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开的话题被殷楚玉强行扣上,似乎只剩下离开这唯一一条路。但看着在跟小猫斗争的宁簌,她的心中又涌起一种强烈的不甘。
在猫有德医院的时候,她打听清楚抱错猫的事情,怀疑这一切都是宁簌的阴谋诡计。她是故意带走猫的,想着到时候送回猫有德医院也是她出面。可没想到殷楚玉直接越过宠物医院,将交换的地点定在她家门口。
殷楚玉不会跟她提过去的事,但她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得来的讯息一坏再坏。关老师说楚玉这一年比过去更孤僻,她很自然地将一切推到那段失败的感情经历上。她想借机跟宁簌说话,可殷楚玉没给她这个机会。
“你有事情要忙吗?”梁成君又问。
殷楚玉:“可以有。”
梁成君:“……”
宁簌差点没压住笑。
有就是有,非要加个“可以”。如果是她的话,都要伤心欲绝到泪洒长江了。
梁成君再度败退,丧气道:“我先回去了,有事再联系。”
殷楚玉淡淡地应了一声。等到梁成君离开,她才将视线挪到跪坐在地毯上的宁簌身上。
宁簌脊背一挺,浑身僵硬。
那柄看不见的刀就要砍到她的脖子上了吗?
相忘江湖就好了吧?“喋血”的场景是不是太难看了?
宁簌全然不记得自己先前失败的“一刺”。
“它跟你不熟。”殷楚玉说。
宁簌:“……”脑子里回荡的是“你女朋友跟你好陌生哦”。
殷楚玉的语气还算缓和:“你千呼万唤也不会出来。”找了根逗猫棒在沙发边沿摇晃,小猫鬼鬼祟祟地探出脑袋。
在诱引小猫上,逗猫棒还是很成功的,两只模样相似的姐妹猫腾跃起来,可不能高估宁簌的抓猫能力。
好不容易逮着一只,仔细一看不是她的。
逗猫棒还在那摇晃,宁簌双目无神地盯着。恍惚中听到一声轻笑,一时间不知道被逗的是猫还是她。
这种心态在殷楚玉开了一个主食罐头后抵达峰值。
既然用罐头就能轻松诱引两只小猫,为什么一开始没有拿出来?
她是生手一下子没想到,殷楚玉这个熟手难道也不清楚吗?
看着吃罐头正欢的小猫,宁簌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朝着抱着双臂的殷楚玉开口:“罐头多少钱,我转给你。”
殷楚玉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冷了冷。
没再看坚决要做切割的宁簌,她瞥着吃得正欢的道德经,淡淡道:“十五。”
宁簌抿唇,低声说:“那加个微信?”
她还在殷楚玉黑名单里呢。
殷楚玉字正腔圆:“支付宝转账就好。”
宁簌:”……”
第9章
宁簌在小猫咪大快朵颐的时候捏住了它命运的脖颈,无视了它惨烈的、撕心裂肺的叫声,将铁石心肠贯彻到底。
最后殷楚玉看不过眼,塞了根免费的猫条到猫包中。
宁簌不敢看殷楚玉的神色,提上猫包堪称落荒而逃,并不比梁成君好上太少。
接连公私区域的那道门缓缓闭合,宁簌深呼吸一口气,走到电梯口,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这该死的电梯要刷卡,她该怎么下去?梁成君为什么出入自由?上来时候有保安帮忙,那下楼呢?
宁簌扭头,正在纠结要不要去按门铃时,一条短信进来了。
“密码是生日。”
殷楚玉像是猜到了她的所思所想。
宁簌找到密码键盘机械地输入0208四个数字。
在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她浑噩的思绪被沉闷的声音惊醒。
她怎么还记着前妻姐的生日啊!
捧着手机,宁簌假惺惺地发了条短信:“你生日什么时候?”
可殷楚玉没有回复。
宁簌:“……”
跟前妻姐的交锋,她又一次完败。
预计的半小时换猫因为梁成君的失误,硬生生拖长。等垮着脸的宁簌拖着脚步回家时,已经黄昏了。
气饱了,但她看到了苕皮小推车。
在等待苕皮的功夫,宁簌回头看了眼那精致高档的相宜苑,思绪不由浮动起来。
殷楚玉晚上吃什么?依照殷楚玉的性格,不会喜欢有人在家操弄三餐的吧?她吃什么呢?自己动手吗?还是外出呢?外出的话她又会跟谁结伴呢?
宁簌回忆着过去的片段,再度发现她对殷楚玉一无所知。
那段可怜单薄的恋爱经历就像空中楼阁一样悬浮,既没有少年人孤注一掷的热情浪漫,也没有细水长流的默契相知,她们到底在谈个什么鬼东西哦?相对坐论文吗?
“打包装盒?”老板满含烟火气的声音传入宁簌耳中。
宁簌回神,说了声:“打包。”
要是她跟前妻姐还在一起,这苕皮就只能坐在外头吃,都不好意思带回家里去“污染”殷楚玉。
南辕北辙的两个人,凭什么走到一起?就凭地球是圆的吗?可没有抵达终点,就会累死在路上吧。
美味的苕皮驱走宁簌心中聚拢起的阴霾。
宁簌没也没刷剧,而是兴致勃勃地逗起了猫,直到小猫团在沙发上睡着了,她才扭头看夜幕降临的城市。
霓虹灯的光彩在高楼大厦间闪烁不定,这是一个车水马龙的不夜城。
如果她没有碰到殷楚玉,大概率跟着陈散一起出去,听着刺激耳膜的摇滚,听驻台歌手唱到声嘶力竭。
正想着,陈散的消息发来了。
一张照片,一条语音。
桌上酒瓶子横七竖八,满片狼藉。
“簌宝,怎么回事呢?”
宁簌回复:“少喝点。”
想了想,她又说:“之前领猫回来的时候抱错了,今天就忙着换猫事,没空出来。”
她坚信自己这张嘴拦不住爆满的倾诉欲,索性在这个时刻坦白了,只是掩藏起殷楚玉的名字。
陈散没有怀疑,回了句:“ok。改天上你家撸猫。”
宁簌扔掉了手机,看了眼睡得四脚朝天的小猫咪,把一些容易被咬断、抓乱东西收起。跟殷楚玉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宁簌扔掉了熬夜到两三点的坏习惯,逐步走上老干部作息。这种规律的生活并不坏,上火的次数直线下降,宁簌就一直保持着。
这一晚也跟往常般洗漱入眠,可在合上眼睛的时候,宁簌像是一步踏入云团中,沉沉浮浮的,像梦境,也似神思清醒。
难道是鬼压床了吗?宁簌悚然一惊,啪嗒一声响,一个充气棒槌敲上她的脑门。
不疼可侮辱性极强!
她是什么好欺负的人吗?憋了一天的恼羞彻底迸发,宁簌一把夺过棒槌,将那人参大小的小人儿敲得吱哇乱叫。
她怨气比鬼还可怕,难道还怕鬼吗?
“别敲了,还有我不是鬼!”小人儿一蹦三尺高,怕宁簌再打她,连珠炮似的将话说出,“我是神仙。一年前你不是在寺庙里许了个愿吗?天庭办事处走完手续批准了,你可以去实行了。”
宁簌:“……”什么稀奇古怪的梦。她冷笑,“我一天要许八百个愿望,您说的哪个?”
小人儿学着宁簌过去的模样,双手合十,虔诚说:“信女宁簌,愿意一生荤素搭配,希望早日跟殷楚玉步入同居生涯。”
宁簌深吸一口气,又给了小人儿一锤子。复读机吗?语气语调竟然一模一样。
她荤素搭配的愿望多着呢,那都是老皇历了,怎么不让她先发财呢?
小人儿:“请快点跟殷楚玉同居,不然就是浪费天庭的人力物力,要天天遭受天打雷劈。”
宁簌冷冷道:“天打雷劈一下我就当场归西了。”
“还有要实现我的愿望,不该是让殷楚玉出现在我家中吗?为什么还要我想方设法跟她同居?”
小人儿语重心长:“要发挥主观能动性,你们还没结婚呢,直接把人塞过来那不是违法的吗?”
难道要她去找前妻姐同居就很正常吗?
宁簌骂了声“神经”,拿起小锤子将自称神仙的小人敲到变成一团空气,她才从那稀奇古怪的邪门梦里走出来。
猛然间坐起身,宁簌差点被小猫咪那双“电力十足”的眼睛吓到魂归九天,她啪嗒一声打开房间中的灯,抚了抚手上的鸡皮疙瘩。
光怪陆离的梦境驱走她的睡意,也勾起了一些对往事的回忆。
跟殷楚玉在一起后,宁簌听人说当地的一家寺庙求姻缘很灵,就找了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拉着殷楚玉去爬山参拜。查攻略的时候,宁簌发现道路常年拥堵不堪,放弃开车的念头,在地铁、公交车的几次中转里,她们到了终点站——一个距离目的地约四公里的站点,余下的一截路需要蹬自行车。
怀着区区四公里不在话下的念头,宁簌和殷楚玉爬了一截又一截的坡路,车轮子都快蹬出火了。
那天运气也不大好,上山的索道在维修,这意味着要靠她们的双腿走上山阶。
其实累成一滩死狗,可面上要强装成徒步高手。
后来宁簌设身处地想了下,如果有谁跟她的约会是约爬山,她一定会把对方的脑袋拧下来。
可殷楚玉没有丝毫的怨言,甚至替她分担了背包的重量。要说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那就是她在寺庙求姻缘签的时候,殷楚玉说:“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还能保姻缘吗?”
那时候宁簌以为殷楚玉只是博学多识涉猎广,在读《金刚经》,没想到殷楚玉直接上一个台阶,将她这等俗人甩在身后。
既然不为她入红尘,那就不许入红尘。
宁簌冷哼一声,抱住了小猫咪安详地躺下闭眼。
再次入眠的时候没再梦到神仙,一片黑洞,直到闹钟伴随着小猫的巴掌将她唤醒。
宁簌揉了揉眼睛,嘴角忽地一抽,像是被电击。宁簌没在意,游魂似的穿衣、洗漱,伺候大小姐,直到提上包一身光鲜地出门。
公司与家都在地铁口,宁簌大部分时候都懒得开车。当她把自己塞入地铁车厢的时候,那种电击的抽搐感越来越强烈。一开始,像是理疗时候的电针疗法,突然间,仿佛哪个不懂事的将电流开到最大档。宁簌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双手抖起来,帕金森似的,让手机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