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道侣逼迫祭剑后 第81章

“受了伤?”

“小伤,不碍事的。”

“对自己多在意一些,”戚长昀道,“越辞,萧远潮,甚至朝别等人都有他们自己该经历的劫数,不必强入他人命运轨迹,更不要……妄图去改变。”

薛应挽:“多谢师尊。”

戚长昀又道:“你可是还未有本命剑?”

薛应挽道:“依照门规,新入门弟子在一年后才能去剑峰取剑,弟子时间未满,如今只用宗门统一发放的木剑。”

戚长昀转身入内殿,为他取来了一把藤纹盘绕,剑体修长的乌青色剑鞘。

“当初机缘巧合,我得了天地玄铁与千年寒冰,便将玄铁一分为二,用它打造了既明……这把剑,是当初与既明相同的材料所制。”

薛应挽一惊,拒绝道:“师尊,此物太过贵重,我不能……”

“这就是为你打造的,”戚长昀道,“你若不用,那便弃了吧。”

薛应挽忙道:“我要!”

此剑总长三尺有多,重约十二、三斤,握在掌中有微微压沉之感,剑身为藏青金所制,柄处有暗青色藤纹,剑鞘双鹤盘旋,观之怯邪平心,令人生出虚静之意。

“给他起个名字吧。”戚长昀道。

薛应挽道:“既是与既明同源,那便叫重昭,如何?”

戚长昀看着他,握起既明剑:“出来,试试你些时日剑法进展如何。”

薛应挽得了剑,本就心头痒痒,正愁无处施展,戚长昀愿意指导,那便是再好不过的事。

他第一次握这柄属于自己的剑,此剑与既明同源,本就是最高品质的材料,说是下品神器也不为过。

剑刃出鞘,青光奕奕,隐见玄鹤盘旋意象,挥剑之时尤带一抹白练似的腾烟,凌厉中不失轻巧,极为适合薛应挽一向修习的《平乾心诀》。

二人在殿外广场对战,戚长昀同样取了既明,两柄剑本就同源,薛应挽,戚长昀灵根亦是相合,交战间竟隐隐产生共鸣。

心随剑动,虽是对招,却无一丝凶悍,反在被削落的漫天竹叶间生出灵流盘绕,纠缠之意。

两道剑气交汇,剑鸣铮铮,戚长昀内力深厚,招数主攻势,剑中磅礴之一如江流万倾,卷浪般层层翻涌,出剑必带杀意,是以寻常并不轻易与人对招,便是如魏以舟,顾扬等,皆以指导为主。

戚长昀刻意压制住自身汹涌滂湃的剑意,一步步教薛应挽凝气运功,教他身形进退,出招落招,教他何时该挑剑,何时又该偏锋而进,虽是对战,实为引导。

花叶纷飞,剑光碰撞交汇如寒星洒落,停栖在竹上的鸟雀啁啾逃离,连天上卷云也被剑气搅得离散,至日头西落,方才算结束。

戚长昀身形岿然不动,不见半点疲累,银白长发倾泻肩头,他收剑入鞘,问道:“如何?”

薛应挽浸出一身湿汗,额发粘连,却是目光熠熠,经脉有如热流经行,说不出的畅快。

只不过习练半日,进益更胜从前许多,甚至连一直未明之处也豁然开朗,当下激动不已,望向戚长昀:“得师尊教导,弟子受益匪浅,更是领悟许多从前未解之处。”

戚长昀眼眸深邃地看着面前跃然的小徒弟,声音也温柔许多:“那就好,往后若有不懂之处,尽可来寻我。”

薛应挽点头,他感觉到丹田内有隐隐突破之迹,正要告别返回住所修炼,又想起什么,问道:“我记得,去秘境之前,师尊说有事要与我说……”

戚长昀一愣,随后缓缓道:“是。”

薛应挽于是停下了脚步,再次望向自己师尊。

戚长昀先是道:“这些时日,你与越辞,萧继都走得很近,越辞从前有过喜爱之人,朝华宗人人皆知,萧继更是已与宁倾衡结尾道侣。你对他们,可是有……”

薛应挽意识师尊想说什么,一瞬颈子通红,手足发热,忙辩解道:“我与大师兄并不熟稔,萧远潮只是寻常好友,并无其他!”

更令他没想到的是,戚长昀这样一个看似不食人间烟火,从来只待在霁尘殿修行之人,竟会知晓他在宗内之事,甚至……甚至当面言说。

有一瞬间,薛应挽希望能用剑捂上脸,这样便不必被师尊看到自己难堪模样。

“师尊若不喜欢,我不再和萧远潮来往了就是!只是大师兄却有些难办,与他扯上关系实非我本意……”

不知是不是错觉,竟觉得戚长昀一贯冷清的面色都变得温和了些。

“你对他们皆无意么?”

薛应挽点头。

戚长昀话语稍作停顿,随后,声音也带了些许沙哑之意。

“你在宗内,可有打算,要去寻一道侣同修?”

第70章 返回(三)

“……师尊?”

这个问题能从戚长昀的口中问出, 薛应挽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想了想,还是答道:“我……并不打算寻道侣,能与师尊, 师兄一起在凌霄峰修行,就是我最大的愿望了, ”片刻,又补充, “我想陪着师尊。”

戚长昀侧过身子,狭长剑眉微松, 玄色锦袍被风吹起一点袂角。

“去吧。”他道。

薛应挽带着重昭返回屋舍路上, 正撞上提着酒哼着小曲回来的魏以舟。两人皆是一愣, 薛应挽想偏开脸以防被看到自己未消的耻意,魏以舟则是瞬间将酒壶收在背后, 脸上表情不可谓不难看。

“你、你回来了啊……”

“啊, 啊,嗯……”

薛应挽也神思浑噩,正想着方才之事,这下两人相见皆是尴尬之相, 还是薛应挽看到魏以舟背后半掩的手, 一时恍然,发笑出声。

“师兄拿出来吧,凌霄峰不是从来不管弟子吗?只要不是生了事惹到师尊面前, 喝些酒有什么可藏的?”

结了丹便已算辟谷, 不再需要吃食寻常谷物,修者大多都会抑口舌之欲。朝华宗内虽也有弟子贪食, 可往往都是私下而为,若撞见了……便会是薛应挽与魏以舟这般不上不下的尴尬模样。

魏以舟听罢, 挠头解释:“我这不是怕对你影响不好,让你觉着我们凌霄峰都是……这种好酒嗜醉之辈,我真不常喝,就是偶尔,偶尔……”

薛应挽从前便知道自己这位师兄好酒,当下应道:“知道知道,今日我就当没看见。”

魏以舟也嘿嘿一笑,拍他肩头,又见了手中多了一柄非凡尘之剑,惊讶问道:“对了,这是……”

薛应挽也不掩藏:“师尊为我寻来的佩剑。”

魏以舟惊道:“师尊竟会……为你寻剑?就连当初我与两位师兄,都是,都是自己辛苦去剑锋求得,师尊竟待你这样好……”

他话中惊叹,艳羡不假,听闻薛应挽能被戚长昀亲自指点一下午更是气急,恼自己竟下了山买酒,没能看一看师尊教授弟子。

薛应挽听他怨恼,思及方才戚长昀话语,隐约也觉是否戚长昀对自己实在有些过于优待。更诧异的是,他竟丝毫未觉得突兀,前世师尊虽没有亲手教导,却也是因为他本身便不爱修行之故,甚至还愿意单独拨出一峰供他修养……

两世以来,戚长昀竟待他是同样用心。

*

萧远潮与其他弟子一道离开秘境,自百花门返回朝华宗后,时常便觉得身体隐约发生了些许变化。

他十七岁,当做父亲敬爱的文昌真人被害,自己也断了灵根,此后被吕志收为大徒弟,与宁倾衡结为道侣。看似也算得了厚待,实则多年间,一直因修为再无进境而被人耻笑,将他当做闲话谈聊折辱。

他就在这样的境况中,足足忍受了两百年。

若说从前的萧远潮还有哪怕一丝傲气,也在这日夜不间断的磋磨中消却得干净,能支撑下去的,也不过是想要找到当年文昌真人被人杀害的真相,摒着一口要报仇雪恨的气。

直到宗门内,来了一个名叫戚挽的新弟子。

水灵根,被霁尘真人收为徒弟,短短数月便能进阶的天赋,堪称惊世之才,甚至与当初的越辞比也毫不逊色。

朝华宗有过不少修行奇才,可他们与萧远潮从来都不会产生交集,因为天才注定步步高升,而萧远潮永远无法进益,永远只能停留在原地。

他们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没有人会愿意去踏入他的地界,耗费珍贵的修行时间,做最无用的事。

戚挽是唯一一个例外。

萧远潮从没想过,他这样的人,会主动来找自己,会关心他修炼得如何,甚至愿意出手……拦在曾经欺辱他的师弟面前。

安慰他,给他上药,去看他比赛,甚至所有人都嘲笑他时,也选择了相信。

和宁倾衡相处的两百年,萧远潮与他空有道侣之名,二人却自大婚当夜就从未有过一时半刻与对方的情爱。甚至萧远潮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沧玄阁金枝玉叶,在堆金叠玉中长大的小公子,会纡尊降贵,坚持要与他结为道侣。

所有人,都看不起他。

曾经短暂地,也曾如鹤鸟高飞的天才陨落成了一只折断双翼的灰雀,被轻易踩在泥潭里,身上满是脏污,连路过的人,也要朝他砸上几颗石头。

纵然入了修炼道门,依旧去不净属于“人”的劣根性,喜爱趋炎附势,拜高踩低,更爱欣赏骄傲的人弯折脊梁,成为笑柄谈资。

他们说:“看啊,这个就是朝华宗宗主的大弟子,沧玄阁小公子的道侣,待在朝华宗足足两百年,竟一点境界也没有进益€€€€”

“一个十足的,废物。”

萧远潮猛然睁开眼,恍惚中才意识到,自己已然离开秘境,回到了朝华宗。

屋中昏暗而静谧,似能听见茅屋外€€€€€€€€的蝉鸣与风吹叶动之声。

他晃了晃脑袋,跌跌撞撞离开床榻,走到不远处桌案,从带回的包裹中翻找,摸出一根手指。

一根属于朝别的手指。

他骗了薛应挽。

那日能与薛应挽在秘境相见,并不是因为凑巧,而是自远处,他便似感应到一股极强的吸引力,顺着前行,才寻到了那处山洞。

很快,他发现吸引力的由来,是一具尸体散发出的灵流。这股灵流让他觉察十分亲近,甚至有鲜血翻涌之感,冲动之下,他割断了尸体的一截手指。

至那时起,他便发觉自己的状态越来越奇怪了。

他克制不住自己的冲动,急迫,在回到朝华宗后,便第一次去找了戚挽。

“阿……挽。”他是第一次这样称呼戚师弟,却觉得无比熟悉,像曾经叫过百遍千遍。薛应挽放下手中木剑,转头看他,眼中似有疑惑。

“我想与宁倾衡和离。”萧远潮听到自己这么说。

戚挽眨了眨眼,有些意外,却像是真心为他庆祝:“……是吗,”他道,“你和他在一起本来就不开心,也受了这么多伤,和离不是个错误的选择。”

萧远潮其实提过很多次和离,每一次都被宁倾衡拒绝,可他没有一次像今日一般迫切。

他胆子越发大了起来,上前一步,握起戚挽没有拿剑的另一只手,声音沙哑:“到那时,你……你能与我……”

面对疑惑的戚挽,他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只说道:“阿挽,你可有喜爱之人?”

薛应挽没有正面回答:“为什么要问这个?”

“我想知道……”

“可我不想和你继续这个问题,”戚挽道,“你我只是好友,我没有回答你的义务,我也不想你我二人之间……掺杂多余之物。”

萧远潮喉结滚动,眉心紧紧皱着。

他不是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正因为知道,才愈是焦乱难受,他握住戚挽欲要挣脱的手,甚至有些凶戾地逼问:“那越辞呢?你喜欢的是他,所以不回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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