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尔数了数工作室的人，粗略判断有二十多人，便问林灵：“回来完了吗？”
林灵在啃一块猪蹄，用一张设计稿垫在桌子上吐骨头：“还有一半多都在剧组，过年也不回来，项目赶，没时间休息。”
周尔：“……”
周尔时常感觉这群人不会闲死就是猝死，只幸好自己的经验还不多，能跟的项目也少，否则一年肯定也有大半年的时间要在外面出差。
周尔拨着碗里的饭菜，吃完之后继续去绣旗袍，下班时间还是吃外卖，一直坐到晚上九点，收拾东西离开公司，去超市买菜。
秦漪在医院的工作已经交接完了，明晚请医院的朋友吃一顿饭，就算和几年的医生生涯告一段落。
唯一放心不下的，是手上的两篇论文还没完成，大部分理论推演已经完成，唯有支持论文的实验数据还一片空白，还有半年前那封漂洋过海的拜访信，也迟迟没得到回应。
秦漪把所有东西收拾到一个纸箱子里，她值完最后一次夜班和交班医生打过招呼，在最静谧无人的清晨，离开了市医院。
阶梯上，秦漪的动作忽然一顿。
周尔站在医院大门口的大理石竖匾旁打了个哈欠。天还没亮，除却路灯，四周漆黑一片，只有周尔站在一片光芒下，像是夜里的精灵。
“唷，东西收拾好啦？”周尔看到秦漪，朝她一笑，露出明艳笑容。
秦漪加快脚步：“你怎么来了？”
周尔晃了晃手机，说：“你今天离职，日历有提醒哦。”
秦漪一笑，避开周尔过来接箱子的手，问：“睡了几个小时。”
周尔：“六个小时。”
秦漪皱了皱眉，去路口打车，她也熬了夜，不适合疲劳驾驶。
周尔则问：“你的司机呢？”
秦漪：“本家客人多，可能忙不过来。”
周尔点头，拦了车和秦漪一起回家，并在车上翻秦漪的东西。几个笔记本、许多锦旗、感谢信还有患者送的贺卡和一些小礼物。
这就是一个医生，在职近六年的所有东西？
周尔心里有一点唏嘘，她还是觉得秦漪有点喜欢从医的，即便一开始的选择是为了挽回母亲得到母亲的认可，但从业这么久，不可能没有一点感情。
而且，秦漪的责任感非常强，离开手术台，她肯定也想了很多。
周尔看向秦漪，扭头才发现，秦漪也在看箱子。
出租司机：“离职啦？”
秦漪点头。
周尔伸手拉住秦漪的手。
秦漪说：“我没事，就是在想医嘱写清楚了没有。”
司机哎哟一声，语气顿时不一样了：“医生啊？济世救人有功德的！”
“以后不是了。”秦漪微微一笑。
司机善解人意道：“压力太大了吧？理解理解，我们表情家也有个医生，在ICU，害……上了一个月班，看不得生离死别也离职咯！白读了那么多的书……国家培养一个医生也不容易，要我说啊……”
周尔真想给这个司机一拳，却被秦漪轻轻拽了一下手，消了气。
下车后，周尔终于忍不住吐槽：“夜班司机精神这么好，熬一晚上都不累？他什么都不懂，你别放在心上。”
秦漪笑，拉着周尔回家，周尔开锁进屋。旋即，纸箱子落地，里面的东西噼里啪啦滚落一地。
周尔突然被人从后抱住，有些诧异，微微拧身朝后一看，被秦漪按着脖子啃了一口。
“嘶……”
“抱歉，”秦漪立刻松开周尔，“弄疼你了？”
周尔马上转身把秦漪抱进怀里，把人抵在鞋柜上，嘿嘿笑：“我装的。”
秦漪：“……”
秦漪扑哧一笑，捏住周尔的后颈揉了揉，和她额头相抵。
周尔用鬓角蹭着秦漪的鬓角，把两个人的头发蹭得乱乱的，像两只互相取暖舔舐的小动物。
“氧。”秦漪笑出声，捏住周尔的后颈将她带离，垂眸看着周尔的唇。
“来。”周尔说，“我给你表演个节目，看好了哈。”说罢张开嘴，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和粉红舌头。然后朝秦漪表演卷舌头，卷成荷叶边边的形状。
秦漪嘴角翘起来。
周尔张着嘴，舌头还卷着，见状立刻眉头一皱，瞪着秦漪含糊说：“笑什么笑，还不快鼓掌……”
还没说完，一滴口水沿着嘴角滑了下来。
周尔：“……”
周尔赶紧闭上嘴，手忙脚乱的侧头去擦嘴巴。
“哈哈哈哈哈！”秦漪彻底破功，撑着腰靠在墙上放声大笑。
周尔满脸通红，弯腰把两个人的鞋摆好，灰溜溜跑了。
秦漪心情恢复，换鞋洗手，循着香味走进厨房，看见温在锅里的两个菜，顿时心里熨贴无比。
早餐吃的清淡，熬夜之后开胃比较重要。
红豆芡实粥当主食，擂椒皮蛋酸辣下饭、炸了碟鸡骨微辣咸香、还有一笼香软奶黄包垫底。
秦漪摆好吃的，伸手敲了敲浴室门，声音还含着笑意，说：“吃饭了。”
周尔满脸通红的漱口，应了声，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明明只想逗秦漪开心的，没想到又犯傻了。
“咳。”周尔不自然的坐下，清了记嗓子，开始喝粥。
秦漪给她夹了个奶黄包，说：“谢谢你的表演。”
“……”
周尔埋头吃饭，一言不发，给秦漪夹奶黄包、夹皮蛋、夹鸡骨，拿起勺子给秦漪舀粥。
秦漪：“我心情好多了，真的，周尔，谢谢你……”
周尔抬头和秦漪对视，想了想，俯过身吻了她一下，说：“你永远是棒的，真的。”
秦漪微微挑眉：“我没把司机的话放在心上，也是真的。”
秦漪说：“如果未来有机会，我准备开一个科技公司，再设立一个基金专投做医学研究。我没有愧对我的专业，只是换了一个位置，继续做自己该做的事情。”秦漪说道。
周尔有点惊讶的看着秦漪，半晌说不出话来。
秦漪说：“怎么了？”
周尔崇拜的看着秦漪，说：“你真的太强大了，有些时候，我都觉得自己配不上你，幸好我比较神经大条，不太在意这些。”
秦漪扑哧一笑，终于忍不住，把周尔抓进自己怀里，认真的朝她解释：“ 回集团工作，威慑那些蠢蠢欲动的人，间接帮秦一柏收回公司控制权。并不是直接上位当总裁，即便是未来的继承人，也要从基层做起。奶奶也说了，秦一柏至少还能在这个位置上做二十年，现在是法制社会，不流行弑父逼宫，自己上位当老大了。”
周尔有点不安的看着秦漪，对于秦漪离开医院回到秦家工作，她就算神经再大条，也会偶尔害怕担心，害怕秦漪越走越高，越走越远。
“你是设计师目前月薪两三万，未来独立门户，收入和行业地位会更高。而集团一个硕博毕业的高级助理，从底层做起，五年内月薪也最多是这个数，”秦漪说，“如果要用金钱和地位来衡量我们的关系，能和你在一起，我也时常觉得自己捡到宝，是我高攀你。”
“真的？”周尔问。
秦漪嗯了声，说：“不过……”
周尔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不过什么？”
秦漪说：“我在想，如果这是个证明题，我可能需要花上一辈子的时间来解。”
周尔：“……”
周尔：“！”
秦漪似笑非笑的看着周尔。
“啊啊啊啊！”周尔从秦漪的怀里弹出去，继而大叫，“你居然告白了，等等，为什么，太突然了，我我我……”
秦漪：“冷静点，周尔。”
周尔没法冷静，抱着抱枕不停的撞自己的脑袋，闷在枕头里尖叫蹬腿，激动的在沙发上滚来滚去。
秦漪起身看了眼，确定周尔不是在撞墙，便继续吃早饭，周尔的反应给她了极大的情绪反馈，心底最后那点忐忑消失，秦漪嘴边的无法克制，始终挂着唇边。
第81章 泄私愤
秦漪的告白被周尔存档了。
存档的意思就是把这件事情暂时封存起来，就像没有发生一样，虽然这件事情确实发生了，而且还不能当作没有发生一样，但是……
“你不回应一下吗？”那天早上，秦漪收好碗筷，擦着手问周尔。
周尔盘腿坐在沙发上，满脸通红，怀里塞着个抱枕，正闭着眼下巴微微扬起，扭头看向一边，用秦漪惯常的语气反问：“嗯？回应什么？我什么都没听见？你什么也不要说了，这种事情交给我。”
秦漪微微一笑，表情有一些失落：“哦。”
周尔则飞快的看了眼秦漪，下了沙发，一阵风般跑过来，在秦漪唇角一吻，“存档了，晚安。”
秦漪走向浴室，准备洗漱，一手带着门，笑着道：“晚安。”
一周过去，今年的农历年还有最后三个工作日。
秦漪晃了晃杯身，醒着杯中红酒，和苏恣悦一碰，酌了一口。
“卖的还不错吧？”苏恣悦问，这个红酒正是秦漪在国外投资的酒庄所产，秦漪投资酒庄，不敢经营只管分红，今年冬天正好在国内上市。
秦漪：“小范围经营，国内的售价高于国外。”
苏恣悦：“没办法，过海关缴税也要钱嘛，不错不错，你眼光好。“
秦漪微微一笑，放下杯子，开始切牛排，问：“过年怎么安排？”
苏恣悦说：“拜访下家里的亲戚，然后飞英去和爸妈过，哎，去逛逛唐人街吧，没意思。”
秦漪点头：“什么时候走，去送你？”
苏恣悦：“明天晚上去你家，后天就走，温阿姨回来吗？”
秦漪摇头，示意不清楚，但过年期间应该会回来，毕竟秦涟生产后，除了电话视频温情还没回过家。
“要不要跟我出国玩？”苏恣悦又问，“刚离职，趁有时间放松放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