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内,一名长发青年背着手,饶有兴味地四处溜达,看见什么感兴趣的东西,便百无禁忌地拿起来把玩,仿佛他待的地方不是处长办公室,而是自家客厅。
而他们处长居然视若无睹,默许了这一行为。
几人不动声色地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惊奇。
镜楚把签好的文件推过去,随口问道: “这盆栽哪来的”
桌角摆了一小盆蓊郁的文竹,盎然的绿意十分养眼。
助理回过神,连忙回答道: “哦,这是单局送您的出院礼物。单局还带了话,说要有什么他帮得上忙的,您尽管提,国安局一定全力支持。”
“嗯,知道了。”镜楚吩咐道, “通知全体高级调查员,半小时后开会,务必到场。”
这时,一旁的青年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嗯”
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众人转头看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只见那名青年歪了歪头,感兴趣的目光被书柜里某格吸引。那一整格里空空如也,除了一个长条状的精致盒子。
凌怀苏不假思索地掀开盒子,里面似乎是一幅卷轴。
那一瞬间,办公桌前的几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处长那位“白月光”的画像,助理大惊失色,连忙出声制止: “那个,别€€€€”
为时已晚,凌怀苏一抖手腕,画卷唰地展开。
调查员们与助理: “……”
凌怀苏曾听单局和陆祺说起过两次,知道镜楚藏着一幅他的画像,今天终于得见。
他眉梢一挑,将画上那人孔雀开屏的模样来来回回欣赏了两遍,才意识到自己以前这么骚包。
而收藏这画的某人就更骚包了。
凌怀苏笑着飞了镜楚一眼,举起画,一语双关地问: “你的”
镜楚也同样意含双关地答: “嗯,我的。”
“画工不错。”凌怀苏不紧不慢地把画卷起,一针见血地评价道, “只是这画上的人花枝招展,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说完,他弯起眼睛,在镜楚意识里补了一句不能在大庭广众下说的: “以后别看画了,现成的在这呢,软和有弹性,随便看不收费……想看什么样子都有。”
可怜调查员们听不见俩人的悄悄话,吓得够呛。
这已经不是单纯地触碰逆鳞了,这特么是逮着逆鳞使劲薅啊!
几人大气儿不敢出,哆哆嗦嗦地朝处长那边瞄了一眼。
却见镜楚低笑一声: “你说得都对。”
直到走出办公室,众人仍是恍惚的。
“你掐我一下。”一人抓住同伴,梦呓似的道, “我可能疯了,居然从处长话里听出了宠溺的语气……”
同伴目光呆滞地说: “你不是一个人。”
***
“因此,排除这两个阵点后,可推算出新的阵点€€€€”
会议室里,巨大的弧形显示屏占据了整面墙。长桌两侧,总部调查员与各地分部参会代表的全息投影各坐一方,皆凝神注视着显示屏上的画面。
镜楚身影挺拔,随着他手指轻点,光幕上四十七个煞场与地脉眼坐标相连,织成一张错综复杂的阵网,最后交汇于某一点。
“在这里。”
画面放大,那是沟壑纵横的高原一带,地广人稀。
“情况就是这样。目前,特调处的首要任务是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天音塔重塑。”镜楚将目光投向长桌, “接下来是提问时间。”
一道全息投影举起手: “镜处,既然天音塔依靠这个聚灵阵,我们可不可以直接拔掉阵点,清除煞场,以此破坏阵法”
“不现实。”镜楚道, “第一,我们还有不到两天时间,而余下的煞场有四十七个;第二,每个煞场里情况未知,还有伏阴阵,危险系数太高;第三,这种大范围的法阵,阵点之间的联系都很紧密,拔除一个,余下的阵点只会更加坚固。”
“所以只能在阵眼守株待兔了。”一名高级调查员若有所思道, “那我们具体应该怎么做呢”
“各市特调支局派遣队伍,就近前往阵点,在煞场周围布下结界网,同时维持秩序,疏散民众,天启日当天见机行事。倘若阵法真的启动,你们的任务就是将损失降到最小。”镜楚有条不紊地安排道, “至于阵眼处,由我亲自带领总部驻守。”
分局一个年纪比较大的代表提出疑问: “镜处长,恕我直言,你所有的安排,都是以确定了阵眼为前提的。可你似乎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能证明,干扰点真的如你所说,只有那两处。”
那代表自诩资历深,对于镜楚这个“年轻”的总司令应该不怎么服气。这句不算客气的质疑一落地,会议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其他人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相继扭头探看镜楚的反应。
就见他眉梢也没动一下,淡淡道: “不错,的确只是猜测。”
此话一出,底下立刻发出细小的骚动,众人对望着,互相交换诧异的眼神。
代表没想到他会直截了当地承认,微愣之后,紧追不舍道: “我们如何能把一切压在你的个人猜测上这岂不是太冒险了”
镜楚神色不动: “虽是猜测,可我并未说过没有验证手段。”
代表皱眉道: “什么意思”
“意思是,”镜楚道, “不会很久,诸位可以拭目以待€€€€还有别的问题么”
之后,镜楚不厌其详地解答了众人的疑问,对任务行动进行了面面俱到的部署。
问完行动细节,有人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镜处,这次的任务级别是……”
所谓任务级别,是特调处根据任务难度,危险性,与重要紧急性等各个指标,对任务进行的综合评估,通常有四个级别。
特调处的日常工作里,大多是蓝色和黄色任务,比如清场,捕杀罗摩等,能上升为橙色的任务都十分罕见了,得是全处上下集体昼夜颠倒地加班一个月的程度。
看到镜楚严肃不语的神色,提问的那人小声道: “难道是……红色”
镜楚沉默了一会,显示屏幽幽的荧光映出他深邃的面容。
“是。”
与会者们面色更凝重了。
“但它属于红色,是因为级别的最高等级只有红色。”镜楚双手撑在桌面,微微倾身,沉声说, “我希望各位明白,法阵若成,毁灭的将是整个人间。此战,不可不胜。”
就在这时,会议室内所有灯光乍然熄灭,全息投影也随之中断。
不仅会议室,整个特调处大楼的电力系统突发故障,陷入了一片漆黑。
应急灯的微光下,大楼内的工作人员纷纷惊疑不定地抬头: “怎么回事”
“不是有备用电源么为什么会停电”
“我文件还没保存啊!”
“后勤呢后勤!”
后勤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维修人员屁滚尿流地赶去检查发电机,在对讲机里发出哀嚎: “别催了祖宗们,备用电源失灵了!正在抢修发电机!”
地下仓库,巡逻队队长比他嚎的声音还大: “快修,修好了你是我祖宗行不!整个地仓的保卫系统都靠电供着呢!哎呦我……哪个孙子踩我脚你们几个,去九区,快!二队的人呢汇报情况!”
“三区检查完毕,一切正常。”
“报告,七区出口已确认锁闭,无异常!”
手电筒晃动的光线下,巡逻队员们急促的脚步声在空旷的仓库走廊回响,夹杂着对讲机里此起彼伏的汇报声。
“九区,九区呢!”
一名巡逻队员气喘吁吁地跑过,他跑得太急,甚至在光滑的地面打了个趔趄,稳住身形后连忙举起对讲机: “九区C口一切正常!”
就在他转过拐角,某个无人注意的黑暗角落,一片羽毛悠悠飘落,又悄无声息地隐没进储物间。
在嘈杂的地仓里片叶不惊。
一阵兵荒马乱,三分钟后,特调处大楼的电力供应姗姗来迟,就在灯光亮起的瞬间,撕心裂肺的警报声炸了起来€€€€地仓的禁制被触动了。
会议室内,举着电话的调查员拍案而起: “哪个区”
巡逻队队长紧张地吞了口口水: “稍等,正在全力排查……”
一道冷淡的声音插了进来: “不用排查了。”
闻言,调查员们惊愕地抬头望向镜楚。
镜楚双手抱臂,波澜不惊地靠坐在扶手椅里,从突然断电到现在,他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因为这个动作显得镇定从容。
甚至有点……太镇定了。
他平静道: “地下九区,丢的是天音塔碎片。”
说完,不顾众人精彩纷呈的脸色,镜楚扫了眼断断续续重连会议的全息投影: “人都到齐了么”
助理迅速清点完人数: “到,到齐了。”
“嗯,让程延进来吧。”
五分钟后,在场的所有人仰头望着大屏幕,集体戳成了排排站的木头桩子,愕然到无以复加。
画面中心,一个醒目的红点正飞快移动着,直直向西北方靠拢而去。
正是镜楚“猜测”的阵眼的方向。
镜楚瞥了眼时间: “还剩48小时39分,辛苦各位,请即刻采取行动,在各自负责的阵点部署人手。”
“最后重复一遍。”他朝窗外望了眼,东临市郊旷远的夜空中,风云开始悄然汇聚,天际线被闹市区的霓虹灯染成一片暗红。
“此战,不可不胜。”
第62章 木偶
朔夜,万籁沉寂,清浊分明。
明明是六月的天,北风呼啸过峁梁,无端扫出了料峭的意味。
黑沉沉的苍穹下,一道白光流星似的划过夜空。若此时有人拿望远镜细看,会发现那白光包裹下是的一只天鹅。
天鹅冲进黄土沟壑,落地幻化成人形。
夙雾负手而立,望着眼前一处洼地,目不斜视道: “东西拿到了”
单鸿鹄双手捧起封印箱: “都在这里面了。”
夙雾这才赏给他一束目光,抬手虚虚扫过箱子,轻而易举破坏了上面的符咒,锁扣“咔哒”跳开。箱盖掀起,里面赫然是316枚微缩的天音塔碎片。
“那群安保玩忽职守有一段时间了,我知道轻松,却没想到这么顺利。”单鸿鹄自鸣得意地说, “有了这些碎片,这下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阻挡您修……”
“蠢货!”夙雾冷冷地打断他, “你们鸟族的心思都花在卖弄羽毛上了吗”
她一拂袖,碎片上凭空现出一道符纸,又无风自燃,亮得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