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剑修他声名狼藉 第19章

半夜,凌怀苏被屋顶的落雪声惊醒,迷迷瞪瞪朝窗外瞟了一眼。

那小畜生的伤还未痊愈,若是再受了寒……

这念头刚冒出来,便被凌怀苏毫不留情地掐断。他翻了个身,刻薄心道:它是冻死还是疼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可随即,凌怀苏眼前浮现白狐狸瘸着条腿,想靠近又不敢的小心翼翼,以及那双晶莹剔透的眼睛,被压下的心绪再次冒头:还怪可怜的……

凌怀苏不耐烦地反驳自己:“我被关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都自身难保了,还有闲工夫管它?”

他将被子蒙过头顶,下定了决心,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不管了。

过了一会,木屋被从里推开了。

凌怀苏站在门口,身披外袍,脸色阴沉。

他在榻上辗转反侧,睡意全无,耳听雪有下大的趋势,到底还是有些不落忍。

大雪中,小狐狸安安静静地蜷缩在简陋的洞穴里,皮毛上积了层雪,乍一看和雪地融为一体了。

听见门响,它迅速抬起脑袋,一眨不眨地望向门内的人。

片刻后,凌怀苏冲它招了招手。

小狐狸先是愣了半晌,反应过来麻溜地起身,也不顾腿还伤着,箭似的奔向凌怀苏。

“慢点,不要腿啦?蠢东西。”

凌怀苏无可奈何地蹲下,替它掸去毛上的雪花。

小狐狸像是得了蜜枣的孩童,乖得不象话,任他摆弄,末了还得寸进尺地蹭了蹭凌怀苏的手心。

看着这家伙顺势躺倒露肚皮的模样,凌怀苏叹了口气。

从此以后,恐怕这霜天峰,再无清净了。

第18章 活物

就这样,凌怀苏身边多了个会喘气的活物。

这小东西还是有些怕人,没人理它的时候,它就悄无声息地窝在角落,呼吸起伏都微不可察,乍一看还以为是团毛绒摆设。

可每当凌怀苏以为它睡着了时,眼神才向那边一递,小家伙总能第一时间睁开眼,支着耳朵回望过来,就好像始终有一缕注意力分在这边似的。

而倘若凌怀苏此时再多看几眼,它便立即一蹬前腿,摇摇晃晃地朝凌怀苏凑过来。

凌怀苏此人,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被送上摇光山五年也磨不掉他的少爷脾性,属于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像这种小心翼翼的讨好与迎合,几乎是恰恰当当戳在了他心头软肉上,无法拒绝。

狐狸的伤恢复得很快,毒被逼了出来,霜天峰灵气充沛,皮外伤没过几日便愈合了。

伤好的当天,凌怀苏拎着它的后颈,把这只有他半条手臂长的小东西扔进水潭,纾尊降贵地给它洗了个澡€€€€他早就看这血呲嘛呼的样子不顺眼了。

小狐狸应当是第一次下水,怕得浑身哆嗦,却一动也不动,任由凌怀苏清洗掉它皮毛上的血污。

等凌怀苏把这小东西里里外外地洗涮干净,露出了它的真面目,才诧异发现,这狐狸生得居然还挺漂亮。

吻部线条修长流畅,一双圆润的狐狸眼如同被雨水冲刷过的玉石,干净得不含一点杂质。洁白无瑕的毛发沾着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算了。”少爷英雄气短地心道,“看在你还算人模狗样的份上,姑且收了你罢。”

于是少爷最后那点无名火也熄灭了。

凌怀苏早已辟谷,但他不确定灵狐需不需要进食,便试探着捉了几条小鱼,架在火上烤了。还摘了些野果野菜,荤素搭配。狐狸很给面子,吃得津津有味,毫不挑食。

“慢点。”凌怀苏不由失笑,“没人跟你抢。”

凌怀苏一开始颇为得意,以为自己天降奇才,无师自通学会了烹饪,后来发现这家伙压根吃不出好赖,只要是他给的统统来者不拒,而且随着他日复一日的投喂,小狐狸肉眼可见地膨胀了一圈,几乎成了个毛球,他才收了手,生怕它长残。

没过多久,凌怀苏发现,它不是胖了,是长大了。

想来这灵狐是到了长身体的阶段,个头猛窜,短胳膊短腿开始抽根拔节,有了成狐优雅的端倪。几乎每过一日,它的四肢便又长一寸。

不得不说,看着奄奄一息的小狐崽,在自己手中长成现在这般生龙活虎的模样,不欣慰是不可能的。

凌怀苏胸中充斥着“我家有狐初长成”的成就感,也做了每个盼孩子长高的父母会做的事€€€€他把狐狸摁在门框边,每天用剑尖刻下它脑袋顶的高度。

在狐狸飞速成长的同时,凌怀苏身上也在发生微妙的变化。

自从那天被咬了一口,消散的杀意便再也没回来。从前他做梦,梦到的都是尸横遍地的凌府,或是自己提着染血的剑,血洗仇家的画面。

狐狸那一咬,仿佛在他身上咬出了个气孔,倏地抽空了他沼泽般的恨意与杀心。

灵狐不愧是至纯至粹的灵物,仅仅是如影随形地待在身边,凌怀苏便觉得体内积日的旧伤自行痊愈了,就连境界也隐隐有突破的趋势。

少年那被血海深仇压得闷闷沉沉的眉目渐渐松展,戾气一扫而空,开始露出原本清俊的面貌,有了少年人该有的样子。

霜天峰苦寒又贫瘠,吃穿用度全靠个人。凌怀苏一心破结界的时候,别说整理屋子,就连自己也懒得收拾,不吃不喝,和着一身伤,不拘小节地往床板上一躺,成日全凭一口仇恨吊着。

养个活物后,凌怀苏拾回了他少爷时代的讲究。他向来喜欢香气,从山上摘了几株兰草,附庸风雅地插在床头,熏得榻上枕边满是兰花香。

有了绿植,又觉得屋内太空了些,便亲自劈柴,给狐狸搭了个小窝。

有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凌怀苏看着这简陋屋舍,怎么看怎么别扭,干脆把小木屋上上下下地修整了一番,空空荡荡的木屋这才开始有了些人气儿。

待门框上痕迹排成密密麻麻的一摞时,凌怀苏才恍然意识到,他已经足足一个月没去过结界口了。

***

这天晚上,凌怀苏盘坐在榻上,他近日修为增进,遇到了瓶颈,已经连日不得突破,索性用打坐代替睡眠。这种时候,白狐狸惯常趴在床脚,安安分分地守着。

凌怀苏也已习惯了这种陪伴,他闭上眼,凝神入定。

可这天不知怎么的,入定没多久便是一阵心烦意乱,不得平静。凌怀苏蹙眉睁开眼,一种不好的预感隐隐牵动着他的心绪,就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

霜天峰清气浓郁,极少有大妖大魔闯入。即使有不长眼的觊觎灵狐,譬如上次的狼妖,对凌怀苏也造不成什么威胁。

他弄不清这种预感的来源,又被搅得心慌,于是决定占卜一番。

说起来,凌怀苏会卜算,还是拜他师父所赐。

凌怀苏师父道号“莫问”,是摇光派的掌门,却毫无一个掌门该有的仙风道骨的模样。不过能教出凌怀苏这般不正经的徒儿,可想而知,师父本人也正经不到哪去。

凌怀苏拜入他门下五年,他只教过一套剑法,还只有前三式。

教的方式也堪称前无古人€€€€师父执着随手捡来的树杈子,颤颤巍巍地演示一通,就算教过了。有这么个甩手师父,得亏凌怀苏悟性奇佳,天赋剑骨,才没把一知半解的招式练得走火入魔。

而每当凌怀苏自觉练得差不多,要他教下一式,莫问真人便捋着山羊胡,一脸高深莫测地说:“时机未到。”

凌怀苏常常觉得,比起剑修,他师父更适合当个算命的。

莫问真人从未在大庭广众下舞过剑,反而常年卦器不离手,时不时便要卜上一卦。旁人问他算到了什么时,他便人如其名,神秘兮兮地打哑谜:“天机不可泄露。”

在师父的潜移默化下,凌怀苏耳濡目染,也学了点卜算之道。并不精通,学得稀疏二五眼,但解解简单的卦象也不在话下。

凌怀苏下了榻,正准备去取铜钱,路过狐狸窝,突然察觉到什么,脚步一滞。

往常他一有动静,狐狸总是闻风而动,比影子反应还快。可方才他下榻走动,这家伙居然连头都未抬。

凌怀苏心生疑惑,蹲下-身,伸手戳了戳那团白毛。

一戳吓一跳,狐狸不仅浑身冰冷,还僵硬如铁石!

凌怀苏悚然一惊,连忙把它翻过来,就见白狐双眼紧闭,凌怀苏探它鼻下,微弱的气息时断时续,几乎感觉不到。

凌怀苏叫它也毫无反应,给它注入真气,却像往无底洞里投石,激不起一丝波澜。白狐气若游丝地窝在凌怀苏怀里,呼吸越来越弱,有那么一瞬间,像是死了。

死。

这个字眼冒出来的€€那,凌怀苏像被一盆冰水兜头浇到了底。

他目光涣散,手足无措了好一会,忽地自言自语呢喃:“师父……”

凌怀苏蓦地回过神。

对,他可以找师父!师父一定有办法救它!

少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外衣都顾不上穿,抱着垂死的白狐冲出木屋,拔足狂奔。

第19章 劫数

凌怀苏怀抱着白狐,一口气跑到了半山腰,才猛地想起山上还布着结界。

夜色下,半透明的屏障岿然而立,幽幽泛着白光波纹,像一面堵死了生路的墙,将他燃起没多久的希望浇成了一€€灰。

原本凌怀苏成功说服自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他突破境界,总有一天能冲开结界。再说师父也不可能把他关在这里一辈子,就凭他老人家游手好闲的德行,凌怀苏不在,谁帮他带教徒弟?

他已经习惯了苦寒峰头自得其乐的日子,没想到再次站在结界面前,会是这样一番情景。

凌怀苏轻手轻脚地把浑身冰冷的狐狸放在一旁,心也跟着沉了下去,近乎生出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来。

他握紧剑柄,缓缓转头看向顶天立地的屏障,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绝处逢生,唯有全力一搏。

凌怀苏深吸一口气,横剑当前,祝邪剑刃上寒光流动,是他将真元注入的结果。

凌怀苏满心只有一个念头:“我一定要出去,救活小狐狸。”

此时心境也是背水一战,却与先前他数次拔剑时存在细微的不同。尚未待凌怀苏辨清,祝邪已然似有所感,发出躁动的嗡鸣。

而随着剑与剑主的共鸣,不由自主地,凌怀苏想起了他第一次与祝邪相遇的情景。

两年前,他参透了摇光剑法第二式,小有所成,莫问真人将这把祝邪剑赠予了他。

……那时师父说什么来着?

是了,师父说:“小望,你家境殷实,从小顺水顺风,不知世事甘苦,恐怕修行对你而言,也不过是避世消闲。但为师希望你有朝一日,能真正明白,自己执剑是为了什么。”

他执剑,是为了什么……?

人情反复,世路崎岖。万古洪流之下,再刻骨的仇恨都不过沧海一粟。

不为死,惟求生。

凌怀苏若有所悟,多日来的修为瓶颈豁然开朗。祝邪剑光大炽,剑中浮躁之意顿消,霎那间与凌怀苏心神合一,他周身充斥着前所未有的中正之气,行云流水般摆出个起手式,只觉剑随心动,意气无穷。

剑意成了!

凌怀苏毫不犹豫地抓住这一刻,挥剑而上,骤然开阔的心境合着青锋无当,他整个人化作雪亮的剑影,无坚不摧地冲向结界。

这一次,他胸口再无那样杀意滔天的郁愤,戾气荡然无存。

寒光夺目,祝邪与屏障相遇,凌怀苏下意识绷紧身躯,做好了被弹开的准备。

可料想中的推拒并未到来,原本坚硬的屏障好像软成了一汪春水,温和而坚定地接纳了利刃,剑光层层融入结界当中,水波不兴地化开了屏障。

以屏障与剑锋相触的地方为中心,结界涟漪般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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