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道侣逼迫祭剑后 第72章

喻栖棠愣了一下,托着下颌,轻咳一声,给出了公正评价:

“你别说,这洗干净了……倒是,嗯,倒是还挺,人模人样的……”

第61章 朝别(三)

喻谨开玩笑道:“你还会夸人?”

喻栖棠闻言不满, 一跺脚,转而坐上方才两人休息之处,抬手要拿桌上酒壶。

半途拦过一只长刀, 刀柄相止,停留在少女纤细腕间一压, 要逼她松手。

喻栖棠与其较上劲,腕上一别, 掌心抓稳酒壶,暗自推动真气。

朝别同样提起手腕, 她往上, 刀柄便往上, 她往下,刀柄也跟着朝下, 噼啪咚啷声响, 壶内酒液滚动,却如何也不漏出半点。

二人面色俨然不动,暗流涌动之间,真气已然较量过数个来回。

喻栖棠对上那双鹰狼般狠戾的灰色眼睛, 谑笑一声, 腕如轻云,飘飘然绕上桌面,筷笼两只筷子随灵力而出, 细小的头部从另一侧袭上朝别。

朝别反应不及, 以掌化刀与她过招。喻栖棠手腕灵活柔软,三两下将朝别小臂绕起, 指尖落在穴道,积攒灵力, 轻轻一推€€€€

他双臂忽似失了力气一般,刀柄跌滑,酒壶轻而易举落在喻栖棠手里。

“我的了!”

喻栖棠勾唇而笑,双眼弯弯,仰起头,挑衅地将余下半壶酒尽数入肚。

酒足饭饱,便一同入街闲逛,实在吵嚷,朝别换了个位置,让自己右耳方向朝着喻栖棠。

登时耳中清净不少。

薛应挽实在无法将面前这个跳脱的女孩与千年后温文尔雅宛若谪仙的百花门门主联系在一起,只借用着朝别的眼睛,去看千年前方家镇的街景闹事。

名山大川,江河湖海,尽入眼中。

若没有山高水遥的旧仇,就此与好友这样轻衣快马在世间行走,仗剑江湖一生,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为何最后只剩下朝别孤零零一人,为何与喻栖棠分道扬镳,千年后,曾与二人这样亲近的付谨之……又在何处?

喻栖棠正与喻谨在前言谈,朝别跟随二人之后,左右看着摊贩商品,遇见好奇之物,便特意停下脚步拿取细看。

不多时,前方似有一阵喧闹。喻谨往前凑去,发现是摊贩在摆着简单的射箭游戏,从远处朝前方射,射中靶心,便能得到奖励。

喻谨手中取了店家的木弓,与朝别喻栖棠招呼,令他二人无需理会自己,晚些再行会和。

既这样说,朝别只得跟着喻栖棠往前街走。他身形高,从后方能看到那条束着满头乌发的鹅黄发带轻摆,日头落在少女发间,黄灿灿的,像洒了一层金光。

“朝别,朝别?!”

声音很细微,是从另一侧完好的耳处传来,朝别有些迟钝地“嗯?”了一声,见喻栖棠停下脚步,双手叉腰,十分不满。

“叫你怎么不应?”

朝别默默换了个位置,站到她左侧:“……走神了。”

“心神不定,”喻栖棠挖苦道,“怎么,和我一起委屈着你了?还是记恨着抢你一坛酒喝?”

喻栖棠本就容貌出众,纵做劲装打扮,也依旧引得过路人频频相望,朝别有点不自在,将她拉到一侧,解释道:“没有。”

喻栖棠本就是小姐脾气,一个不顺心,将人重重推开他,大步往前迈去。朝别隔着几个身位跟在后头,眼睛盯着那一晃一晃的发尾。

有此前便注意二人的,如今看着闹了别扭,干脆大胆上前,与喻栖棠并肩而行,打趣道:“小美人,有什么喜欢的,在这方家镇上,哥哥能带你玩个遍。”

喻栖棠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冷冷讽声,“你算什么东西,滚远点,别碍着我。”

“你这小妮子,怎么这么凶呢,这样可不行,往后哪个夫家受得了?不如跟着哥哥,哥哥教你如何……”

他一边说话,一面动手动脚,喻栖棠眼疾手快,掐着男人小臂一拧,只听得一声脆响,竟是直接将人胳膊脱了臼。

“啊!”男人脸色痛得煞白,又觉丢了面子,气愤不已,当街便要与她争论。

朝别略抬手,刀柄抵在男人肩头,男人回头一望,看到朝别那张露凶的脸与自带煞意的双眼,登时打了个哆嗦,再不敢多讲半句,自认倒霉,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真没用!”喻栖棠朝男人远去方向唾了一声。

许是方才男人与她推攘间扯到了头发,只走了数步,那条束发的鹅黄发带就这么松松垮垮地跌落在地。

一头青丝瞬间散落,喻栖棠惊叫一声,捂上脑袋:“啊呀!头发……”

朝别蹲下身子,捡起发带,发现沾上路面泥沙,已经有些脏了。

喻栖棠这般发丝散乱,实在不成个模样。朝别握上她小臂,拉着步入最近一间首饰铺子,向掌柜问道:“可有……能簪发之物?”

掌柜还没开口,喻栖棠已然抢话:“要你们这最贵最好看的!”

朝别转头看她。

喻栖棠柳眉微挑,洋洋得意,衅目回望。

“怎么,本小姐难道不应该配最好最贵的东西么?”

掌柜连连恭维:“这位姑娘天姿国色,得配最好的,”看向朝别,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缝,“公子,姑娘喜欢,那当然得买啊!”

身后架柜中一只檀木方盒被取下,打开盒盖,里面赫然是一支精致繁复,宝石雕刻成紫藤花样式的金簪。

“……多少钱?”朝别问。

掌柜道:“只需二十两!”

朝别:“……”

朝别吃穿皆十分简朴,且大多时候喻谨负责,他这些月份累积下来的银钱,不多不少,恰好二十两。

喻栖棠笑吟吟看着他,青丝落在细白的颈子与胸前,手指还勾着一点发尾绕玩。

朝别沉默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了银钱,买下簪子。

只是,到别发之时,握着那捧细细凉凉的青丝,有些手忙脚乱,试了两三次皆以失败告终,问喻栖棠:“怎么戴?”

柜台上摆了只铜镜,喻栖棠勾着唇,将长发的一部分卷出盘绕,握上朝别的手,教他将簪子插。入发间:“这里。”

肤上还残留着一点柔软触感,朝别目光落在铜镜,许是靠得太近,还能闻到她发间淡淡幽香。

喻栖棠直起身子,回头看他,润然的眼睛与浓睫扑闪,宝石打成的紫藤花反射一点亮光,衬得那张绝色面庞与额心朱砂更添明艳。

朝别生出一股莫名冲动,抬起手,指腹按在那点朱砂痣上。

喻栖棠眨了眨眼,浓长睫羽簌簌而颤。

总归是个镇子,统共就这样大的一条街,很快便逛到了头。喻栖棠口中咬着糖葫芦,返回程中远远瞧见蹲在路旁的喻谨,招手示意:“阿谨,阿谨!”

喻谨站起身,拍拍衣裳,方才与他交谈的小乞儿匆忙跑走,怀里还紧紧攥着什么。

朝别随之上前,听到喻栖棠好奇发问:“你玩了这么久,赢了没?奖励呢?”

“当然赢了,”喻谨震惊道,“我会输吗?不过都是些小玉坠戒指什么的,我看刚刚小孩可怜,送给他了。”

抬头看到喻栖棠发间簪子,又惊讶:“什么时候买的?”

“刚刚啊,”喻栖棠晃了晃脑袋,转了一圈,“朝别给我买的,二十两,好不好看?”

“他身上一共也就二十两!”喻谨抓住重点。

“他自愿的啊,不信你问他嘛!”

朝别偏过一点目光,“嗯”了一声,以示作答。

喻谨连连摇头,哀叹:“你可真是个大小姐命。”

“我就是喻家大小姐,大小姐命怎么啦,就算你以后当了家主,也一样是要讨好我这个大小姐的,懂不懂?”

喻谨摆手:“我可不当那劳什子累死累活家主,你别害我,你爱找谁找谁去吧。”

喻栖棠嘁声,不以为意,叼着糖葫芦往前晃悠,背手一蹦一跳,发尾轻轻飘摇。

如今才过春分,和风煦日,鸟雀呼晴,连吹过脸上的风都是暖融融的。

薛应挽亦在此时感受到朝别胸中微微涌动的情感。

他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像是冲破了封存已久的屏障,推着他一点点走出那些不堪的过往。

可这世间最难的,就是事事遂愿遂心,薛应挽猜到了猜到即将要发生的景象,甚至有些不敢去看,不敢去体验通感时的朝别心境。

*

€€€€面前视野逐渐模糊,再清晰时,整幅场景似乎变得昏暗许多。

喻谨的历练结束,朝别与他一同回了蜀中。

二人驭马而行,入蜀中,穿过重重大山密林,停留在一处山脚之下,其上百层石阶,通向山顶一处云雾缭绕的山庄。

喻谨翻身下马,此时才道:“朝别,有件事,我并非刻意瞒你,只是与家中有约,才不得已而为之。”

朝别并未觉察异常,只道:“怎么?”

喻谨握着长弓,指向山庄方向:“我其实并不姓喻,那处,才是我家。”

“只是这个?”朝别问道。

“毕竟这也算欺瞒,与你认识这么久,却一直没告诉过你我的家世,”喻谨握着长弓,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也不姓喻,在外一是为了方便,二为隐藏身份,才暂且借用母姓。”

朝别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淡淡“嗯”了一声。

“不会生我气吧?”喻谨与他一道踏上石阶,又问了一遍。

二人一步步走上石阶,距离山庄大门更近,至山顶,风声萧疏,两侧林叶被吹得沙沙作响。

“我是与你这个人相处,不是你的姓,为什么会生气?”朝别反问,“何况,不过是一个姓氏……”

话至一半,随着踏上最后数层石阶,朝别终于看清那雄伟而恢弘的山庄大门牌匾上,笔力遒劲,如银钩铁画的四个大字€€€€流云山庄。

他心脏停滞一拍,身形骤然发僵,似乎极为不可置信,连手臂也控制不住地剧烈发抖,眼睛死死盯着那几个字。

继而,又听到那一贯朗清,带着笑意的喻谨声音在身侧响起:“那就好,既然回了家,我也就没有再瞒你的必要了€€€€我原姓付,名谨之,是流云山庄的庄主儿子,你还和从前一样,叫我阿谨就好。”

第62章 朝别(四)

一瞬间, 那些被刻意埋藏掩盖的记忆忽而如翻滚海啸,在疾风厉雨间被汹涌猛烈地涌上脑海。薛应挽突然感到一股从头至尾的凉意,冰块般渗透进身体的每一处。

太久了, 太久了,久到他都快记不得那日究竟是个怎样的日子, 天气是好是坏,白天还是黑夜, 下雨或是艳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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