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务之急是在暴雪来临之前寻个可以躲避风雪的地方休息。
马车里面的温暖和外头是寒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顾忱抱着裴远靠在马车的车壁上闭眼小憩着,因为知道裴远有些晕车给他又添了一层软毯,减少他能感到的震感。
“如果有一日我给你写信,殿下记得要看。”
安静的车厢里,裴远忽然开口,闭眼小憩的人睫毛微微颤抖却没有睁开来,裴远不知道顾忱听到了没有,却没有要重复的意思。
只是趴在他的颈窝处,眉眼间是掩盖不住的难过,他知道顾忱是个专情的人不会轻易变了心,可心里的恐惧不断的蔓延,让他变得患得患失。
爱一个人的滋味并不好受,裴远如今才真的有了体会,从二人的相识相知开始,裴远便没有将爱上他这件事划为可能性的一种。
在世人的眼中他是软弱的,软弱之人想要立足自有他的方式,从一开始他不过只是想让顾忱厌恶了自己,给自己一纸和离书罢了。
得了这纸和离书,他便是自由的。
汝南王府不会需要一个被休弃的驸马,而皇家出于面子必然会给他不菲的补偿,他的父亲嫌弃他丢人自然会将他赶回汝南。
回了汝南他才是自由的飞鸟,有了巨额的补偿,又不被人拘束着,他将不再是哥哥的绊脚石,也不再是父亲手里的棋子。
他才终于可以做自己想做的,做一个旅人,走遍这个世界体验人生百味,或有风险但何必做一只豢鸟来的畅快。
他的人生一直按照自己的计划前行着,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了变化,逐渐偏移的轨迹,裴远并非没有感受到。
从他意识到顾忱越来越在意自己开始,他就已经知道了,若是自己不及时抽身,将陷入着泥潭。
可顾忱的行为一次次打破了他修复自己计划的可能,明明他就要自己离开却要费力回来救他,救一个废材的自己。
为了这样的自己将自身弄得伤痕累累,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裴远一直觉得顾忱是极端的利己主义者,这本就没错,世界上的人活在世上便是为了己身,舍生为己者太少太少。
若真有,即便被赞颂又如何,背地里还是要被人说不值得,为了一个人而献出自己的生命本就不值得。
察觉到自己的想法逐渐偏移,裴远忍不住笑了一声,若是顾忱有一天发现他爱着的这个裴远并非他想的一般善良天真,不知道他这张漂亮的脸上会浮现什么样的表情。
“殿下,殿下……”
裴远轻轻的唤了两声,顾忱只是挣扎着动了动眼睛,但却始终没有睁开,裴远动了动身子往上爬了一下在顾忱的眼皮上吻了一下。
“若是就这样下去就好……若是能一直这样就好。”
裴远呢喃了两句便离开了的怀抱,抻了个懒腰坐在了顾忱身边的位置,看着他修长的指尖,忍不住捏了起来。
明明是一双在漂亮不过的手,应该自小被娇养着才对,可指尖也好掌心也好都有茧子,看着并不想只是练武拿笔留下的。
裴远知道顾忱小时候并不是在皇宫里长大的,而是在京郊的庄子里头,裴远把玩着他的手指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眸中的光晦暗不明。
“怎么不会睡了?”
顾忱的声音满是疲倦,马车颠了一下叫他的脑袋磕到了车厢上,外头传来了马夫慌忙的求饶声,顾忱也懒得搭理只是懒懒的回了句好好赶车。
这一下倒是给他磕清醒了,怀里少个人顾忱还是感觉的出来的,睁开眼睛的时候顾忱有些茫然带着几分惊恐,只怕裴远离自己远去。
好在他还在自己的身侧。
第235章 落地汝南
风雪太大,他们终究还是停了下来,好在及时寻到了一处山洞,也能暂时避避风雪。
仆人们去捡了些柴火回来,裴远坐在山洞一角看着他们忙碌却没有主动提出帮忙,顾忱看到他这副模样,心里带着些许欣慰。
他终于是教会了裴远,仆人养着就是用来干活的道理了。
回回看见裴远和仆人抢活干的时候,顾忱都想直接把那仆人直接赶了出去算了,事事都自己干为什么还要花银子再养一个人?
倒不如拿这些银子再买些吃的算了。
光是想起来顾忱就感觉有些怄气,但说起吃的顾忱现在确实也有些饿了,正巧生了火,顾忱便朝着山洞外头去了。
裴远这会才有了动作,一把拉住了顾忱的手开口道:“外头风雪正大,殿下这会出去只怕危险。”
“无碍,我去给你打些吃的回来。”
这点风雪对顾忱来说算不得什么,正巧的是来了兴致想吃烤肉了,也正好庆祝一下裴远终于学会了钱不能白花的道理。
顾忱的眸子里带着炙热的火光,裴远却不赞同的越来越脑袋,拉紧了他的说开口道:“吃的车里还有,殿下不要冒险出去了。”
“信不过你夫君的本事?”
这人一副如何也说不通的表情,顾忱便做了回去刮了刮裴远的鼻子调笑着开口,裴远却反呛了一口。
“这个时候若是我出去,殿下信得过我吗?”
“这不一样……”
没想到会被回这样一句话的顾忱有些呆呆的看着,谁知裴远的语气却重了几分开口道:“有何不一样,殿下是人,我也是人,我们有何不同?”
这人说一句便靠近一分,给顾忱逼得往后退了两下靠在石洞的墙壁上,漂亮的脸上带着茫然的神色看着裴远。
完全不似平日里的模样,平日里的顾忱不管是看谁都带着上位者的目光,即便看着裴远时会有所收敛,但那种刻在骨子里的自信是无法掩盖的。
什么时候像这样不知所措过。
这样的表情很新奇,裴远靠近了些许手臂抵在顾忱的耳边,这动作莫名叫顾忱的脸热,也不知是不是距离火堆太近了的缘故。
顾忱总感觉自己口干舌燥的。
“我知道我在别人眼里是废物,离了殿下,离了裴家便一无是处,但在殿下的眼里也是如此吗?”
“当然不是……只是外面风雪大,你发烧才刚好,怎么能出去受冻?”
乖乖回答问题的顾忱就像是一个幼小的孩童一样,似乎害怕裴远身体,他说话语调都变得柔和了不少。
但若是换了其他任何人,别说是如此质问顾忱了,再靠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顾忱一巴掌拍飞了,也就只有裴远能如此放肆了。
“那殿下怎么就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
“殿下也知道去外头是受冻,若是殿下病了我怎么办?”
一连两个问题叫顾忱无辜的眨了眨眼睛,虽然知道裴远是在关心自己,但这副凶巴巴的模样在顾忱的眼里莫名可爱。
一时没忍住便仰着脑袋在裴远的唇上亲了亲,一下便叫裴远脸热了起来,原本的气势瞬间下去了一半,不自在的开口道:“殿下,我还在问你。”
“我知道,再亲一下就好。”
顾忱嗯了一声,脸皮自己的就丢了,凑了过去继续亲着,擦着裴远的唇哄他,话说的含含煳煳的,叫裴远逐渐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了。
“这张嘴说起话来这样凶,怎的尝起来确是甜的?”
“嗯为何不继续说了,我还想继续听。”
顾忱咬着他的耳朵问着,裴远的耳朵被烧的通红,双手扒在顾忱的肩头才勉强撑住了自己的身体,嗔怪着开口。
“殿下欺负人。”
“我爱欺负人这件事情,我还当你早知道了。”
顾忱低笑了一声欺负的更狠,将人搂在怀里吻着,外头风雪再如何打也扰不了他的兴致,不过顾忱没有被人看去的爱好,只是嘴上欺负了人倒也没做其他的。
“现在饿了吧?”
听着裴远小腹传来咕噜噜的声音,顾忱笑了一声,外头的天色已经很晚了,风雪也越发的大了,这会是彻底出不去了。
冒着这样的风雪出去,还真不一定能完完整整的回来。
“没事,还有干粮。”
听出他弦外之音的裴远却不接他的话茬,从他的怀里起来去马车里拿了些干粮下来,掰了个饼递给顾忱一半。
“殿下将就着先吃些。”
顾忱接过他手里的饼子嗯了一声,咬了一口嚼了半天才勉强的咽了下去,这饼实在是干巴的厉害,确实不合顾忱的胃口。
但他也饿了,也知道现在不是挑嘴的时候,只是咬了口饼之后歪着脑袋看向裴远,“之前明明能吃肉的,偏偏你不叫我出去。”
“殿下想出去就出去,我怎么拦得住,左右我跟着出去就是了,殿下要是怨我拦着没叫殿下吃上肉,那我这就出去给殿下找找。”
裴远哼了一声将手里的饼扔给了顾忱,拍了拍自己的衣摆站起来就要往外头走了,顾忱哪里能让他真的就走出去,自然是一把将他拉了回来。
“不过多一句嘴就恼了,我自然是知道你担心我,只是这一路辛苦,想叫你补些营养而已。”
顾忱抱着人哄,语气里还能听出些许无奈来,因为知道他不会叫自己出去,所以刚刚裴远才这样做的。
“殿下知道心疼我,难道我不知道心疼殿下吗?”
裴远气鼓鼓的看着顾忱,在他的脸颊上咬了一口,留下了个浅浅的印子,随后拿过呀手里的饼啃了两口。
“殿下和我是一样的,也不必想着如何给我补身子,我没有殿下说的那样脆弱。”
怀里的人信誓旦旦的说着,见自己一副不太相信的表情作势还要出去一趟,顾忱只得将他抱的紧紧的,手指在他的小腹轻轻的按揉着缓解他的情绪。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错了好不好?”
只有将人牢牢的抱在怀里时候,顾忱才感觉安全些,现在的裴远给他一种十分不稳定的感觉,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影响了裴远的情绪,但顾忱还是尽力安抚着裴远。
“殿下认错认得一点也不真诚。”
“莫不是哄着我玩的,心里还是觉着我在无理取闹吧。”
裴远圆润的眸子里瞧着顾忱,感觉自己的心思都被裴远知道去了的顾忱,一时间也不知说些什么好,只是牢牢的抱着他一刻也不敢松。
这小祖宗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肚子里这个,弄的情绪焦躁了吗?
不管如何说现在稳住裴远的情绪才是最主要的事情,顾忱抱着他晃了晃,声音温柔的能掐出水来。
“自然不是,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是我说错话了,念清要如何罚我都好,只是别同我怄气可好?”
“别把自己气坏了。”
顾忱敢说这个话就是捏准了裴远对自己也发不出什么脾气,方才的话顾忱已经听出来了。
现在的裴远不过是在和自己闹点小脾气罢了,在他自己看来这都是无理取闹,他心里已经有点过意不去了,如此便顺着他的意思说就好。
按照裴远的性格,只怕很快就会软和下来,靠在自己的怀里和自己道歉了。
诚然就如顾忱想的一样,裴远靠在顾忱的怀里蹭了蹭,乖巧的啃着饼不再说话,把手上的饼吃完之后才缓缓的开口。
软软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歉意,对于刚才自己的情绪和语气表达了歉意,“抱歉,殿下我刚才……”
“没事,是我气到你了,怎么能叫你道歉?”
顾忱抬手在裴远的唇瓣前点了点示意他不必再说,今夜很长外头是无边的风雪,二人一语不发抱在一起取暖。
一起听着外头逐渐变小的风雪声,二人也缓缓的睡了过去,就和之前无数个夜晚一样的静谧,但也有了些许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