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坏不起来 第50章

扶月朗声道:“你压根就不认识裴子衿!”

“是否有人告诉你宫宴上穿白衣的就是裴子衿?可他指的分明是国师,真正的裴子衿在对面呢!”

国师松了手。

皇后的眼不知何时睁开,轻飘飘看向箭尖。同僚手一颤,忙陪笑着丢开箭支,跳回座位老老实实坐好,哪有方才醉得站不稳脚的狼狈模样?

黑衣人面露慌乱,嘴上吭吭哧哧:“我只见过他母亲!”

裴子衿慢慢起身,双手拢进袖子:“我府里的确住着一位老妇人,但她不是我母亲,是我为国师大人请来治腿的神医。”

“她老人家脾性怪异,救一人便要杀一人,为此我将她看护在府中不敢轻易让她见人。”

“你说你见过她——”裴子衿笑了,“那你怎么还没死呢?”

“她,她……”

黑衣人定力不足,被白衣青年看了几眼就瘫软在地上一副天塌了的样子,实在不堪大用。

裴子衿收回眼,腰微低:“此人不会武功,那一箭绝不可能出自他手。此事既然与臣有关,臣愿查清真相,找到真凶。”

皇后淡声说:“三日。”

裴子衿:“是。”

有人不服,依旧想挑裴子衿的刺——比如你身为朝廷命官,居然敢养这么危险的‘神医’在家中,罔顾他人性命,与黑衣人告的罪大差不差,就该被下狱。

身边友人却是拉了拉他衣袖,低声说:“你也不想想裴子衿多聪明啊,他提了国师!皇后怎会为难一个想替国师治腿的人?啧,你还是嫩了……”

幕后黑手究竟是真找了个废物来行刺皇帝,还是想借机扯出裴子衿养了个‘毒医’的事,不得而知。

这场闹剧终究是以几条人命为结局。

裴首辅外表风光霁月,一进地牢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林国鼎鼎有名的酷吏站在他面前都有些发憷。

他表情自然洗去双手血污,淡然的脸一抬,平静交代之后的事。

那毫无感情的眼看得人心里毛毛的。

第47章

一出殿门, 扶月就吃了口凉飕飕的风。

回头去看轮椅上的人,发现沙棠早已做好准备给国师围了圈毛领。

宫灯下,那人的脸没进白软软的动物毛里, 暖色光晕轻轻映着淡色眼珠,透出一种温润漂亮的色泽。

扶月小松口气, 自个儿拢紧了衣服。

她走两步便忍不住蹦蹦跳跳,回头一指国师怀中露出点红毛的狐狸, 眨眼笑:“这家伙怎么一点用也没有?就该在你冷的时候爬到你脖子上团起来给你取暖嘛!”

昏昏欲睡的红狐:。

系统幸灾乐祸:‘哪怕没有提示, 我也能感知到目标对小公主好感度-100。’

楚纤:‘不无可能。’

兰枻夺过落墨怀中披风,嘿嘿一笑追上不肯多穿一件的小公主,仗着年长几岁又武功高强, 拎小鸡一样把小公主拎到面前, 强行将披风压在她单薄的小肩膀上。

扶月翻白眼:“你可真讨厌!”

兰枻嘻嘻哈哈:“大人就是要做小孩讨厌的事情。”

扶月一边嫌弃披风丑一边放慢脚步等轮椅追上,她瘪嘴:“观太子哥哥反应, 今晚的事八成与他有关, 只是证据不好找。希望裴大人尽力些, 别不敢查。”

这番话自然是她仔细观察过太子的结果。放在从前,她哪有闲心看别人脸色?光是如何度过枯燥乏味的宴会都够她受了。

今日耳聪目明,不仅发觉刺客异样, 还猜出幕后主使……扶月眼巴巴望向国师。

国师:“小殿下真是不同了, 看来这些时日没有荒废学业。”

若是身后有条尾巴,扶月绝对摇得比狐狸欢快。她哼哼唧唧:“那当然!你留的作业我什么时候没完成?”

她眼睛滴溜溜一转, 又转到这人身上:“我总觉得裴大人跟其他大臣不一样,他似乎……嗯,干净些?和他同龄的官员要么长得没他秀气, 要么穿得没他贵气,比来比去都差了一截。”

沙棠直接问:“你想他做你驸马?”

早已看穿的兰枻大笑出声。

扶月:“!”

她急得路也不好好走, 三步并作两步跨到沙棠面前,道:“我要驸马干什么!那玩意还不如国师送我的两本剑谱呢!我明明是想说国师选出来的人就是跟其他凡夫俗子不一样!你懂不懂啊!”

嚷嚷完,下意识朝国师面上一瞧。

那双眼正若有所思凝视着她,带着一点点探究意味,是扶月最受不了的那种——登时闹了个大红脸。她‘啊呀’一声捂住两颊,哒哒哒跑到落墨身后躲着了。

沙棠面无表情‘哦’了声,停一会,还要补两个字:“不懂。”

气坏人不偿命。

清微楼没有男子,沙棠在边关就不爱与士兵搭话,只管听从国师号令。在她眼中人有三种:国师,清微楼女侍和其他人。

兰枻笑得一个劲擦眼泪:“小殿下千万别恼,沙棠心里只有大人哈哈哈哈……”

被沙棠唯一惦念心底的幸运者:“……”

国师扶额。

见状,沙棠眉一皱,立马蹲下来:“您哪里不适?”

兰枻耸耸肩,对小公主做了个‘我就说吧’的表情。

打打闹闹到宫门口,扶月看清前面等着的两道人影,身形一滞。

两位嬷嬷从阴影中走出来,皱纹似是风干成块的皮挂在脸上,笑与不笑都僵硬,透出一股死气。

她们冷冷淡淡瞥了小公主一眼,将小公主牵了一路的嘴角彻底打压下来。其中一位说:“请国师大人去娘娘殿内用药。”

“……药,药在哪里都可以喝呀,”扶月不死心,“你……你们端来,本公主看着国师喝,这总能放心吧?”

嬷嬷扯了下嘴角:“公主说笑了。”

扶月:“本公主没有说笑!你们现在就——”

“小殿下乖。”

扶月脸一鼓,又委屈又生气地瞪向国师。看见国师从披风里抬出来的手,她仍是一秒不敢耽误地过去,忙握住了。

“……”国师无奈,“我是让你接住这只狐狸。”

扶月:“!”

扶月耳朵烫极了,慌慌张张松开爪子,舌头差点咬到:“你你你你又没说哼!不,不是我的错,我,我不是故意的!”

气势若再足些,听起来才有威严。

收到一半,却被这人偏凉的手轻轻抓住,她笑:“握一会也是可以的,反正娘娘等得不急。”

扶月:“!”

两位嬷嬷对视一眼,低头不语。

小公主莫名找回场子,又被这人轻哄着主动触碰,心底那点不爽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对国师往她臂弯塞狐狸的动作也没啥反应,她呆呆望着这只克制守礼绝不冒犯的手,脑子挤满混沌想法。

红狐一到扶月怀中就迅速睁开眼,极其敏锐地甩开九条尾巴,差点扇到扶月娇嫩的脸。

不需仰头,周身气息就不对。金色瞳眸中凶狠之色乍现,四肢毫不客气蹬着扶月胳膊——

这一下下实在用力得很,拼着踹断她骨头的念头去。扶月倒吸一口凉气,竟更加抱紧了狐狸。

国师轻呵:“不准伤害小殿下。”

“……”

红狐动作顿了几秒,金灿灿的狐狸眼转过来,死死盯住国师的脸。

国师:“你们护送小殿下回去,今酒放我床上,记得桌上摆一碗血。”

说罢,想摸一下狐狸脑袋,却被红狐故意避开。它转头就埋进小公主怀里,只露出个翘着的尾巴给她。

国师也不多纠缠,调转轮椅方向,同两位嬷嬷温声说:“走吧。”

红狐:。

车轮渐渐远去,扶月肩头探出张狐狸脸。

软毛都盖不住的阴冷妖异。

-

凤鸾殿灯熄大半,檐下挂着的两盏六方灯在风里轻晃,纱绢制成的画屏上朦胧显出几个小人影,昏暗鬼魅。

轮椅刚一推进殿中,身后的门立刻沉沉合拢,隔绝外界冷意。

眼前一根蜡烛也无,似是用夜色剪了块黑布将她蒙盖。

在这个时辰进皇后寝宫,又是这样的场景,国师这身白衣跳进护城河都洗不干净了。

轮椅停在门边不动,里间送出的暖意打着旋儿靠近,自她小腿兜游而上,如通了灵性一般很懂临界点在哪,贪婪又懂得自我抑制。

“不敢过来?”

一抬眸,披散长发的女人不知何时静立屏风边,面色阴晴不定地望着她。

褪下厚重凤袍,那股逼人的贵气并未消减半分,反而叫人担心看了其真实面目会不会被灭口。

皇后的确生得极为好看,眸光流转间不经意带出的狠与媚浑然天成,亦是久居高位视一切规则为无物的倨傲。

她红唇一提,美得惊心动魄,也逼得人提心吊胆,唯恐成为玫瑰之下饲养根茎的土壤。

随着这声似嗔似笑的呢喃,殿内烛火一个接着一个跳活了,照亮流光溢彩的金殿。门外的那两盏灯也不动了,静静垂挂。

——这是皇后惯常玩的小手段,约莫是跟哪位戏法大师学的,常人见了能吓断魂。

就是个眨眼的功夫,女人披着几层松散纱衣迫近眼前,弯腰弯得又软又流畅,像极了某种没骨头的软体动物。

她手中端着药碗,腕上金镯与碗沿轻撞,仿佛中断催眠的提示物,清冷冷一声,莫名刺耳。

国师:。

泛着浓香的气息慢慢吐露在脖颈,那人不怎么满足地继续凑近,与血色无异的唇瓣似有若无贴了几下苍白肤色,带起阵阵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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