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他恃靓行凶 第106章

“待北州彻底平定之日,顾大人政绩斐然返回尚京,想必便是邹相告老还乡之时。届时,邹天泽应当会出京,官职明升暗降,朝中只留邹天明一人辅佐陛下,削弱邹家作为外家的权势。”

顾择龄真心实意赞叹道:“邹相深明大义,乃是我辈读书人的楷模,于顾某而言更是如同恩师,倾囊相授。”

对此,方柳认同:“故而他卸任之前,当会推你一把。”

顾择龄明白其话中深意。

哪怕来日,邹天泽、邹天明或邹家其他子嗣再聪颖,邹相亦不会让邹家接连出现两位一人之下的权臣。

如闻行道所料,方柳的确对顾择龄有所看重。

盛世多出现于乱世之后,周朝多年动荡又经历天灾,战后百姓需休养生息的时间。所谓盛世,国家政治清明繁荣昌盛,官尽其职民尽其力。

大周需一位明君,亦需一朝良臣。

“此去山高水长,若还有缘再见,希望顾大人不坠今时之志。”

说此话时,方柳抬眸望来的神色,是顾择龄从前不曾见过的平静与认真。使得顾择龄亦不自觉神情肃穆,语气前所未有地慎重。

“过往的时日,方大人不止一次提及此事,顾某铭记于心。”

方柳终于弯眸轻笑——

“如此,江湖再会。”

彼时,顾择龄尚不懂得他为何会说“江湖再会”,只珍而重之地回了一句“后会有期”。

直至不久之后,尚京传来了消息,道方大人已于日前罢官离去。有心之人前往萧然山庄问询,方知山庄数月前便易了主,如今的庄主乃是一位唤作依风的女侠。

原不是辞别北州。

而是辞别朝堂风云,江湖旧人。

第112章 隐晦告别

批阅到方柳请辞的奏折,明新露推迟所有事务,遣人立时宣其进宫面圣。仿佛早有预料,宣旨的公公来时,便见方柳正襟危坐,似是等候多时了。

皇城中。

自登基为帝,明新露少有如此情绪外露的时候,一见方柳便迫不及待问道:“为何辞官,可是有谁的闲话传到你耳中?我即刻便去抄了他家!”

连“朕”也顾不上自称。

在明新露的设想中,待到来日外祖父致了仕,泰安太平盛世的佳话,自当由他们一君一臣来共襄。

方柳倒未曾听过什么闲话。

返京之后,他便拒了赏赐的府宅,暂宿在飞鸽盟尚京的分舵中,谢绝所有前来的访客。可他既然能献计,且是妙计频出,又怎会预料不到京中这许多事?

于是,方柳摇首轻笑:“陛下,非是方某从何人那里听说什么,应当说是知晓定会有人说什么。不过这些并非请辞的本因,毕竟只要方某想,区区蜚语流言又能奈我何。”

闻此,明新露仍旧不解:“那是为何?”

“如今方某自当远去,或许余生再无与陛下交谈的机会,在此便说一句大逆不道之言——若是方某贪图这些,当初岂会推陛下坐这九五至尊之位?”

帝王多疑。

若是明新露为帝十年以上,听闻方柳此言,或许会觉得大逆不道,但如今的她尚且记得当年的逃亡与宫变,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天命所归、真命天子。

便又听方柳接着缓缓说道:“方某不过遵从本心,所作所为,林林总总无出其外。”

明新露缄默良久。

一旁的女侍与大太监皆埋头,不敢于此时发出任何动静。

唯方柳从容不迫地端坐。

约摸几盏茶的时间,明新露终是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朕留不住方爱卿。”

“陛下不必多思。”方柳淡声道,“一心想走,从来无人留得住。”

明新露笑道:“既如此,朕便赏你金银财宝。”

“财宝便用于安顿牺牲将士的家属。”不待其反对,方柳便继续道,“此举亦是陛下仁德执政的体现,如今卸任的文书尚未送到吏部,方某仍是大周的官员,有些话愿说于陛下听。”

“方爱卿请讲。”

明新露态度恭敬认真,侧耳倾听。

御书房中,君臣二人畅谈古今帝王、家国之事。

三日后。

方柳离开。

明新露坚持乔装送其出了尚京。

站在京城磅礴的城墙之上,远眺策马而去的翩翩公子,一抹青白色的背影,虽已远至瞧不清姿容,可通身的气度举世无双,身家仅一柄腰间的剑。

逍遥乾坤,自在风流。

————

北州。

方柳辞官的消息并未封锁。

不出几日,北州之人便皆知晓了方军师卸任的事。

一时间,全军哗然。

方柳的功绩是真刀实枪而来,军中、朝中乃至江湖皆有拥趸,眼下正是声量浩大之际,若非当场右相乃是皇帝的亲外祖,他才应是一人之下的权臣。

这般前途坦荡,又有何罢官的缘由?

武人多爽直,有人甚至趁军中轮休,闹到府衙顾择龄面前,询问是否是返京之后,朝中有人触怒了方军师,抑或是有官员恶意陷害,致使其不得不罢官。

未免谣言甚嚣尘上,顾择龄不厌其烦向来询问的武官解释,并拿出京中传回的信件,其中有方柳自请离去的亲笔奏折。

可他忘了将士们竟有许多不识字。

只好又耗费许多口舌,才让他们相信方柳的确已卸甲归园。

那日,离开府衙之人,莫不神色惘然。

顾择龄亦然。

他这才恍然大悟,忆起两次三番提及同朝为官,提及位列三公之时,方柳眼中总似有未尽之言。

因他便想好了去时。

北州、军营,像来时一样,他将一切都安置妥善。仿佛昔日出征之时,意气凌霄剑指苍天的人,仅是一场梦境。

所见所念皆是虚妄。

.

比镇北军的将士们,闻行道得知消息的时间还要晚一些。

彼时,他正站在沙盘前,思索下一场仗该如何打,已升任指挥使的荣康便冲了进来,粗着嗓子问道:“闻将军,方军师可是不回来了?”

闻行道从沙盘中抬头:“什么?”

“方军师卸任了!”见他如此平静,荣康更是急的上头,“属下也是听旁人说的,说顾知府那边收到了皇城的信,道咱们方军师卸任了军中职务,如今已然都离开京城了!”

闻行道默然不语。

少倾,重新看起了沙盘。

这一回,荣康反倒呆住了:“闻将军,您不想知晓方军师辞官原因,以及辞官后的去处吗?”

闻行道又沉默片刻,才缓缓道:“去他想去之处。”

荣康怔愣:“那是何处?”

闻行道摇头。

“不知。”

听到此处,荣康甚至有些茫然。

若他不曾看错,闻将军显然心慕方军师已久,只要方军师在,便时时刻刻注视着他,眼底情深意切又时常隐忍。如今听闻方柳离去,竟比自己表情的更云淡风轻,却又并非早就知晓此事的模样。

就在此时,忽有一人步伐匆匆进入营帐。

荣康肃杀道:“军营重地,怎能不报备直接闯进来?”

来人乃是莫凭。

此前,武林盟众豪杰便纷纷返回中原了,唯有几位少年人。这些少年人中,有几位已决心投军建功立业,余下者则是想在沙场上多经历几番生死,或许能让修习的武功有所精进。

莫凭便是后者。

到底是年纪尚小,他虽然经历过沙场的洗礼,较以往成熟了不少,可一旦激动便又会藏不住事。此时,他眼中噙着泪,眼眶泛红,开门见山问道:“方柳不见了?”

荣康又是皱眉:“怎么可直呼方军师名姓!”

“他都舍下我们走了,还叫什么方军师?”莫凭要哭不哭,一副咬牙忍耐的模样,“我追随他到北州,甚至留在军中到了现在,如今他却说走就走,好不逍遥,好不自在。据说萧然山庄都易主了,如今连方庄主也叫不得,我今日便非要叫他方柳了!”

荣康像教训他一番,可思及先前方柳曾经说过,要将这几位留下的少侠当做客人看待,他们没趣了便会离开,于是只好忍了又忍。

只是……

他瞧了瞧闻行道,又瞧了瞧莫凭。

在他眼中,闻将军也当有这般被“抛弃”的情状才对。

察觉荣康视线,闻行道淡淡回视一眼,吓得荣康连忙恢复了正色,佯装怒气冲冲瞪着莫凭。

莫凭仍沉浸在悲愤之中,以为自己做了诸多努力,仍旧没能被方柳看在眼中,又不肯承认心中诸多不舍、恋慕的小心思,言语便越发激愤:“他惯是会玩弄人心了!”

“仔细你所言。”闻行道终于开口,神情威严警告道,“他并非玩弄人心,而是需要人心。众豪杰愿追随他北上,众将士愿追随他拼杀,皆是因仰慕其心中的家国大义。”

莫凭嘴硬:“那有何不同?!”

闻行道身量虚高他几分,自上而下审视他几眼,反问:“你有今日,难道他不曾教过你任何东西?”

莫凭说不出话来。

他无法反驳闻行道,方柳的确教会他许多道理,可他又偏偏对方柳此举既爱且恨。

爱他的姿容风骨,恨他从不曾将自己平等看待。

他之所以如此生气,不过是从始至终都心知肚明,方柳将他当做孩子看待,与他从不可能回应自己爱慕之事。可他仍不想放弃,不会回应便也罢了,他总会尽力做得更好,迟早有一日要教对方将他看在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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