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方思舟都说:书香门第出来的孩子,吃东西细致。不像自己爸妈,一个包子非让两口塞完,一个没吃完又怼上一个。
吃得小时候的方思舟,看见包子就想哭。
……
年根底下,方思舟、邵宇、袁巡,都回家了,盛然的日子更孤单了,不过每一年都如此,他习惯了。
自从12岁离开父亲盛闻贤,以及继母赵菡的家,盛然已经独自过了九个春节。
他每个春节都自己过。
即便有亲戚朋友客套着,邀他去家里过节,他也不去。
母亲去世后的这些年里,小瘸子就再也没有没有春节、没有生日、没有家了。
偏巧这几天,闫子钦也忙得没着家,他的父亲闫弘和姜新月在打离婚官司,同时闫弘还被查了一些经济问题。
年底前,闫子钦忙碌管理公司被留下的烂摊子。
不过即使忙到深夜,闫子钦每晚回家前,也会来看看小瘸子。
看见对面大公寓里的灯亮着,就上来坐一会,有时候一起看电影、看剧、看书。
盛然有时,也会在那客厅大大的液晶电视机上,玩卡丁车游戏,闫子钦来了,就陪着玩上几局。
小瘸子喜欢玩一切跟车有关的游戏。
小瘸子的情况,属于轻微残疾,是可以报考驾照的类型。
他18岁那年就考了驾照。
不过拿了驾照以后,就再没正八经儿摸过车了,除了六环外供小朋友娱乐的卡丁车。
作为一个小明星,多数时候用不着他自己开车,身体的原因,工作人员也不让他开。
小瘸子比大多数人,都更向往飞一般的驰骋。
这套卡丁车的游戏机卡,最开始还是他高中时,打零工攒下钱偷偷买的。
不过那时候没有设备,不能玩,只能逢年过节,到他们一位有游戏机的同学家里,玩上几局。
对那时的盛然而言,是天大的快乐。
如今,入住了大公寓,盛然当天就发现,客厅里有超大的液晶显示屏和游戏手柄。
同时闫子钦又给他买了好几款,市面上最新的卡丁车游戏。
屏幕上千奇百怪的时尚潮流小跑车,那卡丁车上的小人儿,都能装扮的花花绿绿的时装,可爱极了。
晚上回来早些,闫子钦就跟小瘸子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玩卡丁车。
那天玩兴奋了,再加上时间有些久,闫子钦走后,凌晨两点,盛然还没睡着。
他这时不时失眠的毛病又犯了。
是重生前落下的心理问题,随着潜意识,积压到了现在,平时已经很少发作了。
睁着一对乌溜溜大眼睛的少年,躺在那云朵般绵软舒适的大床上,关了灯,望着天花板出神。
双层的窗帘,只拉了里面轻薄的一层白纱,飘窗上透着洋洋洒洒的路灯和月光。
折腾到三点半,盛然最终还是用棉被,把自己裹成蚕宝宝,调了个180度,头朝着床尾,睡着了。
但也只迷迷糊糊睡了两三个小时,凌晨六点钟,天还没亮便醒了。
是由于对面的公寓,忽然亮起了灯。
睡得迷迷糊糊的少年,对光线格外敏感,半梦半醒间,还小声自言自语嘀咕了一句:
“谁半夜三更出门……”
睡姿向来不怎么老实的小瘸子,翻了个身。
咚的一声——
脑袋撞上了床尾的柱子,撞醒了。
盛然迷迷瞪瞪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六点十分,不是半夜了。
闫子钦一大早的要去哪?
刚睡醒,全身还绵软着的小瘸子,下了床,爬上飘窗,将那月光白的窗帘,悄悄拉开了一个角。
对面公寓里的灯亮了一会儿,又关了,紧接着闫子钦的身影,出现楼外,独自一人。
闫子钦外套裤子一身黑,还戴了顶黑色棒球帽,双手各提了三五个透明大塑料袋,走向那辆自己的黑色奔驰小轿车。
借着破晓时分路灯的昏黄,盛然一眼认出了那袋子里的物品:
绢花、香烛、纸钱、金元宝、还有纸扎的大宅院和小汽车。
今天腊月二十八了,盛然翻着手机数算,闫子钦的家乡习俗,阳历年前拜祭亡人。
盛然自打认识闫子钦的那天起,每年除夕前,对方都会一大早提着贡品,去郊外的公墓拜祭外公、外婆和母亲。
闫子钦是由母亲韩芳华带到了五岁,母亲去世后,外公又带了他八年。
外公是闫子钦这辈子最重要的亲人。
盛然将那白纱帐,从底下掀起来一点,而后侧躺在飘窗上,蜷缩着,借着窗外的路灯,看着光影里的身影,将几大袋贡品,一袋一袋装进车的后备箱。
上车前,还下意识地朝这边扭头望了一眼。
吓得盛然一个手抖,缩进了白纱帐。
闫子钦没看见人,独自驾车,消失在破晓时分的萧瑟薄雾里。
小瘸子仰躺在飘窗上,定定地望着那法式复古吊顶的天花板,困意全无。
闫子钦给家人祭扫,小瘸子也想妈妈了。
闫子钦的亲人,葬在这座城市周边。小瘸子的妈妈,却葬在了故乡很远很远的北方小镇。
盛然已经好久没能回去看妈妈了。
小瘸子再一次把身体蜷缩在那毛绒绒、软绵绵的飘窗垫子上,数算着过年期间的安排。
他的团队放假了,几个要好的同学朋友也各回老家,闫子钦家里今年是多事之秋,在打官司,多半还有许多麻烦解决。
大家都事儿忙,只有小瘸子一个闲人。
闫子钦去给妈妈和外公扫墓,他也想。
于是一大早七点钟,盛然打开购票app,刷了会儿飞往家乡的机票,所幸抢到最后一张,今天中午的航班,明天上午去给母亲扫墓,下午返程。
后天就是除夕了,回来还能窝在自己的大公寓里,安静地过个年。
小瘸子的如意小算盘,在心底打得噼啪作响。
重新振奋起来的少年更没了困意,当下起身收拾行李。
一天一晚的行程,他没什么东西要带,简单一套衣服和手机证件,装了一只他平时上学用的黑色双肩包,轻轻巧巧。
上午十点钟,盛然独自出门,没有工作人员,没带团队安保,谁也没告诉,一个人,一只双肩包,用软件叫了个车,直奔机场。
连袁巡和闫子钦都没联系,这要让人知道了,非说他不可。
小瘸子不应该独自出门。
确切的说,大明星不应该独自出门。
但小瘸子这个大明星,有点儿特立独行。
打小独自走南闯北,不带怂的。
年关底下的机场,往来行人格外多,粉丝们大多回家过年了,再加上盛然这次是临时订票,低调一人出行,所幸没被认出来。
穿一身黑的少年,将口罩帽子戴得严严实实,帽檐压着的刘海之下,只露出一对明净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也没敢往四周乱看。
坐在候机室里,盛然想了想,还是给他经纪人袁巡发了个信息,报备了行程。
他如今是个专业的小明星了,得有团队集体感,不能再跟没人要、被封杀的小练习生一样,想去哪去哪了。
意料之中地,挨说了,被远在千里之外的袁大经纪,好一顿絮叨。
盛然也不介意,登了机,借着航班滑行上跑道,等待起飞的几分钟,给闫子钦又发了个信息。
内容比发给他巡哥的简单得多:
“我回老家一趟,扫个墓,明晚回来。”
他和闫子钦之间的交流,仿佛从来不需要原委,打小就这样,像是一种无形的默契。
发完之后,盛然在空乘小姐姐甜美的语音提示下,心满意足将手机切换了飞行模式。
闫子钦在城郊返程的路上,上午他给外公、外婆和母亲扫了墓,告诉他们,母亲的事故即将真相大白,《海星湾》电影的编剧署名,也将在不久之后,归还给母亲。
而他自己,也已在公司拿了股份,掌了权,快要把他爸送进局子里了。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母亲和外公想要的结果,反正他干都干了。
他最恨的,不是他爸闫弘隐瞒母亲的事故,也不是他爸抹去母亲的作品署名。
他与母亲韩芳华相处的年头短,记忆不那么深。
他至今无法释怀的,是跟外公长大的整整八年里,他爸一眼都没来看过他,一个电话都没给他外公打过,对他外公连一声“爸”都没再叫。
这样的爸,别说一个,再来这么一打,他照样抓个把柄往局子里送。
尽管他外公临终前,让他去找他爸,多半还是希望他能跟着他爸,好好长大的。
但他做不到。
……
手机上传来盛然的信息时,闫子钦直接一个电话拨了过去,语音提示对方不在服务区内。
闫子钦将车停在了五环路旁,反手一个电话拨给了助理:
“订一张到H市最快的机票。”
而后,给小瘸子的微信上留了个言,同样简简单单,只有一句话:
“好,我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