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剑修他声名狼藉 第57章

凌怀苏的眉梢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双手拔出染血的祝邪,膝盖一软,拄着剑单膝跪在地上。

他露出个自嘲似的苦笑: “原来求死不能是这种滋味。”

镜楚悚然变色,冲上去攥住他的衣襟: “凌望你疯了!”

凌怀苏微微仰着头,用低沉得几近虚弱的声音说: “那就别再让我继续疯下去了。”

他将剑柄塞进镜楚手里, “动手吧。”

失控的魔气源源不断地从凌怀苏体内涌出,眨眼间席卷过整座不夜宫下的大山。

镜楚眼睁睁看着那人越来越苍白,越来越虚弱。

血迹慢慢洇过衣襟,与鲜红的外袍融为一体,分不清是血水还是衣服本身的颜色。

凌怀苏并不催促,只是静静看着他。

不知何处传来一声遥远的乌啼,凄厉的回声哀转过空荡荡的不夜宫。

黑雾盘桓,草木尽枯。

雪还在下个不停。

……

过了约有一辈子那么久,镜楚用力闭了闭眼,艰难地举起祝邪。

然而仅仅是这么一个动作,似乎就耗光了他生平所剩的最后力气,再难以为继。

凌怀苏无声叹了口气,走近几步,用心口抵住了那不住颤抖的剑尖。

才愈合的皮肉被再次刺破,新的血液渗出来,镜楚瞳孔一缩,当即要抽手,下一刻,凌怀苏不由分说握住了他执剑的手,向后带去€€€€

双手交迭的那一刻,镜楚看见凌怀苏对他温柔地笑了一下。

飞溅的血沾上睫毛,镜楚眨也未眨,紧缩的瞳孔盛着那人的倒影。

“咣当”一声,祝邪落地。

这一回,凌怀苏清楚地感知到被捅穿的地方没有再愈合,暴戾的魔气与生命力都一同顺着掏空的心口,飞速向外流失着。

太疼了,也太累了。

他呛出一口血,却发自内心地翘起了嘴角,然后再难支撑,身形如枯萎落叶,向下倒去。

坠入湖水前,一双冰凉的手伸过来,将他捞进了怀里。

“怀苏,怀苏……”

镜楚双颊绷得死紧,凌怀苏甚至能听到他牙关紧扣而发出的“咯咯”声。他下意识想替凌怀苏疗伤,浩浩荡荡的灵力从他手掌翻出,注入进凌怀苏的身体,却如一盘散沙,无可挽回地消散。

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滴落在凌怀苏脸颊,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那是……镜楚的泪水。

镜楚哭得无声无息,五官紧绷到面无表情,只有眼泪接连不断地从通红的眼眶滚落。

凌怀苏如鲠在喉地心想: “我到底还是让小狐狸伤心了。”

“别哭,你做得很好。”凌怀苏轻声说, “况且,我又不是死了……”

镜楚一怔,不明所以地看着凌怀苏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铃铛,搁进他手心。

凌怀苏: “待到它响起的那天,我会回到你身边。”

镜楚牢牢攥着那颗铃铛,像攥住了救命稻草: “好,我等你。”

凌怀苏笑一下了,想伸手替镜楚擦干净眼睫上的血迹,却弄巧成拙,同样沾着血的手轻轻拂过,反而在他深邃的眉眼染上一丝触目惊心的红。

凌怀苏的识海开始模糊,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忽然开始不着边际地色胆包天起来。

他想,这可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

怀揣着这么个不正经的念头,凌怀苏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如火的红衣渐渐黯淡下去。

“不,不要……”

镜楚用力收紧臂弯,却只圈住了一把虚无缥缈的碎光。

少时的风光无限,壮志凌云,后来的行至水穷,如临深渊,英名也好,恶名也罢,全都化在了星星点点的虚影里。

风一吹,便烟消云散了。

弥蒙的魔气淡去,露出归于平息的湖面。茫茫一片白,延绵至无边无际的天边€€€€

是个没有魔头的大好人间。

***

凌怀苏跋山涉水,总算摸进了心魔瘴涡的中心。

他看到了被心魔缭绕的镜楚。

那人闭目打坐,看似岿然不动,额间一抹心魔印鲜红如血。

抬手触及他的瞬间,凌怀苏被拉进了困囿镜楚的最后一重幻境。

无数人脸在黑雾中闪过,不同的是,这次主角不再是凌怀苏单独一人。

他看到了山野云霞,炊烟袅袅,他与镜楚布衣素履,徒步穿行于大街小巷,仿佛变成了再普通不过的一对凡人。

凌怀苏喜欢热闹,三五日便往酒楼茶馆这种地方凑,和姑娘聊到兴头上时被抓个现行,镜楚面色铁青地把人一路捉回家,第二天为他梳发时蓄意报复,故意束了个歪歪扭扭的马尾,然后面不改色地无视某人的抗议。

他们居住的小院和霜天峰那座小木屋很像,花草蓊郁,院里还养了条胖乎乎的狗。

没有血海深仇,不必庇佑苍生,他们赌书泼茶,拌了嘴又和好,在烟火气里吵吵闹闹,从日常琐碎与家长里短里咂摸出酸甜苦辣的一生。

生老病死的尽头,一起白发苍苍,同棺而眠。

在朝生暮死的此世光阴里,牵绊成彼此牢不可破的尘缘。

……

幻境重重变换,最后,凌怀苏又看到了那日的梦境。

烛影摇红,共挽牵巾。这一次,红盖头缓缓挑起,他终于看清了那“新娘”的面目。

正是他自己。

望着幻境里镜楚温柔而炽热的目光,凌怀苏无可奈何地连连心叹。

能把七情淡薄的灵物勾起心魔,可真有他的。

然而,看着看着,凌怀苏很快发现了不对€€€€

即使这次没有外力干扰,梦境还是在上一次的地方中断了。

无独有偶,所有这些幻境,无论情意如何绵绵,氛围有多合适,最亲密的举动都大多是蜻蜓点水的拥抱,偶有极少数的亲吻,也只是发乎情止乎礼地碰一碰眉心。

而每次将要更进一步,画面总在关键之处戛然而止。

也不知道是心魔主人不允许自己继续下去,还是压根对接下来的事一无所知。

凌怀苏想起什么,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这一笑,把心魔主人笑醒了。

镜楚缓缓睁开眼,目光仍带着被心魔纠缠的疲惫,恍惚间落在凌怀苏身上,似乎花了一会才确认眼前人不是心魔而是本人。

他眼角扫过周围形形色色的画面,声音喑哑地开了口: “你都看到了。”

凌怀苏似笑非笑地一挑眉: “嗯,看到了。”

“……”镜楚心力交瘁地闭了闭眼,摇摇晃晃起身,有些自暴自弃地冷声道, “看到便忘吧,不堪入目的东西脏了你的眼,见谅。这些心魔我会想办法,你€€€€”

“瞧你那日紧张的神色,还以为梦里有什么大不的内容呢。”凌怀苏忽地截口打断他,失笑道, “都肖想了,也不想大胆点。啧,真没出息,出去别说是我养大的。”

镜楚被他嘲讽得一愣,还未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就见凌怀苏凑近一步,将手伸进了他的发间。

五指缠绵过三千烦恼丝,说不出的暧昧与缠绵,镜楚呼吸一滞,耳朵“唰”地漫起一层血色,差点以为这又是心魔的新形态,挣扎着就要后退。

凌怀苏不给他后退的余地,牢牢将人锁在身前,格外多情的凤眼一弯,勾起一点若有若无的调戏笑意。

“看好了,这才是春梦该有的内容。”凌怀苏的音量越来越低,最后换上了气声,几不可闻道, “我只示范一次。”

说完,他扣住镜楚的后脑,倾身含住了那双冰凉的嘴唇。

第55章 归宿

镜楚平时总微抿着唇,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目下无尘的疏离感,只有亲上去才知道,那双薄唇意外地软。

凌怀苏本想浅尝辄止,一不小心没忍住,轻轻舔开了镜楚的唇缝。

镜楚从未和人有过这样亲密的举动,更何况对方还是他朝思暮想了四千年的人。也不知是不是被心魔魇住的劲还没过,他一时间手足无措地僵在原地,任由凌怀苏富有技巧性地撬开牙关,由浅入深。

舌尖相触的那一瞬,这位身高近一米九的首席调查官下意识往后一缩,好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大型动物,又被凌怀苏扣着后脑勺勾回来: “别动。”

凌怀苏耐心而不容拒绝地亲吻着他,一手穿过他头发,轻轻摩挲,另一只手不怎么安分地逡巡向下,覆在了镜楚的侧腰。特调处处长常年锻炼的身材紧实,腰间没有一丝赘肉,触感坚硬如铁。

凌怀苏在那手感良好的腰间流连了一会,内心几重纠结,到底还是没舍得探进去。

狐狸太干净了,像一张白纸,凌怀苏总觉得男女之事,肌肤之亲这些东西,在他面前都变得龌龊不堪起来。

老魔头恋恋不舍地收了手,没忍心对这块纯天然无污染的大宝贝下口。

这时,凌怀苏插进镜楚发间的手忽然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他微微后仰,炽热的鼻息擦过镜楚的鼻尖,掀起眼皮看去。

镜楚耳朵红得要滴血,脖颈处也泛起一大片红,额间心魔印在昏暗的环境中亮得灼眼。

而此刻,男人乌黑的发间,突兀地探出了两只白色狐耳,犹在簌簌颤动着。

镜楚除了刚化形时还不适应,狐耳花了大半宿才收回去外,其余时候,他一直将本体藏得很好。只要他不说,没人能将这样一个赛雪欺霜的人和“狐狸”联系到一起去。

凌怀苏盯着那对毛茸茸狐耳看了会,不知想起了什么,忽地失笑道: “镜处长这对耳朵,莫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见过吧”

镜楚: “……”

他脸红得能掉色,表情还是一本正经的,堪堪保持住了不假辞色的处长脸面。

“区区心魔而已。”镜楚沉着脸拨开他的手,冷调的嗓音沉沉,听不出一丝颤抖, “你不必为此迁就我。”

听起来很有信服力。

……如果不是头上还顶着对因心绪起伏跳出的兽耳的话。

凌怀苏轻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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