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肤早已红云斑斓, 像火烧云收尽的最后一分。
时间仿佛消亡, 带着长久渴望的吻像铺天盖地的雨点一般落下,不顾一切的淋湿身体。
男人的吻向来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近乎掠夺的扫荡着口腔的角落, 盛愿的被吻得唇舌酥麻, 来不及吞咽的涎液从嘴角滑下,殷红眼角带点泪的模样像裹了蜜的毒。药。
穿透泪眼模糊的视线, 盛愿无声注视着这个为他而动情的男人。
牧霄夺眉骨高、鼻梁挺,他看到浓密的睫毛覆盖在他的眼睑,偶有吻到深处,浓密的鸦羽近乎不可察觉地颤动。
他无数次与那双沉静的黑眸对视,也同样被他牵引,浮沉在无法逃脱的痛和欲中,领教他的放肆和贪痴。
那首歌是怎么唱的?
€€€€“宁为他跌进红尘,做个有痛感的人,为那春色般眼神……”
吻蜿蜒至耳际,盛愿柔软无力的陷在温暖的床铺中央,眼神迷离,好似在偌大的庄园迷失了最后的方向感,只看到那盏流光溢彩的垂苏顶灯摇晃不止,光影明灭不定。
就像住在湖里,看到湖面晃碎了一轮月、一汪星。
盛愿惫懒的抬起手腕,葱白的指从男人凹陷崎岖的锁骨滑下,碰到他优越的胸肌,温声呢喃:“嗯……为什么不去你的房间?”
牧霄夺捉住作乱的手指,细密的吻从指尖流连到系了一串朱砂菩提的细腕。羊脂玉的白、菩提的暗红、深深浅浅的斑驳吻痕,像世间最旖旎、最情。色的画。
上色的人对艺术一窍不通。
卧室一隅,盛愿看见那些毛茸茸的黄油小熊端端正正摆在角落,觉得难堪,赧然道:“你去……盖一块布,我不想让小熊看着……”
男人低眸垂视着他,嗓音低沉、危险、带几分愉悦,“专心点,阿愿。”
“嗯……慢点。”
喉间止不住溢出细碎的声音,盛愿只能极力克制。
他有一把清冽的嗓子,像被绵绵春雨浸过似的,泛起迷蒙的雾,伴随肆意生长的情念。
牧霄夺抬手摘掉他的助听器,告诉他不要收住声音。
“疼……”
一整夜,眼前景致变幻无穷,他说得最多的就是这个字。
戴月,披日,或烫,或冷。
根植于男人的坚实狂热,陶醉在淡香和溺毙的吻中,苍白皮肤被贪婪的水捆住,吞没进裸。露气候所蒸腾的雾。
迷失的夜里,以吻织成的网自上而下的笼罩,分裂成诸般迷幻梦境。
漫长的初次,亦是晨昏交界时一场缠绵悱恻的梦。
-
孱弱的身体被温水完全包裹的那一刻,盛愿终于从半梦半醒中缓缓撑开眸子,感受到异样,央求已经变成了条件反射,“不要了,我好累……”
“别乱动,给你清理。”
盛愿这才稍微配合他,无力的用指尖沾了点清水,往男人脸上弹,委屈的抱怨,“……我半条命都快没了,到底做了多久……”
牧霄夺轻不可察的促狭一笑,语气挂上几分诱哄味道:“要帮你回忆吗?”
“不要。”盛愿的脸颊被红意浸透,气鼓鼓扭头,嗔他,“你留着以后回忆吧。”
“很难受吗,听你的声音感觉很满意。”牧霄夺脸不红心不跳,从善如流的续上一句。
盛愿喉间蓦然一哽,羞赧道:“那、那是因为你把我的助听器摘了……你坏死了!”又催促他清理得快一些。
其实,渐渐适应之后,他对这种事并不觉得排斥,偶有动情时分,也被撩拨出几分渴望。
牧霄夺面不改色,毫无诚意的向他赔罪:“很好听,下次不摘了,让你自己听听。”
“谁答应你还有下次……”盛愿小声咕哝,不经意看到男人线条硬朗的肩背挂着几道被他挠出来的红痕,顿觉羞耻,身体顺着浴缸向下滑,埋进水里吐泡泡。
片刻后,牧霄夺拦腰将他从浴缸里抱出,淌了一地清水。
这次盛愿没有惊讶,反而熟稔的勾住了男人的脖子,似乎已经习惯了他这种毫无征兆的动作。
盛愿身上裹了一块松软的白色浴巾,乖乖站在镜子前,脸颊纯白无瑕,唯有唇和眼角红得旖旎,揉出艳色。
牧霄夺站在盛愿身后,高大的阴影将他全然笼覆,拿着吹风机帮他吹头发,手指穿过细软的发丝,动作温柔仔细。
“诶?”盛愿微微蹙眉,凑上前定睛瞧了瞧镜子,抬手摸了摸侧颈和锁骨,指着几处暗红色印迹问他,“这是吻痕吗?”
牧霄夺低眸瞟一眼,“嗯,你皮肤白,没想到会这么明显。”
盛愿瞬间晴天霹雳,背着家人出门干坏事的慌乱感迟来的涌上心头,仿佛陷入某种思维怪圈似的絮絮叨叨嘀咕,“我明天要怎么见妈妈,大年初一我总不能躲起来不见人吧……难道只能穿高领遮住吗?还有……明天早上我要怎么回去,万一妈妈发现我一大清早不在家,问我的话该怎么回答……”
牧霄夺不由得失笑,穿越深寂无人的长廊,将轻飘飘的盛愿抱回卧室。一路上,他还在咬着指尖喃喃自语。
“好了,别想了。”牧霄夺把盛愿咬住的指尖轻轻拉下,收回被子里,“明天我陪你回去,先好好睡一觉。”
盛愿看向那个云淡风轻的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存心要折腾他,“我饿了。”
“很晚了。”牧霄夺说。
“呜我饿……我明明吃了晚饭,都怪你非得折腾我那么久……”盛愿委屈央求,动辄便开始用撒娇卖乖这套拿捏他。
牧霄夺颇为无奈,手指揉他的脸颊,“想吃什么?”
盛愿得逞的绽开一点笑:“想吃热乎乎的汤面,你会做吗?”
“不会也得会。”牧霄夺俯身低首,吻在他的眉心。
盛愿看着男人转身离开卧室,慢慢收回视线,木然盯着头顶的天花板,蜷缩起手指缓缓摩挲身下的床单。
那些在床上混乱不堪的片段时而会浮上眼底,惹得他不堪忍受的钻进被窝。
半晌,盛愿悄悄从被子里探出一盏水光潋滟的桃花眼,目光落向角落里的小熊,恍然出神。
说实话,他并不是一个擅长回忆的人,自从患病后记性更是变得差,可有些事情根深蒂固的扎进了记忆中,连遗忘都不曾。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来到壹号公馆的场景,在那个雨季最后的暴雨夜,房东将他从出租屋赶了出去,他在雨里淋得像只落汤鸡,无家可归,被突然出现的牧霄夺捡回了庄园。
那时,他们从未想过自己会与对方成为这样的关系。
一切看似只是偶然、只是巧合,他却更想把这归为眷顾。
怔怔发呆片刻,盛愿慢慢平复心绪,到底是怕牧霄夺把厨房炸了,撑着手臂从床上坐起身,浑身上下像是散了架,腿、腰好像都不是自己的。
他一步三喘气的慢吞吞挪到厨房,看见牧霄夺站在热气氤氲的煮锅前,正用筷子搅动着锅里的面条。
一辈子没怎么进过厨房的人,身处这般烟火气中,气质依旧清寂冷冽。
或许也正因为如此,他站在这里做着一碗再寻常不过的面条,会让人有一种难以言明的心安。
盛愿走过去,慢慢环住男人的腰,尖尖的下巴垫在他的肩胛骨,轻轻笑道:“可以啊,有模有样的呢。”
“吃完了再夸也来得及。”
盛愿撇撇嘴,不依不饶的给他出难题,“那我再要一颗荷包蛋,嗯……溏心的,七分熟。”
牧霄夺不由得轻笑,倒是对他有求必应。
最后,端到桌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清汤面,连卧在面上的鸡蛋也圆溜溜。
盛愿尝了尝,滋味和他自己做的大差不差。鸡蛋稍微煮过了火,虽然不是溏心,但全熟也很好吃。
“你什么时候学的做饭,怎么这么好吃。”盛愿忍不住夸道。
“我向来做什么都可以做好,”牧霄夺回答得颇为傲慢,带着他一贯的轻屑,“不过是按时取量就可以完成的事。”
“你真的是一点都不谦虚啊……”盛愿讶然。
不过仔细想想,牧霄夺好像从来没在他面前表现出拙劣,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这大概是男人素来的性格使然,就连刚刚那种意乱情迷的时刻,除了过于激烈的心跳,他也没有表现出其余太大的情绪波动。
盛愿慢吞吞吃着面条,心绪不知又飘到了哪里,忽然听见牧霄夺问他:“过些日子,要不要和你妈妈一起去英国或者翡冷翠修养一段时间,我在那两个国家各有套房产,再安排几个人过去照顾你,工作可以等身体养好之后再做。”
盛愿一时没反应过来,忡怔的问:“你呢?一起去吗?”
牧霄夺面色淡然,没说去,但也没说不去,只是回了一句:“我会去看你。”
-
翌日清晨。
盛愿在一阵腰酸背痛中醒来,四肢酸软,像灌了铅。
仿佛一台老旧生锈的机器,每一次动作都带着筋疲力竭的嘶哑声响。
缓了许久,他拖着沉重的步伐慢吞吞下楼,头重脚轻,声音也哑得不像他,闷闷一声:“早上坏……”
牧霄夺正坐在客厅的沙发,闻声,头也不回的说:“醒了,把桌上的早饭吃了。”
窗外银装素裹,天地纯白,斜阳穿透枝干缝隙滑进窗口,是冬日里难得的晴日。
“我要是这个声音去配音,向笙一定会给我灌半瓶子润喉糖。”盛愿喝下半杯牛奶洇嗓子,终于感觉活过来点,叼着片面包慢吞吞嚼,“你简直摧残了一个配音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牧霄夺忍俊不禁,声音很轻的笑,似乎只是声带微微颤了颤。
“在干什么呢?”盛愿诧异的走过去,双手撑住沙发背,看见牧霄夺腿上正趴着一只白鸽,茶几上还放着药箱,纱布和碘伏散落一旁。
“鸽子?它怎么了?”
“和别的鸽子打架,翅膀受伤了。”牧霄夺说,“你来帮我按住它,我给它消毒。”
“好,出了好多血啊。”刺目的鲜血染红了鸽子的一边翅膀,顺滑的羽毛杂乱不堪,盛愿眉心微蹙,轻轻按住它的另一边翅膀,小声安抚,“不要乱动哦,在给你治疗呢……”
“舅舅,它伤的很严重吗?”
牧霄夺仔细用棉签蘸取将碘伏,点在鸽子翅膀的伤口处,说:“翅膀看样子没断,包扎一下,关在笼子里养几天应该就能恢复。”
盛愿点点头,撕下一小块面包递到鸽子嘴边,见它不吃,只能讪讪收回手,用指尖揉了揉鸽子的头,“为什么要和别的鸽子打架啊,可怜兮兮的……你是今早喂食的时候发现它的吗?”
牧霄夺回答:“昨天就看见它翅膀有血,还能飞就没管,今天早上发现它在趴在雪地里冻僵了才带回来。”
“还好你发现了,它长得那么白,万一在雪地里冻死就太可怜了。”
牧霄夺继续用无菌纱布将鸽子受伤的翅膀包扎、打结,处理完成后将它小心放进笼子里。
那样一个冷淡的人,在处理这些琐事时也依旧专注认真,即使是为了一只平平无奇的、即便冻死也未必会被发现的鸽子。
盛愿看着鸽子在笼子里东倒西歪的扑腾,喃喃的问:“有什么方法能让它们不打架吗?”
牧霄夺拈着一根掉落的鸽羽,闻言,漫不经心的说:“把窝端了,就知道抱团取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