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歪头看向他，回答：“还啥，当然是我的梦呀。”
利姆露的眉头抽搐，忍不住朝似乎把自己当傻子的五条悟叫到：“那种事我知道！但这种空荡荡啥也没有的地方算什么梦，别开玩笑了！你在小瞧梦吗？！”
不是总有人说，梦是人类内心的映射，能反应出人的深层心理吗？即使是这种空无一物的梦大概也一样。
虽然看上去什么都无法表示，什么都无法彰显，但这点就恰好在诉说它的主人是个怎样的存在。利姆露虽然没有进行过相关的研究，但他觉得，假如有人的梦是这种模样，那拥有这种梦的人究竟该有多寂寞呢？
他在想起自己的朋友维鲁多拉的同时开始担心起五条悟的精神状态。
考虑到这种家伙通常都不会老实接受别人的关心，他气势汹汹地对着五条悟指示到：“总之，不管是人还是东西，既然是你的地盘，赶快给我变点什么出来，我才不想一直待在这种地方！”
——明明真要有那么不满意的话，回到自己的梦里就好了。五条悟没有低情商地说出这句话，而是捏着下巴拖着声线“嗯——”了一会，然后挥了挥手。
眨眼的功夫，高楼大厦平地而起，周围的场景焕然一新。
出现在利姆露眼前的，是他曾经生活过几十年、因为死亡被迫离开的故乡——和日渐繁华的鸠拉·特恩佩斯特联邦国不同的属于人类的荣华、在异世界没有的店铺、车水马龙的街道，以及抬眼就能看到的东京标志性建筑、东京铁塔。
“这样如何？”五条悟询问着利姆露的感想。
他在顾及利姆露的心情，因为利姆露向他表达了关心。
五条悟这个人，被很多人信任，也被很多人警惕；被很多人崇拜，也被很多人恐惧；被很多人喜欢，同样也被很多人嫌弃。他接受着各式各样的情感，但唯有担心，是只有极少部分人才会给与他的情感——因为他是五条悟，因为他是最强，所以不需要被担心。
就算五条悟被评为性格相当恶劣，但实际上对那些关照自己的人，他同样会用自己的方法回以谢意，夜蛾正道就是一个例子。
看到了曾以为再也见不到的、只能在记忆中翻阅的故乡的样貌，置身于熙熙攘攘人群中的利姆露一瞬间产生自己已经回到家乡的错觉，水光从他漂亮的金色瞳孔中闪过，他回答：“很棒。”
是人哪有不思乡？
虽然利姆露从一开始就接受了于异世界转生、将在异世界生活下去的事实，也已经有了要打造出能让自己开心生活的国家的梦想，但他同样还是对故乡抱有怀念之情，不然也不会特意关照自己的同乡们、也不会总想方设法还原出记忆中的某些东西。
难道五条悟是看穿了他内心的思念，才特意把梦境换成这个模样？利姆露想，如果他的猜测属实，那五条悟意外是个很体贴的人嘛。
怀揣着重见故乡的感动，他老老实实地对五条悟道谢：“谢谢你啦，你这家伙性格还挺不错嘛。”
五条悟被那个发言震惊了一秒，然后就笑得前合后仰。
“什么呀！你几个意思？！”认真的道谢收到这种反应，即使是性格温和的利姆露也忍不住生气地大喊起来。
“没什么没什么，”五条悟笑得眼泪都冒出来了，他哎呀一声把眼角渗出的水珠拭去，摆手解释到，“我性格确实很好，突然感觉你跟我还真合得来呀。”
他确实是这么认为的，毕竟如果性格不够好，换个人有他这种实力，烂橘子们根本不可能还活到现在。但怎奈周围的人对他性格的评价都是一致的糟糕，好不容易现在遇到个利姆露，他已经想好之后要怎么跟那些人炫耀了。
“不错，我很中意你，之后我们一定能相处得很愉快！”他拍了拍利姆露的肩膀，如此肯定道。
利姆露有种自己再度招惹上麻烦人物的实感，就像某只我行我素的龙族、某个任性妄为的魔王。不过鉴于他们之间相处的其实都还挺愉快，他认为自己和五条悟的相处一定也不会差到哪去。
他没察觉的是，刚刚因为见到故乡而生出的感伤，在五条悟这么一打岔之后，早已飞到不知哪个角落去了。
“好了好了～”五条悟收敛起笑意，将一开始的那个话题再度提了出来：“现在是不是该兑现你的承诺了？”
——也是，我就知道这家伙不可能忘记这件事。
利姆露斜眼，反正他的本体又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情，他无所谓地点点头：“可以是可以，不过大概满足不了你的期待，毕竟——”
这么说着的他砰的一下就变回原本的模样，道：“虽然外表很可爱，但我也只是只普通的史莱姆而已。”
五条悟这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史莱姆。
浅蓝色的身体泛着水光，呈现完美的圆形弧线，随着动作一晃一晃的身体看上去十分富有弹性。
表面光滑，没有人类的五官，找不到能发声的器官，也应该没有能用来提供视觉的眼睛。既然如此，他是怎么观察周围、又是怎么和自己交流的？
虽然奇怪的点有很多，但最重要的果然还是——
五条悟蹲下身，和没有眼睛的史莱姆对视，问到：“普通的史莱姆会说话吗？”
*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降温了，很爽。
第7章 能不能正常地醒来一次
虽然不知道五条悟为什么突然问起这种问题，但利姆露还是老老实实地给出答案：“不，不会。”
说到底史莱姆本身就没有发声器官，即使是他，最开始也没法做到开口说话，还是在用自己的技能【捕食者】将巨型蝙蝠吞掉后，才成功模拟出蝙蝠释放超声波的器官，并借其发声。
不满足于此的五条悟继续发问：“普通的史莱姆能变成人型？”
“不能。”拟态的原理也是基于独有技能【捕食者】，在吞食井泽静江后他才终于有的人型，更不用说根本没有拟态能力的其他史莱姆了。
五条悟眯起眼睛：“普通的史莱姆有智慧？”
“……我认为没有。”据说一般的史莱姆是会被当作食材，像他这样的变异史莱姆找遍全世界可能也就一个，至少维鲁多拉和米莉姆都是这么说的。
“普通的史莱姆应该也不会做梦吧。”
“额……”
就算是迟钝如利姆露，在接连被问出这么几个问题后，也已经察觉到五条悟的真正意图，身体表现浮现出的三个点完美显示了他的心情。
不出他的意料，五条悟最后特意拉长语调对着他阴阳怪气到：“所以——普通是指什么呀？”
被人用这种方式吐槽还是第一次，恼羞成怒的利姆露试图通过加大音量来让自己变得理直气壮：“烦死了啦！至少外表看上去很普通！是丢到史莱姆堆里就分辨不出来的那种！！”
五条悟撑着下巴上下观察起利姆露的样子，见他确实就和人想象中的史莱姆外貌相差无几，于是点头赞同：“这倒确实。”
利姆露不知为何有些感动。要是换作他周围的人面对这种情况，恐怕会列出好多他自己都看不出来的特征来证明他与普通史莱姆之间的不同，甚至会有用等待夸奖的眼神对着他喋喋不休的家伙。
这么一对比，五条悟属实是个正常人。
被分类为正常人的五条悟在盯着利姆露看了几秒后，突然好奇起史莱姆的手感，便伸手将他抱了起来，感受一番后评价：“手感很棒嘛，抱着你就像是抱着高级的水抱枕。”
这种未经本人同意就擅自进行身体接触的行为原本是很不礼貌的，但抱人的那个距离感总是奇奇怪怪，被抱的那个又已经习惯被人抱来抱去的情况，一时间竟没人认为这行为有问题。
甚至由于太过习惯被当抱枕的日常，利姆露丝毫没有变回人型的想法，就任由五条悟抱着自己的本体，嘴里嘟囔：“是吗是吗，你能喜欢真是太好了。”
体验着史莱姆那极具弹性的手感，五条悟低头征求起对方的意见：“接下来要干什么？”
他对梦境没有需求，不然之前就不会一直让梦维持空白，就算这会因为利姆露的缘故把现实世界还原出来，也依旧对之后的行动没有半点想法。不过是觉得就这么任由时间流逝有些浪费，他才把选择权交给利姆露。
反正他看这只史莱姆对这种事很在行的样子，应该挺乐意出主意的。
然而利姆露却只想吐槽：“你就没有想做的事吗？在这个一切皆有可能的梦里？”
他认为是个人总有那么两三个痴心妄想，诸如一夜暴富、成为万人迷、觉醒特殊力量之类再常见不过的妄想，因为很难实现所以在梦里享受是人之常情。普通人遇到能自己操作的梦境大概早就安排上各种各样能让自己满足的场景了，怎么五条悟就表现得这么无动于衷呢？
答案其实很简单。
五条悟有梦想，想要将如今烂到根的咒术界彻底重铸，但他还没有无能到要在梦里编织那样的假象；五条悟有爱好，喜欢对周围的人进行无伤大雅的恶作剧，但他也没有无聊到要欺负梦里赝品的程度。
他从来都很清醒、很理智，咒术界高层还能完好无损坐在他们的位置上就是最好的证明，因此他不会创造那种仿佛在逃离现实般的梦。
但平时被各种事塞满行程的他离娱乐太远，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好点子来。或者更夸张点说，现在这种不会被六眼影响的状态，哪怕仅仅是普通发呆，对他而言就已经是足够的娱乐了。
五条悟一时间的沉默让利姆露再度回想起先前进入这边梦境时的心情，犹豫着开口：“你……”
不过没等他说出什么名堂，五条悟就撒手将史莱姆一抛：“那请你吃我推荐的甜点好了。”
也不知道是察觉到利姆露的情绪想转移注意力，还是真的突发奇想。
不管如何，利姆露的重点确实发生偏移，他在落地之前换回人型稳稳站定，然后带着“你认真的吗”的表情提醒五条悟：“这里可是梦诶，尝不出味道的啦。”
“没问题。”五条悟粲然一笑，神态中充满自信，“我可是最强。”
这是什么重度中二病发言？利姆露无语凝噎，他在这个年纪早就把中二之魂藏得严严实实，半点不给别人看了。
再说，有没有味道和最强不强又有什么关系？
实际上内心抱有一丝期待所以忍住吐槽的利姆露，没有察觉到的一点，便是这梦境如今的状态究竟代表着什么。
“一切皆有可能”是梦境世界的唯一法则，这里不受常识的约束，是生物的幻想之地，因此不管是何种离奇场景都能轻易成立，也因此想要让梦境贴合现实反而更加困难。对世界的认知如果不够客观，或者说对某方面的信息不足，就不可能做到将现实世界在梦里完全还原出来，这也是大多数人的梦境总会有离奇古怪、偏离现实的东西存在的原因。
越是与现实相近的梦境，所需要的提取信息以及将之再现的脑力就越高，所以拥有六眼的五条悟是这方面的佼佼者，有着智慧之王技能辅助的利姆露也是同样。
可惜察觉到这条规则的只有五条悟和智慧之王，利姆露本人对此一无所知，造就了五条悟单方面了解利姆露能力的局面。
“仙台特产，喜久水庵的喜久福，我推荐的是毛豆生奶油味，超好吃。”在利姆露的注视下，五条悟当场凭空变出两个袋子，对他道：“尝尝。”
因为是在梦里，所以不需要去到当地，排队等待的过程也直接省去，方便到令人赞叹。
利姆露看着自由落地的食品袋，在它和大地亲密接触之前将其接住，打开看向里面后，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和那些他想方设法费尽心思用异世界材料重现口味的异界风家乡料理不同，现在他手上拿着的，是既真实又虚假的故乡特产，假如五条悟不是在夸海口，而是真的能够做到还原点心的味道和口感的话……
抱着隐隐的期待，利姆露小心翼翼地咬下一口。
“什么什么，这不是超赞吗！”尝到味道的他两眼发光，再配合那楚楚可怜的美少女外表，很是惹人眼球，“夹心的生奶油味道好棒，和毛豆搭配属实一绝！”
“对吧对吧～你很懂嘛！”五条悟一脸骄傲地回应，他就知道没人能拒绝喜久福。
虽然知道这东西吃不到肚子里，但能尝到味道就已经很赚的利姆露美滋滋地再度张开嘴巴，正准备继续享受，就听到五条悟突然轻轻“嗯？”了一声。
然后下一秒，他就回到了自己的梦里。理所当然的，原本在他手中离最只差几厘米的点心，也跟着场景的变换消失不见。
“……”利姆露不敢置信地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沉默几秒后，爆发式地大喊：“至少！让我！吃完这一个啊——”
“五条悟你这混蛋！！”连自己因为情绪起伏过大而脱离梦境都没有发现，利姆露的声音充满怨念。
“怎么了主人，五条悟是谁？”一直围着利姆露充当他睡觉时的靠枕、明明是狼却活成哈士奇模样的岚牙闻言关切地问。而不等利姆露解释，它就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压低声线，“是惹您不快的宵小之辈，需要属下去为您解决掉那家伙吗？”
这措辞、用语，岚牙你是不是被迪亚波罗给毒害了？反应过来的利姆露有些头疼。
就是因为他周围的魔物们老是这个样子，他才会觉得五条悟是个正常人，和对方相处起来很轻松。
生怕岚牙产生奇怪的想法导致奇怪的后果，利姆露赶忙摆手解释：“不是，只是刚刚做梦还没完全清醒所以叫出声了而已，别在意。”
仔细想想他上次好像醒过来好像也是差不多的状态，就不能有一次是正常醒过来吗？还好这次他机智地选择了室外的地点，不像上次被众魔物围观，不然他所剩无几的威严又得打折扣。
当然只是威严受损的话倒还无所谓，就怕某些爱钻牛角尖的家伙，真的从世界的某个角落扒拉出另一个叫五条悟的，然后找对面麻烦，那他可就罪过了。
压根不知道利姆露在担心什么的岚牙，也不管梦境和现实的界限，张大嘴巴气势高昂地趁机宣告自己的忠心：“就算是在梦里，只要主人呼唤，我岚牙就必定会赶到！”
不，所以都说是在做梦了，你要能赶到才是真的见鬼好吗。
虽然利姆露在心里吐槽着岚牙的不着调，但他其实也明白对方话语里的认真，因此无奈地叹口气后，笑着抚摸狼头：“好好，到时候就拜托了。”
在他的顺毛中，岚牙尾巴摇晃的速度默默加快：“我一定不会辜负主人的期待！“
*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