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稍稍往后靠,却被那只手摁住了肩膀,再也后退不得。
“……”国师终于对上那双酝酿着风暴的眼,里头没有一丝笑意,冷得触目惊心。
系统:‘我我我我先撤了!哈哈哈!保重啊宿主宝宝!’
“喝呀,”皇后眼眸微动,转到淡色唇瓣上,“敢吃扶月夹的东西,不敢喝我的药了?”
深色药水中有什么在缓缓动着,比前几次起伏大得多,显然皇后是懒得装了。
今晚的宫宴,楚纤必不可能同皇后坐在一处。她很了解皇后,知道只要她敢过去,皇后就敢当着众人面对她做些底线之外的举动。
更不说她怀中对皇后十分警惕的红狐。
楚纤也知道皇后给自己喝的药里下了别的……比如蛊虫。
这种蛊虫能让人的身体恢复到最佳状态,哪怕血流干了也能站起来,只要操纵者不死,她也死不了。
子母蛊。
楚纤找到的古籍上说这种蛊明明种一只就能达到效果,但不知为何皇后每次给她喝的药都有一小只虫。
或许与她药人身体有关?蛊虫无法爬到她心口,半途就被她的特殊体质杀死了?
“……”国师没动。
森寒黏腻的目光胶着在她唇瓣,似是想用某种法子撬开,贴上去肆意吸.吮其中气息。但皇后连靠近都克制着,压在楚纤肩上的手也并未深入半分,甚至摩挲都没有。
两人以一种在外人看来绝对亲密暧昧的姿势僵持着,直到碗中的小虫忍不住地爬出来,拖着一道深色水痕爬到皇后指甲上。
楚纤:。
这虫比古籍上绘制的大几倍,想必是皇后新培养的……蛊王?怪不得动起来水纹颤颤,那样明显。
“啧,”皇后不耐地捏住她下巴,“喝。”
第48章
“臣的病还未治好, 这药自然是要喝的。”
通常这种句式后面要跟着一个‘但是’。
不过国师没有戏耍皇后的意思,她接过药碗,薄唇先行抵到碗沿, 抬指轻轻一拨弄——
黑乎乎的蛊虫掉进药里。
瓷碗倾斜,散发苦味的浓稠液体慢慢往外流, 混着另一人并不善意的目光逐渐靠近唇边。国师合上眼,似是要一饮而尽。
‘砰’——
忽而身后巨响!
有什么用力撞着殿门, 连着整个宫殿都在震颤!
第二声、第三声, 门塌了!
那只一人高的红狐踩着一地碎屑进来,艳红蓬松的尾巴晃动,抖落尖端烦人的灰尘, 彻底展开后像是一把巨大的扇子。
缥缈白气在它周身环绕, 额间一簇加深的红毛,该是某种古老仙印。飞灰腾起, 没再落它身上半分, 金眸纯粹闪耀, 昂首挺胸如腾云驾雾的瑞兽。
皇后挑眉:“半妖?”
话音一落,国师手中的药碗被甩过来的尾巴打翻在地,大了几倍的爪子‘吧唧’一声踩上蛊王, 狠狠地碾了两圈。
国师:。
动作一气呵成, 姿态理所当然,越发有替天行道的瑞兽模样了。
如果忽略它脚下碎成渣渣且价值不菲的殿门。
红狐慢步踱到皇后面前, 比她小腿略粗的四肢灵活得很,爪子却极不客气地勾起木板边沿,轻易留下深刻痕迹。
“今酒回……”
国师调转轮椅, 刚开口三个字,就被飞来的尾巴缠住了脸, 只看得见一片沉沉的红。
国师:。
她抿紧了唇,防止吃进去狐狸毛。幸而红狐不是要闷死她,双手扒一扒倒也能扒出一条缝让她露个眼睛。
红狐尾巴沾了她房里的熏香,应当喝过那碗血来的。国师一边扒尾巴一边想,这是它原本大小?这么大只,她那张床都放不下,别提抱怀中了。
估计扒拉的哪一下没收好力让红狐觉得痛了,它不满地呜两声,扭头警告国师小心点,不准弄坏它的尾巴——‘只是给你玩一下而已!’
无论是殿门粉碎还是被妖物闯进寝宫,皇后没表现出有多讶异,只在红狐回头时骤然沉下脸。
的确还是那个喜怒无常的娘娘。
反转极快。
红狐不过往前踏了一步,却像是触动某种阵法,有血光自它脚下冒出。
暗暗的红色现成几个看不清内部的正圆图案,层层叠加,直至将红狐整个身体都罩在笼中。
系统:‘诶??凤鸾殿怎么有……’
楚纤:‘目标打不过。’
系统:‘诶?!’它咋不知道!
楚纤很清楚这种阵法专为捉妖设计,不会当场要了妖物的命,但会令它们失去反抗能力。
——她知道这个世界有其他血脉强于人类的生物起,就一直在搜寻记录奇闻志怪的书。系统的数据库总会有缺漏,不可能对每个世界的每个细节都了如指掌。
果然。
强大的阵法在几息之内就形成一个巨大的笼子,寸寸收紧,狠狠箍住红狐身体,似是要逼它缩小一般不断合拢、再合拢……
红狐发出痛叫,尾巴被困得无法施展开,在逼仄的角落杂糅成一团。
‘叮’地一声轻响,皇后从凤凰金像尾羽处抽出一柄长剑,剑光如雪,不似凡品。
她看向地上痛苦翻滚的狐狸,提唇浅笑。
系统:‘这是啥?我咋不出来??’
楚纤:‘镇妖剑,没录入数据库,整个世界只有这一把,仅在少量传说中有记载。’
系统:‘宿主宝宝好厉害!’
恐怕在得知她捡回半妖那一天,皇后就着人去搜查镇妖剑下落。
这把天生斩妖的宝剑看似纯洁无瑕,实则沾染无数高级妖物的血,哪怕夺回它的途中也有数不尽的人身亡。
今晚特地让她来这里喝药,不仅是宫宴一事,还想以楚纤为饵,引半妖自投罗网。
缚妖笼依旧在收拢,红狐身形也不得不随之变小。
微弱的光轻轻包裹住狐狸,九条尾巴化作萤点消散。
看清地上蜷缩着的人影,皇后眸中暗色汹涌——半妖居然在这种时候化形了。只是形身不稳,两侧的狐狸耳收不回去。
青丝凌乱,娇柔莹白的皮被笼线勒出红.痕,缠绕在脖颈间的凶器逼她断断续续发出妖媚动人的痛吟,比人血更瑰丽更美丽的艳色缓缓流泻。
那双纯金色的眸干净如洗,纯真纯美,此刻盛满清泪,却又倔强地瞪视皇后。
身陷囹圄不肯服输的凶兽之所以惹人折磨,原因大抵就在此。人一旦恶劣起来,鲜血淋漓的臣服、凌.虐才能感到快意。
她实在是个尤物,又实在该死得很。
皇后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剑尖划破这张楚楚可怜的脸是怎样一番美景了。
这妖物与红色如此适配,不泡在血里岂不可惜?
“……皇后娘娘!”
轮椅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响,侧眸看去,白衣国师重重从轮椅跌下,好不容易支着手肘撑起上半身,却不动了。
她跪向皇后,说:“是我教导无方,祛除不了她的妖性,请您责罚。”
在天子面前都不必卑躬屈膝的人今日为了一妖物跪得狼狈,往日无论怎样逗弄都不肯松口的‘臣’字今日随随便便就丢了。
皇后笑了。
手中镇妖剑慢慢举起,只管对准了狐妖的脸。
“你替它?你有几条命替它?”皇后叹息着说,“阿月,你比我更清楚妖有多贪婪。”
“今日你敢喂它喝血,往后它必将你吃干抹净,连一根头发丝也不会剩下。”
妖类向来薄情,何况是自幼备受冷眼的半妖。它对人的恶念怨念比谁都深,唯有身死才能化解。
低眸望着地上似是痛晕过去的美人,皇后表情淡漠:“它一化形就敢对我下手,怎么,阿月你要用我的命来喂这只狐狸?”
这话不像问责,像调.情,又绝不可能是后者。
“……臣不敢。”
皇后漫不经心答:“你没什么不敢。”
狐妖的血流到白衣身边,将好好一片皎洁的布染红。
殿内安静一会,国师也就跪了一会。
“我可以放它,你答应我三件事。”
皇后并不放开镇妖剑,走到国师身边半蹲下,附耳与她说了几句。
国师:“……是。”
手背碰了碰这人偏冷的脸颊,皇后道:“行了,带着你的小朋友回去吧。再有下次,我可不饶你了。”
她转身收了缚妖笼。
上一秒躺尸不动的狐妖下一秒就扑到白衣女子身上——国师毫不设防,被她压到地面白衣彻底脏了。
狐妖轻飘飘的,一点也不重。哭声嘤嘤呜呜,仍是那种小动物式的哭法,最能博人同情。
单手无奈扶住狐妖蹭个不停的腰,既是制止她乱动也是怕她翻下去,国师用干净的袖子在她面上擦拭,轻声问:“还痛吗?”
“……痛,可痛了!”狐妖细白细白的手臂有力极了,抱得她五脏六腑都要挤到一块,“必须要喝一碗血……啊不,三碗!呜呜呜……”
国师温柔看着她,在狐妖万分期待的目光下说了个‘好’。
‘叮’地一声重响,狐妖吓得一哆嗦,甜甜腻腻的哭声也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