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溯握着他的后颈,指尖摩挲着:“醉了?”
姬未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是有一点,不是像平日里晕乎乎的一闭眼就能睡着的醉,而是浑身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云端里一样,莫名的有些开心,他干脆放松了全身的力气倚在了姬溯身上,把脸埋进他的怀里,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冒出来了一句:“勇敢的人先享受生活!”
他的声音闷闷的。
姬溯方想说此话算不得错,下一瞬间便察觉到温热的嘴唇落在了在他胸前一闪而过,他揉了揉姬未湫的后颈,任由他作乱,过了好一会儿,姬未湫从他怀中抬起头来,愤愤不平地说:“皇兄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冷玉似的皮肤上全是姬未湫留下的吻痕,还湿漉漉的反着光,姬溯好笑地问道:“说什么?”
说他放肆?说他胡闹?叫小孩儿亲几下,算得上么?
姬未湫眼睛有一丝茫然,随即吐出了一口气来,他下巴抵在姬溯的胸前,黑白分明的眼睛在眼眶里乱转,笑眯眯地问:“皇兄,你喜欢我吗?”
姬溯伸手将他落在眼前的碎发理到了耳后,抚了抚他的脸颊,才应了一声:“……嗯。”
姬未湫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他使劲在他怀里蹭了蹭,把玩着姬溯的衣带,仿佛开心得不得了。
“你呢?”姬溯反问道。
姬未湫想也不想就说:“当然喜欢!”
“你看看你,除了长得好看,又凶,还骂我,还要疑心我……我最不能理解的是你居然怀疑我要去投靠西边那个傻缺!你说说你怎么想的?!”姬未湫越说越气,也不躺着了,他坐到了姬溯的腰上,眯着眼睛瞪他。
“我们两个自小就在一处,十几年的兄弟情分。”姬未湫戳了戳姬溯的胸:“我已经是亲王了,跟着你我吃香喝辣,都是抱着人大腿过日子,我为什么不抱着你的,非要想不开要去陪人白手起家?我在你心里这么蠢的吗?!”
“还皇位!”姬未湫瞪着他:“我又不是你们老姬家的种,你这皇位传谁也不会传给我啊!我掺和进去干什么?!”
姬溯眉目微动,低声问他:“你早就知道?”
他以为是天牢那一次小孩儿才有了些猜测,可听他这般说,仿佛早就知道了一般。
姬未湫浑身都轻飘飘的,闻得此言,笑着说:“早就知道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姬溯握住了他的手腕,不想却被姬未湫挣脱了去,按在了他的胸口,放肆地抓了一把。
姬未湫随口道:“很早呀,一开始就知道……哥,让我亲亲!”
姬溯捏住了姬未湫的下巴,不许他亲:“很早?”
姬未湫被眼前的景色勾得七荤八素,又亲不到嘴,他有些烦躁地说:“就是很早,我小时候挺聪明的你不是知道吗?……老是梦到有人抱着我把我塞给了你,后来是不是还转了两个人的手?中间还差点被人抢走……”
——都对得上。
姬溯眼眸微沉,却又有些笑意:“……原来如此。”
他千防万防,却没有防到姬未湫能想起刚出生时的事情。
他松开了姬未湫的下巴,姬未湫啊呜一口就往下亲,口齿不清地说:“噫——哥,你心眼子好多啊,趁着我喝多了就来问我事情……你这算不算出卖色相?”
姬溯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见小孩儿抬起脑袋,给他比了个大拇指:“我喜欢,多来点!”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姬溯心中想到。
可他却没有预想中的不悦。
他抚摸着姬未湫的脸颊,问他:“就这么喜欢?”
“喜欢!”姬未湫的眼睛都在发亮,他其实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点碧云酿给了他三分醉意,却还不到能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地步,只是姬溯难得开口,他自然愿意说与他听。
自然,也有借着酒意趁机骂两句的意思,但姬溯亲自让他喝的酒,想必等反应过来也不好意思训他。
“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时候……”姬未湫盯着他:“很早很早了……但这不能怪我,分明是你蓄意勾引我!”
姬溯顿了顿,失笑道:“是我蓄意……勾引你。”
‘勾引’两个字在他舌尖徘徊,许是这辈子他都没有说过这种词来,此时说来,莫名就有种离经叛道的快感。
姬未湫认真地点了点头,放松了力气,伏在姬溯怀里继续道:“肯定是你……哪有人脱了兄弟裤子上药的,侍人都死绝了吗要你亲自替我上药?我都硬了!还生怕被你看出来……吓得半死……”
“还有还有,你做什么要在我面前弯弓引箭!肯定是蓄意勾引我!”姬未湫说着,握住了姬溯的手,这双手真的完全长在了他的癖好上,指节修长,指骨莹润,如松如竹一般,矜贵漂亮得不可思议。
他至今想得起那一幕。
“还用帕子给我擦……帕子我都留着……”
姬溯眉峰微扬,前面的他认,确实是他蓄意为之,算不得清白,可弯弓引箭也算是勾引吗?转念一想,恐怕小孩儿自己看见的,喜欢而已。
姬未湫耐不住垂首亲吻着姬溯的手指,忽地只听姬溯道:“对着帕子自渎过么?”
姬未湫身形一僵,脸上烫得不可思议,他甚至都不敢抬头看姬溯,下巴被人轻轻捏住,抬起,姬溯又问了一遍:“对着帕子自渎过么?”
姬未湫僵硬地点了点头,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姬溯,没什么底气地应了一声:“嗯……”
姬溯的拇指抚摸着他的嘴唇,只是微微发力,便叩开了齿关,按在温热的口腔中。姬未湫半张着口,舌尖舔过那相较而言有些凉的指腹,任由姬溯按住了他的舌尖,慢条斯理地把玩。
食指也纳入了他的口中,舌尖被两根手指捉着,一寸一寸地摩挲过去。姬未湫舌尖微动,轻轻地咬住了姬溯的指根,姬溯的动作停了下来,似乎是在耐心的等待他的回应。姬未湫以舌尖描绘着手指的形状,仿佛透过皮肉在舔舐姬溯的心脏。
唾液来不及吞咽,顺着姬溯的手指滑落。
未几时,姬未湫的呼吸有些困难,他含糊地说:“皇兄……松开……”
姬溯的手指在下一瞬间抽了出去,甚至取了一旁的帕子给他擦拭,姬未湫没有躲,耳根通红,他看着姬溯,问他:“你怎么还不*我?”
他茫然地看着姬溯,似乎很不理解姬溯的行为:“再有两天就要斋戒了,你真的一点都不想吗?那可是整整三天哎!”
姬溯将他唇下擦拭干净,与他道:“不要胡闹,明日还要上朝。”
姬未湫闻言打了个呵欠,他甚至拍了拍姬溯的手,安慰道:“哦对,明天你还要上朝,这样夜以继日恐怕吃不消的,睡吧,我自己解决就行……”
……
很快姬未湫就知道了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第138章 番外
整座皇宫都是静悄悄的, 宫人如同一缕缕幽魂一样穿梭在这座庞然巍峨的宫宇中,他们像是不用呼吸似地,连衣物摩挲的声音都听不见。
“九殿下……殿下!您慢点儿!”满脸褶子的老宦官瑞喜迈着小碎步跟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奔跑着, 风吹起了悬在廊下的白纱,幽然而舞, 无端便生出了些森森的鬼气, 叫人心底发毛。
老宦官见九殿下实在是跑得太快,想要伸手去拦, 却又不敢伸这个手。九殿下再小也是殿下, 他今日敢伸这出这双手,太子殿下绝不会饶了他。
很快九殿下就跑不动了,从凤鸾宫一路跑到最西边的太极殿对他这个岁数来说已经是很不容易了,他靠在柱子上歇了会儿,有些恼怒地说:“不许追我了!”
瑞喜也跟着停了下来, 一边喘气一边努力露出了一张讨好的笑脸:“殿下, 您就不要再往里头去了……圣上圣体未愈,万一惊扰了圣上, 怪罪下来可怎生是好?”
九殿下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口中却毫不犹豫地道:“不, 我就是要去看看父皇。”
瑞喜满头都是汗, 他看向宫道两侧如木偶一般侍立的侍卫,气不打一处来——他们都是死的吗?但凡他们上前搭个台子说上两句, 他也好顺势劝着九殿下回去啊!
当今圣上说是龙体未愈,可谁不知道是因为太子的缘故呢?想到这半年的日月变色, 满城挂素, 瑞喜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殿下是太子殿下的亲弟弟, 又素来得太子殿下宠爱,自然不会有什么大事,顶多就是被太子殿下训斥几句,可是他……
哎!
“九殿下,您等等老奴——!”
……
九皇子姬未湫看了一眼周围的侍卫,他们都穿着一身黑甲,黑甲被日光一照,反而映射出凛凛的寒光来,他们不言不动地站在那儿,就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肃杀之气。这些人和宫中平时见过的侍卫都不一样,他知道他们是他哥哥的私卫,要是他们真的上前拦他,他还真不敢往里头冲——他们是真的会动手杀人的。
姬未湫很快就找到了太极殿的主殿,宫中布置都差不多,去了哪一处宫宇,找最高的那一处准就是主殿,主殿的大门紧紧闭着,饶是如此,也阻挡不了从里头飘来的沉郁气息。
该不会是太极殿的宫人不用心伺候吧?
“瑞喜,把门打开。”姬未湫看着堪称巍峨的殿门,实在是有心无力。这太极殿本来就是御用的宫殿之一,父皇这几年尚道,又将太极殿重新整修了好几遍,这殿门据说是从岭南那儿寻到的木头,叫做千金木,沉重无比,他母后宫中也有一座父皇赏赐下来的千金木屏风,每次都要七八个大力太监一块抬才抬得动。
瑞喜那老脸上满是苦色:“殿下,咱们还是回去吧。”
“不好。”姬未湫道:“瑞喜,你怎么不听我的话?”
瑞喜只好上前用力将大门往内推去,大门设置有暗轨,饶是如此,瑞喜也憋得脸都红了。大门一开,还未看清里头,便有一股浓重的味道扑面而来,是浓郁的香料混合着苦涩的药味儿,姬未湫抽了抽鼻子,只觉得这味道好生难闻,不知道是他闻错了,他总觉得这味道里还混杂着一点臭气和油的味道。
再一看殿内,姬未湫跨进门槛的腿都僵住了。
他是第一次来太极殿,不知道太极殿的氛围原来是这么恐怖。太极殿中是极为空旷的,每隔几步悬着纯白色的纱幔,这纱幔极为轻薄,可架不住层层叠叠,十几宫人的身影在重重纱幔后影现,也是一水儿的白,根本看不真切,如同一缕缕幽魂藏于幕后,若隐若现。
姬未湫咬了一下嘴唇,想到父皇在里面,大着胆子钻进了帘子,一迭声地叫着:“父皇——!父皇——!小九来了!”
宫人静立两侧,不动不言,如同一尊尊玉像一般。
一进帘幔,那股气味就越发明显了,姬未湫没有太多的犹豫,宫中格局大多一致,他闭着眼睛都能寻到,他眼睛一闭心一横,撞进了重重轻纱之中,不过十几步路,于他而言就像是顷刻之间,下一瞬间,一个如同厉鬼的老叟闯进了他的视线之中。
姬未湫僵住了,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床上的老叟,他骨瘦如柴,脸颊凹陷,嘴唇向内翻卷着,脸皮撘拢了下来,像是一个套着过大的人皮的骷髅,唯有一双眼睛高高地凸出来,浑浊充满了血丝,一点神光也无,乍一看就像是一个死人的眼睛。
父皇怎么变成了这样?!不过是半年罢了!
他记忆中的父皇是沉稳持重的,龙眉凤目,就算是年过四十,依旧是风度翩翩,与他说话时总是笑吟吟的,温和的哄着他,哪怕后来……那也瞧着不算是太难看,如今怎么不过是半年不见,他的父皇就变成了这样!
龙床上的圣上眼睛艰难地转了一下,紧接着他眼中迸发出了狂喜之色,喉间嗬嗬有声,破碎不堪的音符最终挤成了几个字:“小九……小九!你、你来!”
姬未湫迟疑了一瞬,缓步上前,他握住了圣上的手,小声道:“父皇……父皇你这是怎么了?哥哥说你病了,一直不许我来看你……父皇,你好些了吗?”
圣上用力抓紧了姬未湫的手,“孽、孽障……好……”
或许是终于发出了声音,他的话语也变得顺遂了一些,他死死地盯着姬未湫,面容扭曲如恶鬼,仿佛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他深深憎恶的那个人,姬未湫被看得有些心慌,小心翼翼地又叫了一声:“父皇?”
圣上眼中闪现出一抹疯狂之色,他陡然大笑了起来,伴随着咳嗽声,圣上面色凄厉,握住他的手腕用力的拉扯着,疼痛让姬未湫皱起了脸,忽地只觉得有一个软软的东西被塞进了他的衣袖中——好像是个布团。
圣上沙哑的声音就像是从地府爬上来的厉鬼:“好孩子……小九……等你大了……”
忽然之间,两侧的宫女动了起来,她们握住圣上如柴的右手强行扯下,绣着《老子得道图》的帘幔落了下来,宫女的声音就像是冰晶一般:“圣上病中糊涂,小殿下莫要靠近,免得为圣上所伤。”
帘幔内,另一个宫女道:“圣上还请歇息。”
圣上愤怒地吼叫着,但是那叫声到了一半便嘎然而止,他安静地躺着,宛若死了一般。
一名宫女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姬未湫面前,她躬身屈膝道:“奴婢送殿下。”
姬未湫看了看那纱幔,犹豫了一瞬,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那宫女俯身将姬未湫抱起,缓步而行,他察觉到宫女身上是温热的,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活人还好,是活人。
他差点以为整个太极殿没有一个活人了。
风吹帘幔,露出了一副极为繁琐的壁画,太极殿一向是圣上修行之处,除却几位仙人外闲人免入,姬未湫从未来此,便也从未见过这张画。帘幔落下,那惊鸿一瞥让姬未湫开口道:“停下。”
宫女脚步应声而停,姬未湫坐在她的臂上,指着前头的帘幔道:“揭开,我看看。”
两侧如木偶一般的宫人动了起来,将那帘幔向两侧挑开,如此那张壁画才彻底显露在了姬未湫面前。
画中男女皆穿着暴露,壁画正中是一个穿着道袍的青年,恣意潇洒的坐在莲花座中,三四仙妃环绕,或依偎或跪拜,最引人瞩目的是青年膝上伏着的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子,头戴凤钗,身着霓裳羽衣,双目满是痴恋抬头仰望着那个男子。
再往外看去,便是数十仙翁神女,或手持鲜花,或手持蟠桃仙酿,做敬献之状,几十仙童于其中奔跑,或玩或闹,热闹非常,再往外便是天兵天将,皆作拱卫之状。
最下方则是三个大字:《登仙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