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潮 第8章

江旋不想跟他多说,挂掉电话憋着气。

黑色赛摩机身被蹭脱了一大块漆,侯翰铭说发动机也被撞出了问题。

这车是他过生日江彧送给他的礼物,经他手买的美国那边专业极限赛车器械改装过,是他的命根子。

本来侯翰铭想在那边就给他修了,但他不放心这车再过别人的手,让侯翰铭花高价连夜给他托运了过来,他自己操刀。

但修了一上午都没修好,盛夏温度逐渐升高,热得他越来越心烦,想闪现过去把侯翰铭狠狠揍一顿,甭管是一起长大的兄弟。

江旋打开手机搜地图上的修车行,就只在小县城找到仅此一家的于师车行。

一路上的蝉鸣叫个不停。

他将手机搁在机车上面的支架方便用蓝牙听导航,找了半天才达到目的地,中途缺德的地图还带错了一次路。

服气。

这小县城的弯弯绕绕比他妈大城市还多。

映入眼帘的不是红色店铺名,而是那种在门口前的青梅树。

江旋牙根骤然一酸,想起了昨天下午来接他的少年,抬手塞进他嘴里的青梅。

“修车吗?”于佳阔在门口接着水,看到江旋骑着赛摩停留问。

“嗯。”江旋应了声。

于佳阔搁下桶走了过来,“兄弟这车不错啊,哪儿坏了?”

“喷漆,”江旋长腿迈下来指着车身,“内部零件有损坏,需要拆卸,能修吗?”

“嘶,能修是能修,”于佳阔为难地说,他们这儿很少接到大牌车型,不管轿车还是赛摩,都是普通款,像江旋这种名贵型车辆的还是第一次碰到,甚至有点不符合桐县人均水平,“就是害怕修不到你满意。”

委婉提醒,技术有限。

“什么修不到满意,于佳阔你小子别乱生意,”于老爸中气十足的嗓音吼,“小椰能修,他上次修好过一个客人的!”

“是吗?”于佳阔震惊,“我咋不知道?”

“把小椰喊过来看看!”于老爸说。

“不好意思啊,我去喊小椰。”于佳阔转身就往修车库房跑。

江旋等得掏出一根烟来抽,刚点燃,于佳阔就把人给带过来了。

看到来人,江旋惊讶的烟都忘了吸。

花雅,比他只大一岁的少年,老爸资助的对象(存疑),被逼喊哥,此时是车行的修车师傅。

对方穿着水泥灰的工装服,那么一身简简单单的衣服穿在他身上跟模特似的,袖子挽在胳膊肘,露出精瘦的手臂,皮肤白的能看到上面青色的血管,长发用夹子夹着,白皙的脸颊被蹭了几抹漆黑的机油,浅棕色眸子浮现出漫不经心的感觉来,嘴里叼着根烟,莫名的有几分痞气。

花雅看到江旋,秀气的眉毛一挑。

“哟,改装赛摩啊。”花雅把烟从嘴上拿下来夹在修长的手指缝隙里,头稍微偏了偏说。

一眼能看出来改装赛摩,挺牛的。

江旋剑眉也跟着挑了挑。

第06章

“能把车搞成这样也是个人才,”花雅走近俯身仔细端量,“你急吗?”

江旋心里带着对花雅的考究,一时想出了神没有回。

“嘛呢弟弟?”花雅嘴角轻勾起弧度,眼眸却没有任何笑意。

“你叫我什么?”江旋这下反应过来,眉目微沉,语调上扬。

“弟弟。”花雅存心喊。

于佳阔站在两人旁边儿,仿佛听见到磁磁的电流声。

“哎哥,”江旋冷笑,下颌点着赛摩,“这车修不回原样的话,会不好办。”

言外之意,我让你不好过。

花雅见江旋不仅接了茬,还暗戳戳放了威胁,浑然不在意地回,“都这样说了,那自然是会修好的。”

“多久?”江旋问。

“要买零件,”花雅淡淡地说,“起码一周。”

“行。”江旋看向于佳阔,面无表情问,“付定金吗?”

于佳阔被寸头少年的冷脸吓了一跳,这贴皮儿的发型说才从牢里出来的都信,唯一能说得上话的,就是那张脸确实是长得帅,“不用,带时候取车给全款就行。”

江旋眼神扫了他俩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顶着烈阳离开了。

于佳阔看着江旋高挺的背影,咂摸了声,“有钱人的儿子是有点儿狂妄在身上的哈。”

“你怎么知道他有钱?”花雅问。

“车啊,咱县里像他那种年纪的,没有家长会给孩子买赛摩吧,”于佳阔说,“气质也能看出来,他浑身上下都散发出金钱味儿。”

花雅对他竖了个拇指。

“不过长相我不喜欢,”于佳阔啧了声,“太凶了,操。”

江旋这辆车赛摩,恰巧不巧,花雅听江彧说起过。

他和江彧的相处,其实很少提到关于家庭的事儿,那次江彧也只是随口一提,说他儿子十六岁生日,送一辆江旋早就想拥有的赛摩,只不过老爷子不允许,江彧偷摸送的。

花雅能品出来江彧对江旋的父爱亲情,却从没听江彧谈起过江旋的母亲,哪怕稍不留神的泄露也没有。

“零件是美国那边的,”花雅说,“给于叔说一下买这些回来。”

“他这辆是大单吧?”于佳阔唰唰地记着花雅口中所说的零件。

“嗯,修理费不少。”花雅带着手套用扳手拆卸。

“我忘了给你说了,”于佳阔一屁股坐在花雅旁边儿,“阳子和郝子打算去电影院那边摆个炒酸奶的摊儿挣零花钱,想让你去弹吉他在那卖唱给他俩拉客。”

花雅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眼看他,无语说,“服了。”

“他俩说不去不是兄弟。”于佳阔说,“当然,我是肯定要去的,我去帮他们打下手。”

“暑假还是给你们放得有些长。”花雅发出认真地建议。

“去呗小椰,暑假电影院人多,还可以挣点儿钱。”于佳阔怂恿。

“我想想。”花雅说。

“别想了,”于佳阔只好发出最后的红牌威胁,“是不是兄弟?”

“去吧,”花雅叹了口气,“陪你们丢脸。”

今天的车确实很多,修车的师傅忙到将近晚上八点下班,等人走得都差不多后,花雅才从车盘底下钻出来,早上还干干净净的工装服现在已经脏得不像样。

他摘下手套,拧开搁在凳子上的水杯一口气全部灌完。

“待会儿去我家吃饭啊。”于佳阔特意提醒他说。

他正想开口回,兜里的手机振铃,从七点开始,隔十几分钟的间断就开始响,颇有些锲而不舍。

花雅对于佳阔比了个手势,出门掏出手机接听。

“在哪?”江彧问,听语气轻快,好像真不知道他在哪儿。

“车行。”花雅“啪嗒”一声扣住打火机点燃嘴里的烟说。

手机那头的呼吸陡然沉了下来。

江彧前前后后给了他不少钱,多到他哪怕二十四小时不停歇干兼职坚持十年都挣不到那些金额。

但花雅不想用。

要问他为什么那晚会跟江彧走,大概是因为他脑子搭了铁,被刀砍得神志不清晰了。

在江彧提出我想包养你的时候,花雅嗤笑了声,说你们城里人都玩得这么花吗?

他没法做到像电视剧那样上演的金主与情人的内容,江彧也没有强迫,只是提了几个要求。

不能再去催债打黑架挣钱。

不能再去车行修车。

随后又抛出典型的大男子话术,我都给你那么多钱了你没必要再做这些,安稳读书就行。

花雅能听话那就不是花雅了。

“你.....”江彧大概知道拿花雅没辙,语气沉了些但没有说重话,更多的是无奈,“你就不能歇歇吗,现在是在放暑假。”

“我是永动机。”花雅开了个玩笑。

“屁的永动机,”江彧自持的从容也爆了句粗口,“才下班是不是,下班就给我过来。”

“我没吃饭,”花雅把玩着打火机,不停地点火,啪嗒啪嗒富有节奏,“饭做好我就过来。”

“你来当我金主算了,”江彧叹了口气,“行,想吃什么?”

“都说了,饭。”花雅懒散的语调说。

挂完电话,他走进去回于佳阔刚说的话,“去不了了,有点事儿。”

“饭吃了再去办呗,”于佳阔不明所以,“又不缺吃饭这点时间。”

“急事儿。”花雅说。

于佳阔突然想到了什么,皱眉问,“又要去催债了?”

“不是,”花雅笑着说,“别担心阔阔。”

于佳阔脸一红,在脑子宕机的几秒花雅已经离开了车行,反应过来后大吼了声操!

“操谁呢?!小椰呢?”于老爸扬声问。

小椰坐上了公交车去贝湾。

桐县最后一班公交车的时间在十点,这会儿过了下班高峰期,车上只有零散的几个人。

花雅在颠簸悠长的公交车内昏昏欲睡,脑袋靠窗,视线里闪过看了十多年的小县城夜景。

手机消息提示音扯回他深沉的思绪,垂眸扫了眼,是寝室小群顾嘉阳和党郝在商量去电影院摆摊炒酸奶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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