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林主任的表情是难得的严肃,严炜知道这回是有点倒霉了,但是他家也对学校也捐了很多钱。他想,大不了再捐点钱,多大点事啊至于跑来接受思想品德教育…但不能被他妈知道这件事,不然就完蛋了。
严炜把旁边的王家明一脚踹了出去,“老师,是他打的。”
王家明在此体现出鬓狗里面狗的忠诚度,纵使当天都不在现场,根本不知道梁宁长什么样子了,还直点头承认道:“老师,是我打的。”王家明家的生意还得仰仗严家,严家可是他们的大客户,所以校内校外王家明都不敢得罪他。
最后每个人都平等地挨了处分,还请了家长,除了苏乙。
林主任把苏乙留到最后,问他:“为什么还要跟他们一起混?”
苏乙没回答。
“你家里情况特殊,我也知道,但是这不该是成为你跟他们每天混在一起的理由。他们情况能跟你一样吗?严炜王家明再怎么混家里都会给他们铺好出路,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严炜一群人还站在门口,开口就问:“你被处分了吗?”
苏乙摇摇头。
“妈的每次就你能得到特殊处理,你才是林主任的亲儿子吧。”
苏乙干笑不说话。
王家明阴阳怪气,“那当然了,苏乙又没爸,严哥你哪能跟他一样。”
“那也是。”严炜又说道,“草,梁宁那小子我以为就是个暴发户,竟然还不简单。”
严炜下个周是出不了门了,王家明也被他爸收拾了。一群人挨了处分,最近都没有找茬儿了。这天放学后,苏乙沿着罗市河往家里走。
罗市河依旧巨臭无比,坐落于市区的老破小中央。每次路过这里的小桥,苏乙都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刚从桥上走下来,旁边的小道突然窜出来一个人,直接将苏乙扑在地上。已经不在意是谁了,苏乙第一想法——幸好没有把他推在臭水河里,不然怎么洗都没办法洗干净。
而当背后的梁宁恶狠狠地掐住他的脖子,问严炜在哪里的时候,苏乙才反应过来。
“你…你先放开我。”苏乙的手摸到了一边的石块。
“我才不要,你先告诉我严炜在哪里!”梁宁今天是铁了心想找他们的麻烦,纵使得到了他们的口头道歉,但这口恶气他可是在家里憋了好几天。
梁宁用力将苏乙的脑袋按在地上,地面还有碎石,磨得苏乙脸皮疼,难受得不行。而梁宁已然是疯了,抓住机会把之前受过的苦头都报复在这个落单的瘸子上。
当苏乙摸住石块砸在他脸上时,梁宁发出了和上次一样凄苦的、带着哭腔的声音,整个人直接后仰在地上。
梁宁就跟一条上了岸的活鱼一样左右摆动着身子,边喊边骂,“我要杀了你!你竟然还敢打我!”
苏乙的愧疚只剩一点点了,他的脸皮也被碎石磨出了血,是火辣辣的疼,他脑袋发沉,对着地上的梁宁说:“这次是你先打我的。”
“我要杀了你!”
“而且上次…上次我不是故意要打你的。”苏乙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
“你死定了!”梁宁按着自己的左脸说。
即使苏乙是一个瘸子,但跟了严炜一点时间,倒也可以对付梁宁这个弱鸡,他觉得梁宁也是和严炜一样疯疯癫癫的,对他说什么话也不管用,苏乙捡起来从书包侧袋里掉出来的水杯拿在手里,对他说:“你自己先站起来再说吧。”
他往前走了几步,身后的梁宁还在不依不饶:“瘸子,我让你走了吗?”说着便一脚踹在了他的右腿上。
苏乙冷不丁跪下来,这次是真被梁宁惹生气了,他脱下书包,直接坐在了梁宁身上。
两人疯狂且杂乱地扭打在一起,苏乙正要把拳头砸在梁宁的脸上时,自己的手臂突然被一双强有力的手臂攥了起来,下一秒,苏乙就像垃圾一样被人扔到了一旁。
苏乙先是撞在了墙上,然后重重地跌到了地上。
“哥!你来了!”梁宁吐了一口血沫,他的脸上还有被苏乙指甲抓出来的痕迹,“就是他欺负我!”
苏乙好一阵都瘫在地上,心脏泛着刺疼,他爬起来,抬眼看到巷子前站着一个很高的男生。
男生单肩背着包,穿着和他们一样的绿白色校服。巷子光影晦暗不明,并不怎么能看清他的脸。那人一只手还放在裤兜里,另外一只手又很轻易地把梁宁拽起来了。
“你看他把我的脸都给抓伤了!”突然有人来撑腰,梁宁恨不得全方位展示出来自己的伤口,让他哥看看苏乙有多么恶劣有多么讨厌。
苏乙气不过,吼道:“梁宁你孬种!”
梁宁不敢置信,“什么?你有种再说一遍!”
而梁宁的哥哥一步一步地走过来,巨大的身影覆盖着苏乙,他蹲下来,像是在查看苏乙是否还有呼吸,又抬起苏乙的下颚,直接拽到自己面前。
这是苏乙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谢斯聿的脸。
一种莫名强大的压迫性裹挟着苏乙的四肢和大脑。
苏乙瞪大眼睛,想吐口水,没成想那双手加大了力气,他的整张脸都被迫往上抬。他涨红了脸,一个劲儿地想把掰开谢斯聿的手,但在力量方面,他直接被碾压了。
好半天苏乙都无法动弹,觉得自己的下巴可能会被活活卸掉。
直至感受到手上温热的泪水,谢斯聿看见苏乙无声地哭了出来。
他立马放开了手,皱着眉,似乎是嫌脏。
梁宁气哄哄地说:“你有什么好哭的,还不是你们先打我?以后在学校避着我走好吧?”
给苏乙一个小小的教训后,两人在学校再次遇见,苏乙确实是避开他走另外一条路。
苏乙所在的班级是个差班,即使如此,苏乙中考也是很费力地考到了这个差班。
月考之后,苏乙的女同桌换成了梁宁,这对两个人都是巨大的折磨。有时苏乙的书不小心越过所谓的三八线到梁宁的书桌,梁宁就跟猿猴一样拍桌,大吼大叫:“把你的书拿远点!”
苏乙大多数都是默默把东西拿走,而有时梁宁的卷子无意被发到苏乙的位置上,梁宁总是保持着高傲的姿态用他的兰花指捻着卷子一角拿过去。
要不是因为梁宁有他哥庇护着,苏乙真想狠狠收拾他。
这天梁宁穿了一身黑衣黑裤来到学校,脚上踩着炫酷的红色运动鞋,其他人说梁宁很酷酷的,梁宁摆手笑着说还好吧。他叉开两腿,四仰八叉地坐着。
只有苏乙觉得梁宁像讨厌的格格巫。
“烦死了,又得跟你这个瘸子做卫生。”梁宁瞥了一眼黑板上的名字,他今天穿这么好看,竟然还要扫地,想起来就烦。
他在家都是衣来张手饭来张口,于是草草地随便扫了地便跑出去踢足球了。
看着他走远后,苏乙才敢飞踹一脚梁宁已然歪歪扭扭的板凳,在此之前,苏乙把对梁宁的怨念都发泄在这个板凳上,并且希望有一天梁宁能从上面重重摔死。
梁宁每天都收拾地阳光帅气来到学校,他不喜欢穿校服,衣服都是牌子货,并且梁宁的鞋子都是限量款,有私人司机来接送他上下学,他从不在食堂吃东西,都是家里有人来送午餐。
梁宁的生活质量超越了苏乙一个维度,苏乙每到月底没什么钱省吃俭用啃最便宜的面包时,梁宁又换了市面上最新款的苹果手机。
这天梁宁急着去打足球,就把手表摘下来塞进了课桌里。到了要上课的时间,他大汗淋漓地跑回来,竟然发现手表不见了。那可是他妈从国外给他带的,他大惊失色地翻找,依旧是没有找到。
苏乙一回到教室,却发现一群人围着他和梁宁的书桌,大家的目光不由地都看向他,很奇怪,苏乙拉开椅子准备坐下。
“喂,你看到我的表了吗?”梁宁直接问道。
“黑色的那个?”
梁宁的手表苏乙是知道的,每天都会看见,他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它不见了。”
人群里突然有一道声音,“是不是你拿的?”
苏乙在班上风评算不上很好,他经常跟着严炜王家明这群坏学生玩,班上的人都不怎么和他搭话。而梁宁,开朗又阳光,出手又大方,和班上的同学关系都很好。
怀疑、猜测的眼神齐齐地望了过来,像针打在脸上,苏乙不寒而栗,“我…我没拿你的手表,真的。”
“梁宁,你看看他课桌有没有。”一个男生低声说道。
苏乙觉得这很过分,他没有拿为什么就要被人翻课桌,但是已经有几双手开始伸进自己的书桌。
放的整整齐齐的书本全部被翻乱,依旧没有找到梁宁的手表。苏乙压着怒火,“你们不要乱动我的东西了。”
他的笔也滑到了地上,不知道滚到哪个角落里。苏乙被人推来推去,他站立不稳,看着一群人乱翻自己的课桌。
而在这时,上课铃响了,班主任刚走进来,就看到一个学生从苏乙的课桌里找出了梁宁的手表。
“找到了!真是被苏乙偷的!”
这个“偷”字让苏乙头脑晕眩。
苏乙和梁宁齐齐被请进了办公室。班主任问了事情来由,他抬了抬眼镜,先是看了一眼梁宁,最后定在了苏乙身上。
“为什么要拿梁宁的手表。”
苏乙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怎么发展成这样了,他急忙解释:“老师,我没拿他的手表。”
老师问他:“那为什么手表在你的课桌里?”
“我真的不知道,老师,请你相信我。”
梁宁声音更大,“现在证据确凿了!就是你拿的,一天到晚就是鬼鬼祟祟的样子,你也缺钱吧,肚子里全是坏水。”
“苏乙,你还不说实话吗?我要跟你妈妈打电话了。”
“老师,不要打电话。”苏乙走上前,他重复着说:“我不会偷东西的。”
“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梁宁不服气地说道,“这可是我妈从国外带回来的礼物,你知道有多贵吗?”
这已经是快到放学时间了,班上学生挤在办公室门口看热闹,从当下来看,苏乙惶恐不安,而梁宁脸色相当平静,这好像坐定了苏乙就是小偷。
梁宁也不想和这个瘸子浪费时间在办公室,妥协道:“你跟我道歉就好了。”
“可是我真的没拿你的。”
梁宁的妈妈匆匆赶到学校,她以为自己儿子在学校被人欺负了,开口就喊着:“宝贝,妈妈来了。”
“妈!“
梁宁的妈妈保养的很好,即使是被家长,打扮的也是漂漂亮亮,她挎着包,喊了一句:“天呐,儿子你怎么不穿件外套,外面那么冷。”
然后斜看了一眼站在墙角的苏乙。
对于苏乙的印象,沈怡并不觉得他像什么好孩子,人站得也松松垮垮、吊儿郎当的样子,衣服上还沾着一些墨色的污渍,看样子是洗不干净的。
脏兮兮的坏学生。
“老师啊,这是怎么回事?”
班主任站起来,给人一种奉承的感觉。三言两语的解释后,关于梁宁昂贵的手表为什么会跑到苏乙的书桌,沈怡却并没有过多在意。
或许是她一开始认定了就是梁宁的同桌拿了儿子的手表,但是在这种事情上,她显得通透大方容忍,并不会真的因为一块手表而在学校大闹特闹,“哎呀,都是小孩子,这回就算了吧。”
“您能理解真是太好了。”
她笑起来带着鱼尾纹,带着宽恕的意思。
梁宁还在喋喋不休:“妈,为什么要饶了他?”
这种事情就应该给苏乙一个狠狠的教训。
“我得带梁宁回去,这都过了放学时间了。”
“好的好的,麻烦你跑来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