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神仙的力量只存在于让她痛苦尴尬的事情上。
不就是天打雷劈的惩罚吗?毛毛雨而已。
宁簌木着脸,心里头活跃的是身残志坚、顽强不息的自己,可身体上呢,是个再度摁响门铃的从心人。
她受不了。
宁簌倚靠着门摸出手机,寻思着要用什么样的姿势才能引诱殷楚玉给她开门。
卖萌?撒泼打滚?卖惨?宁簌一一排除,最后学着殷楚玉的做派,拿出一副要谈千万单子的严肃架势,十分冷淡地敲字。
“开门。”
“有大事跟你说。”
手比脑子快,发完文字后,习惯性点了一张可爱的表情包当添头。
再撤回就有种掩耳盗铃的笨蛋感了。
什么叫功亏一篑啊,宁簌戳着屏幕上自己的倒影,口中嘀咕不断。
等了一会儿,宁簌没等到消息,正想着站起的时候,门忽然间开了。失去平衡的宁簌在惊慌失措之余,想的是那该死的电流惩罚害得她脑子短路,做出靠在门上这样的举动。
她没有像电视剧中预演的那样戏剧而又浪漫地栽倒在前妻姐的怀抱中,而是咚咚二连响,先是撞了门框紧接着碰到了前妻姐的脑袋,而在慌乱中狂舞的手紧急中拍到了什么,在那逼得她眼泪飚溅的疼痛中,她终于站稳了脚跟——被殷楚玉托住了腰。
唯一庆幸的是,被殃及的池鱼没有向着她投来寒冰似的死亡视线,反倒是夹杂着几分无奈。
可在对视的刹那间,宁簌依旧认为此刻的自己有种小脑萎缩的抽象感。
她强行憋住了眼泪,请那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小神仙给她电一电,以痛止痛百试不爽。
她为什么这么倒霉?
“还好吗?”殷楚玉低声问。
“还……”“好”字在唇边转了一圈,最终没有说出来。要是摆出一副可怜的惨像,殷楚玉是不是就不会赶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宁簌深吸一口气,一边说“不好”,一边很自觉地在玄关换鞋,将赖在这里的决心贯彻到底。
殷楚玉抬起手揉了揉额头。
她困惑的视线往宁簌那颗金刚不坏的后脑勺上望去,最后慢慢地移到宁簌那只逐渐肿起的右手上。
真的不疼吗?
殷楚玉侧了侧身,扶着柜架让自己被撞得晕眩的脑袋清醒几分,抿了抿唇,视线在宁簌受伤的手上停留片刻,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她没避着宁簌。
宁簌支棱着耳朵听到“医生”“肿了”几个字。
她后知后觉地望向自己“丰满”的右掌,用左手手指戳了戳。
没什么感觉,难道电麻了吗?
殷楚玉问她:“你在干什么?”
“啊?”宁簌一愣,前妻姐这是什么意思?要赶她吗?可她不想被扫地出门。
宁簌眉头紧蹙,想到自己的最终目的,于是抿了抿唇,装出一副严肃的模样,“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殷楚玉:“你说。”
宁簌迟钝的大脑转了两圈,像卡了壳,半天才挤出一个悠长的“嗯”字。
她要怎么说?讲“你收拾东西去我家”还是说“你家有我一口饭吃吗”?那延迟实现的愿望给她出了一个大难题。
“嗯……那个……你最近睡得好吗?”宁簌问。
终于,殷楚玉的神色变了,看向宁簌的眼神中充斥着不可理喻。
在殷楚玉的沉默中,宁簌又下意识地咬唇,她讪笑着补充说:“我看你挂着两黑眼圈呢。”
不会吧,难道前妻姐没做一样的梦吗?
她竟然被自己的梦骗了?不对,什么人会相信梦境啊!
她不会真的是神经病吧?
宁簌试图用自己的脑子分析跟殷楚玉重逢后的事迹,发现……发现完全没有理智逻辑可言呢。
悲从中来,她那含了半天的眼泪终于啪嗒落了下来。
庸医,之前看的都是庸医,她要退钱!
第14章
“你——”
跟宁簌相识不算短,还有过暧昧纠缠,殷楚玉的心不免被宁簌落下的眼泪刺痛。在她的记忆中,除了某些时候,就没见过宁簌落泪。
是因为那说不出口的“大事”?还是因为刚才的撞击?殷楚玉的心中激起了惊涛骇浪,她抿了抿唇,说:“时想就住在附近,很快就到了。”她转身走向客厅,可当她抽出纸巾递给跟着她走来的宁簌时,对方的眼泪已经完全收住了,眼神茫然而又无辜。
“撞破皮了,有点血痕。”宁簌接过殷楚玉递来的纸巾,轻轻地在右手上一压。直勾勾地看着白色的纸巾印上鲜艳的红点,又将它揉成一团丢尽了垃圾桶里。
殷楚玉:“……”
“怎么了?”宁簌的心态良好,很快便接受她疑似神经病这一现实。
殷楚玉吸了一口气,没说话。视线不停地在宁簌的伤手上游走,最后撇开目光,抱住飞窜来的、歪着脑袋看宁簌的道德经。
“我睡得很好。”殷楚玉缓缓道。
“啊?”宁簌一怔,片刻后才意识到殷楚玉回答了她之前的问话。她舔了舔有些刺痛的唇角,说,“我也睡得很好。”
相对无言,屋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沉闷氛围。
这股凝滞压抑是被上门的客人给打破的。
对方显然知道玄关处那扇门的密码,推开门的时候打着呵欠说话:“楚玉,你现在怎么样?之前不去道观里看有效果吗?中邪的事情我治不了,但道长们是专业对口吧?”
心情十分萎靡的宁簌因为那陌生女人的一句话重新抖擞起精神来。
中邪?啊,殷楚玉果真跟她同病相怜吗?看来殷楚玉只是嘴硬。那她是不是可以继续之前的话题了?开门见山,比如凑到殷楚玉耳边说:“你也不想每天被电吧?”
“她。”殷楚玉吐出一个字,那如寒冰般的冷感让宁簌打了个哆嗦,立马刹住脑海中的浮想联翩。
时想一进屋就看到宁簌了,听了殷楚玉的话,她敛起了笑容,再度细细打量宁簌。从头到尾刷一遍,最后瞥了瞥宁簌唇角的伤口以及那只很不自然的手,她倒吸了一口冷气。隐晦的视线投到殷楚玉的身上,在她留了个红印的、微微肿起的额头停顿,面上的惊色更甚。
“老中医?”宁簌迷茫地看着背着药箱的时想,还以为她在“望闻问切”。
“你好,把手给我一下。”时想回神,朝着宁簌礼貌一点头,一边摸着她的手骨,一边说,“我叫时想,是楚玉的家庭医生。”
宁簌“哦”了一声,客气道:“麻烦了。”
时想竖着耳朵等宁簌自我介绍呢,哪知三个字后就没声了,像哑火的火炮。“这位……”时想主动出击,“不知名女士,我想知道是怎么受伤的呢?”
宁簌:“……”被时想的眼神看得浑身发毛,她隐约捕捉到时想的用意,扭头看殷楚玉,试图从那张三无脸上看出点什么。
难道是金丝雀?时想的思绪已经朝着诡异的方向奔去,看向殷楚玉的眼神既是震惊又是茫然。
殷楚玉眉头微蹙:“宁簌。”
“诶?”宁簌还以为殷楚玉喊她,望向殷楚玉的视线越发光明正大。
时想拔高了嗓音,脸上露出被雷劈了的震撼:“你说谁?”
宁簌的耳膜被时想的声音一刺,立马又挪动目光看她。
时想似乎对她的名字不陌生,而那梁成君也知道她的存在。
前妻姐难道跟人提起过她了?不该是分手后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任何一片云彩吗?
“手怎么样了?”殷楚玉问。
“没什么大问题。”时想很麻溜地替宁簌的伤口消毒包扎,片刻后,她眯着眼问宁簌,“不痛吗?”
宁簌面不改色:“比较耐痛。”她都麻了还痛什么。
在处理完伤势后,殷楚玉很无情地对着试图八卦的时想下了逐客令。
时想很遗憾地看了宁簌几眼,离开前最终没忍住:“虽然你不怎么出门,但还是该节制一下不是吗?”
殷楚玉的脸色彻底地阴了下来,最终一个简短有力的“滚”字朝着时想掷出。
时想耸了耸肩,贴心地关上了门。
叽叽喳喳的吵闹麻雀一走,屋中就陷入一种让人窒息的死寂里。
“你不是有事要说?”殷楚玉问宁簌,她的手微微颤动,顺毛的动作大了点,惹得道德经哼哼两声,从她的怀中挣扎出去,跳到宁簌的腿上趴着。
宁簌伸手挠道德经的下巴,在呼噜呼噜的声音中,有一瞬间想到了独自在家的大小姐。她咬了咬下唇,再度鼓起胆气来。
“你去玄元观,也是因为中邪?”
以殷楚玉的聪明,一定可以关注到这个“也”字的。
殷楚玉瞥了眼宁簌,淡淡道:“我是唯物主义者。”
宁簌:“……”谁信啊!
意识到拐弯抹角行不通后,宁簌终于下决心开门见山:“我最近总是梦到你。”
殷楚玉抱着双臂,视线在宁簌唇角拐了一圈,没忍住刺了她一下:“所以呢,要我赔偿你精神损失费?”
宁簌的脸色一僵,重逢后她才真正体验到什么叫“不会说话”,可话说回来,体验感要比哑巴新娘要好很多。难道她是抖m?继神经病后又开发了新的属性?
“殷楚玉,你难道没有做类似的梦吗?在梦到我之后,就遭遇一些离奇的事情。比如说——”宁簌决定不给殷楚玉说话的机会,她眼尖,捕捉到殷楚玉那搭在膝上的有些不受控制跳动着的手指,“在家摔碎那么几个盘子?”
殷楚玉睨了眼宁簌,不接腔。
宁簌从她的脸色上看出她听懂了,又继续说:“如果我成天在家的话,忍一忍倒也没有什么,可我还得上班呢。”
在宁簌时而拐弯抹角时而平铺直述,还夹杂着点可怜楚楚的祈求中,沉默不言的殷楚玉终于开口了,直击重点:“你想跟我同居。”
血液上涌,宁簌在殷楚玉简单的一句话中变得面红耳赤。
她无比确定前妻姐之前就是在玩她,明明最重视效率,怎么现在将时间无限延长,听她那么一箩筐废话?
可惜没在山里,她不能肆无忌惮地嗷上两声释放情绪。强行将那句应激后酝酿出的“谁想了”给压回去。宁簌扬起了笑容,可在她打算跟殷楚玉细细商量同居一个屋檐下的合约时,殷楚玉又开口了。
“到前女友家住,你女朋友不介意吗?”
宁簌茫然:“啊?”
殷楚玉怎么说出这么一句附带偷情感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