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不知魔尊好 第118章

凤清韵心下一晃,缓缓走近后,却见龙隐浑身上下无比干净,一点都不像是经历过恶战的样子。

配上取回青龙之心的时间来看,他应该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事情办完了。

凤清韵松了口气之余,紧跟着却敏锐地嗅到了龙隐周身的血气。

如此游刃有余的样子,让凤清韵毫无征兆地想起了慕寒阳先前夸耀的话——“那些残仙会拔剑心甘情愿地砍下自己的脑袋,甚至感觉不到疼,这就是天道。”

凤清韵心下一颤,可他清楚地知道,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难言的战栗。

龙隐见他一言不发,当即蹙了蹙眉,略有紧张道:“怎么了?”

“……我见到了慕寒阳和那个残仙的尸体。”凤清韵抿了抿唇道,“慕寒阳的修为已经恢复到了渡劫,是他杀了那个残仙,但我没在国师府见到国师,或许也被慕寒阳杀了,或许在哪躲着。”

他面上说得严肃且正经,然而心头却不断浮现方才慕寒阳信誓旦旦撂下的那几句大话。

凤清韵脑海中一片混乱,强行想让自己冷静下去,因为他知道龙隐能听到他在想什么。

可最终他失败了,因为他清楚的看到黑夜之中,龙隐几不可见地顿了一下,而后很浅地勾了勾嘴角。

——完了。

他肯定听到了。

凤清韵硬着头皮移开视线,暧昧且心照不宣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可龙隐并未戳破,反而公事公办道:“国师没死,在皇宫内,不过离死也不远了。”

凤清韵一怔:“他在皇宫内干什么?”

龙隐故意卖了个关子:“既然姓慕的已经走了,眼下没什么要紧事,便回屋再说吧。”

很平常的一句话,却换来凤清韵瞳孔骤缩——他分明没提到慕寒阳已经离开的事情,这人绝对是听到了他的心声!

凤清韵僵硬地站在原地,龙隐见状演都不带演一下的,勾了勾嘴角便把那块略显滚烫的青龙之心塞到凤清韵手中,随即拉着他微凉的手,转身向侯府走进去。

天色并不是很晚,侯府内的有许多人还未休息。

两人刚走到庭院拐角处,突然,一个身影不知道从哪扑了出来,那小狐狸嘴上还叼着块煮熟的鸡肉,差点撞到凤清韵怀里。

“——然然!”

丘樱跟在后面紧赶慢赶,看到这一幕后吓得差点昏厥过去。

那小狐狸傻傻的不知道害怕,却出奇的有礼貌,硬是在撞上凤清韵的前一秒刹住了车,连忙咽下鸡肉鞠躬道:“对不起,哥哥。”

他话都说不利落,可耳朵随着鞠躬一动一动的样子格外可爱,看得凤清韵心下一软,连忙道:“没关系,注意安全。”

丘樱连忙上来抬手拍了他一下:“赶紧给前辈道歉!”

“没事没事,然然刚刚已经道过歉了。”凤清韵连忙笑道,“他也不是故意的,不用太苛责他。”

见凤清韵当真没生气,而龙隐似乎也没有跟一个幼崽生气的意思,丘樱稍稍松了口气,但还是捏了捏自己儿子的狐狸耳朵:“下次不许再乱跑了,知道了吗?”

那小狐狸连忙点了点头。

方才丘樱在小心翼翼地观察凤清韵两人的神色时,凤清韵也在观察她。

两日未见,这个断尾的狐女竟已经从一开始的落魄模样,摇身一变成了侯府的贵客。

此刻她身着一身华服,头戴珠翠,一看就是月锦书给她装扮的结果。

但在这光鲜亮丽之下,她身上却又有种岁月沉淀的美,并不显轻浮,那是一种避免了为生计奔波的娴静。

凤清韵见状心下一跳,不免想起来了今日那花魁所言。

——国师极有可能就是这小孩的亲生父亲,他分明被狐妖所救,却又在抛妻弃子之后亲手砍下自己妻子的尾巴。

而且听龙隐方才的意思,这国师可能已经命不久矣了……

在要不要告诉狐女实情的问题上,凤清韵陷入了两难,半晌才道:“……这两日有这孩子父亲的消息吗?”

丘樱闻言摇了摇头:“没有……人类本就脆弱,许是已经死了。”

她的态度很平和,完全不像两日前那么执着。

凤清韵一愣,顺着她的话道:“若是真找不到,你打算如何?”

“若是真找不到也无所谓了。月前辈跟我聊了两日,我想清楚了很多。”她整理了一下半妖耳朵上的乱毛,垂眸道,“曾经我只想要他给我们娘俩一个说法,可现在想来。负心之人是不会因为我们的执着而回心转意的。”

“我好歹是个妖修,承蒙各位厚爱侥幸不死,又经历如此奇缘,怎敢再这么自怨自艾下去。”

她手上戴着一个崭新的玉镯,那应该是月锦书给她的储物镯,她轻轻扶着那镯子道:“待到二位离开,我便决定带着然然回山中修行。”

“诸位都是我的恩人,待这孩子长大后,我们母子二人一定结草衔环报答几位。”

凤清韵连忙道:“举手之劳而已,不必客气。”

丘樱刚想说什么,却见旁边的龙隐似是有些不快地眯了眯眼,虽然他没说什么,但身为狐族的天性还是让她汗毛倒立,一看夜色后当即意识到了什么:“二位是要回屋休息了吗?”

凤清韵还没说话,龙隐便迫不及待地应了一声。

凤清韵:“……”

丘樱闻言连忙拉着她的狐狸崽子侧身行礼:“那我们就不打扰了,二位夜安。”

人家都识时务到这种地步了,凤清韵再想聊点什么也不行了。

他只能深吸了一口气,略显僵硬地扭过头,随即一言不发地和龙隐回到了屋内。

暖黄色的烛光映照在纸窗上,不算狭窄的空间内因为只剩下了他们两人,让凤清韵的呼吸瞬间紧了起来。

龙隐反手关上了门,发出了微妙的吱呀声,刺激得凤清韵头皮发麻。

当龙隐关上门抬脚走过来时,那种战栗达到了巅峰。

凤清韵眉心一跳,急中生智之下,立刻故作镇定地先发制人道:“……所以现在能说了吧,你在皇宫内到底见到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龙隐牵着他的手在床边坐下,也没戳穿他的慌乱,直截了当道:“青龙之心确实被送到了皇帝手中,但本座进去的时候,并未察觉到月锦书说的什么剑意,心下正古怪着,再往里走,便看到了将剑架在皇帝脖子上,逼迫他交出青龙之心的国师。”

接下来在龙隐的描述中,凤清韵逐渐拼凑起了一幅完整的真相——那国师在皇宫外撒种子撒到一半,突然得知残仙在他府中惨死的消息。

他得知此事时恐怕比凤清韵他们还要震惊。

因为前一夜他刚和残仙密谋完谋杀凤清韵之事,第二天残仙便暴毙在他的府中,俨然是杀鸡儆猴的做派。

如此以来,细思之下,便只有一种可能了——残仙和他密谋杀害凤清韵的事暴露了,而残仙之死,则是凤清韵报的仇。

而眼看着残仙都不敌,谁知道他给自己的种子又有没有作用。国师于是立刻抛下了手头的种子,转身想去拿青龙之心要挟,以换自己一条生路。

而龙隐的话也验证了凤清韵这一猜测:“那国师跑到宫中,就是想勒令那皇帝交出青龙之心,以此作为他活命的筹码。原本那宫中还有剑符,可皇帝深信于他,为他解除了所有禁制。”

“不过正所谓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本座去的时候,刚好撞上他把剑架在皇帝脖子上,并从对方手中拿过青龙之心的一幕。”龙隐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而后一哂道,“他甚至还拿青龙之心要挟本座,要本座用魔心发誓,待他交出青龙之心后,你和我都不许取他的性命。”

凤清韵闻言心下一跳:“你答应了?”

“答应了啊。”龙隐理所当然道,“但本座只是答应了你和我不取他性命,又未答应别人不取他的性命。本座拿过青龙之心后直接废了他的修为,顺便收了他手里的法宝,眼下他和凡人无异。那被他拿剑搭在脖子上的皇帝岂会轻饶他?谋逆之罪,罪该当诛。明天应该就是他枭首示众的时候了。”

凤清韵闻言了然,皇宫外那些禁制根本没来得及发挥作用便被国师自己拆除了,那就怪不得龙隐行动这么迅速了。

但若不是两人更换种子,恐怕也不会撞上这么巧的时候。

可以说是环环相扣,虽说讨巧,实际上却也是必然。

龙隐说完自己的经历后,牵着凤清韵的手将他抱到了怀中,垂眸明知故问道:“你呢。”

凤清韵抿了抿唇,垂眸把先前慕寒阳恣意嚣张的事给说了。

龙隐听完这赝品假着虎皮逞威风的事情后冷笑道:“与虎谋皮的蠢货,当真是蠢得挂相。”

凤清韵虽和他一个想法,却没接话茬,也没笑,反而抿了抿唇道:“……他临走前,还跟我讲了件事。”

龙隐闻言拢着他的腰身道:“什么事?”

凤清韵却没有回答,只是抬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语气轻的像是鸿毛:“是真的吗?”

龙隐低头凑近,勾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扬了起来:“宫主问的是什么,本座怎么没听明白?”

凤清韵知道他故意逗自己,当即便红了耳根,在烛光之下看起来格外漂亮:“……天道所谓的绝对臣服,是真的吗?”

龙隐但笑不语,只是按着他的下唇,看着他安顺得像只鹌鹑一样,半晌才反问道:“你以为呢,我的小蔷薇?”

先前慕寒阳如此唤他时,他只觉得恶心,可如今于烛光之下听到龙隐这么唤他,凤清韵却睫毛一颤,轻轻垂下了眸子。

“好了,看把我们小蔷薇吓的。那些仙人不过是被本座杀怕了,所以故意夸大事实而已。”龙隐见状忍俊不禁,松开他的下巴将他抱到了怀里,“要真有那么神,本座早就大杀四方了,又怎会经历之后的那些事情?”

他语气轻松随意,那话听起来跟真的一样,凤清韵狐疑地看了他三秒后,刚有些信以为真,神经还没放松下去片刻,他的脑海中便蓦然炸开了一道声音:【清韵】。

那道声音和先前龙隐在他心中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不一样,凤清韵猝不及防之间,蓦然僵在了原地。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大脑瞬间被抽成了空白,好似下一秒被人填进去什么就是什么。

龙隐笑着亲了亲他,却并未趁人之危,反而拥着他的腰在他心底道:【我希望你永远开心。】

此话一出,就像是雪白的画布上被人泼上了颜色一样,凤清韵登时感觉自己心底霎时盈满了欢喜。

多日以来被埋藏在深处的一切阴霾被尽数扫空,剩下的只有纯粹的喜悦与欢愉。

那过于明媚的情绪冲昏了凤清韵的理智,仿佛飘在云端一样的感觉让他缓了良久才意识到,慕寒阳信誓旦旦的那句“和血契那种低级咒术不同”到底是什么意思。

此招不像血契一样让人在有意识的情况下服从,而是会让人从心底接受这一改变,这种改变甚至彻底到连灵魂的底色都会随之更迭。

凤清韵在那种连灵魂都在战栗的愉悦中缓了良久才回过神,过于浓烈的情绪甚至让他的大脑一时间有些茫然。

龙隐抬手将他拥到怀中,低头温柔地吻了吻他的嘴唇:“高兴吗?”

凤清韵埋在他怀中没有吭声,似是还未从方才的余韵中回过神来。

龙隐搂着他含笑解释道:“我没骗你,这一招其实只在人没防备的情况下有效,持续的时间也没有很长。”

“所以命令要短,不能下很复杂的命令,算不上什么高明的权柄。”

“姓慕的什么都不知道,还对此得意洋洋。”龙隐说完不忘在某人头上再踩上一脚,“那些仙人的意思其实是暗示他,这一招对他们来说已经不管用了,可惜他这蠢货却没听出来。”

凤清韵闻言终于回过了神,抬眸看向他:“……你这项权柄既然早就恢复了,为什么先前不用?”

龙隐笑道:“那当然因为本座是正人君子,怎么能做这种低劣之事呢?”

堂堂魔尊竟能说出自己是正人君子这样的话来。

曾经的凤清韵对此嗤之以鼻,恐怕还要嘲讽上两句,可眼下的他闻言却不由得一愣,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有人只是假作权柄,便企图改变他的一切思想。

有人当真拥有至上权柄,却甘愿将此装进牢笼之中。

哪怕方才被凤清韵点破,龙隐分明能趁人之危时,可他所求的,却只是让凤清韵开心而已。

这怎么可能让人不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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