日报记者的频频提问进行回应, 并基于近期证券市场的剧烈震荡发表见解。
座谈会全程对外直播,从下午五点开始,持续了近3个小时还未结束。
席间, 牧霄夺放在秘书谢昀那里的手机不停接到电话。
谢昀替他接起, 在警察口中得知林助理和盛愿出了车祸, 他心急如焚, 却不能贸然上前打断会议。
牧霄夺在会上的发言得到了主席和司长的高度赞许,会议结束后,二人仍然拉着他进行交流。
谢昀瞅准领导和其他人谈话的时机, 快步上前, 附在牧霄夺耳畔简短说了这件事。
下一秒,谢昀看见那张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面容好似出现了裂痕, 灌入的风吹散了他的从容。
谢昀被那双眸中似有若无的锐利锋芒逼退了脚步,只剩下缄默。
牧霄夺以不便为由推拒了当夜的晚宴,快步离场,直奔医院。
云川市公安局交警支队很快针对这起交通事故进行警情通报:
【6月14日17时许,下湾区时代大街路口发生一起出租车与奔驰越野相撞的交通事故,出租车司机谷某(男,38岁)及车上乘客兰某某(男,57岁)当场死亡,越野车司机林某(男,35岁)等3人重伤,均已送医救治。】
【经初步调查,事故发生时,出租车司机谷某驾驶车辆在道路上超速逆行。据医检,谷某此前并未饮酒或服用药物。】
【目前,事故正在进一步调查处理中。】
-
牧霄夺赶到医院时,已是夜里十点。
骤雨将歇,云川市公安局蒋副处长正在医院门前亲自等候他。
这原本只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可听闻车上人员涉及牧氏集团,上级领导纷纷坐不住,一级一级丢炸。药包似的,最终派了一人出面慰问。公安局大楼彻夜长明,连夜彻查这起恶性案件。
牧霄夺无心客套,直奔急救大楼。
查尔斯随后匆匆赶来,之前牧霄夺那边一直显示无人接听,警员翻找联系人,不知怎么把电话打到了他的手机上。
林助理的父母已经守候在急诊室门前,眼睛红肿的相互搀扶,嘴里面各含着几粒速效救心丸。
盛愿和兰音伤势较轻,已经脱离危险并且转入重症监护室,但兰音的孩子是绝对保不住了。
林峥的伤势是三人中最严重的,送来时浑身是血。
老两口不知听谁说了句“生还几率渺茫”,情绪差点崩溃,见到牧霄夺就如见到救命恩人。
牧霄夺让谢昀留下来安抚林峥的父母,他则脚步不停的赶去盛愿的病房,直到真正看到那个心心念念的人,悬在半空中的心才终于落到实地。
盛愿还在昏迷中,鼻子里插着氧气管,似乎陷入了梦魇,睡得并不安稳。
牧霄夺蹙紧眉心,探出手指想轻轻碰一碰他的脸颊,却又忽然停在半途,颓然揉碎一把空气,收了回来。
他的神经在太阳穴边疯狂的跳,尤其是看到盛愿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喉咙里像含了一片沙漠,发不出声音。
他感觉躺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一个遍体鳞伤的人,而是一块布满裂纹的玻璃,轻微的触碰仿佛都会令玻璃瞬间粉碎。
不幸中的万幸,车祸的撞击点在盛愿身处位置的斜对角,他系了安全带,所以肇事车辆没有直接对他造成伤害。
除了右手手臂轻微骨裂,一般程度的脑震荡,身体的其他伤口大多是被飞溅的碎玻璃划伤的,没有伤及内脏。
牧霄夺不放心,垂眸注视他,声音沉静的问:“他得过脑瘤,一个月前做了开颅手术,现在还没有恢复到正常水平,这种程度的脑震荡,不会给他留下后遗症或者复发吗?”
医生听完,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凝重,斟酌开口:“一般来讲,良性的脑膜瘤是不会复发的,但是也要根据患者的个人体质具体对待。如果您仍然不放心,可以在患者苏醒后进行更加周全的检查。”
半晌,查尔斯见他站在病床前,毫无离开的架势,忍不住提醒道:“Vantro,那个副处还在外面等着,人家好歹是个科。级。干。部,你别晾着他啊。”
牧霄夺低沉的应了声,三人旋即回到车上。
通过警局发来的监控画面以及从奔驰调取的行车记录仪,可以清晰看到,相撞位置在两辆车的副驾驶。
所以,兰世辉的遗体是最破碎不堪的,整颗头颅几乎完全挤压变形,镶嵌进压扁的车头里。
兰世辉和肇事司机的遗体仍然躺在太平间,无人认领。兰氏的人早被牧霄夺赶出了云川,赶回来需要一定的时间。
入殓师花了很久才把他们的五官从现场铲下来,贴回脸上。
虽然面目全非,但好歹像个人了。
查尔斯将录像调整至0.5倍速,逐帧查看,“你看这司机打方向盘的动作,他就算逆行也会躲开其他的车,明显就是冲着盛愿他们来的。还好林峥反应快拐了个方向盘,撞的地方要是司机这一侧,他们两个都得遭殃,你说是吧蒋处长?”
不待对面回答,牧霄夺直截了当的问:“你们查了这么久,肇事司机的身份总该查明了吧。”
他不想知道经过,只在乎原因和结论,语气森寒,言词间的冷意几乎凝结成实体。
蒋处答:“具体的身份信息和背景还要等刑侦大队给出结果,我现在只知道肇事司机名叫谷同舟,事发之前没有喝酒或者服药,至于他是否有什么精神疾病之类的,现在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