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冲收起脚,听冯兵一连串地骂自己,在他刚爬起来时一脚揣在他肚子上。
脏话戛然而止,冯兵被踹倒后面的墙上,半弓着背,一脸痛苦地捂着腰。
他抬起脸,带着一股狠劲突然冲向席冲,拳头藏在身边,但还没碰到人就又被一脚踹翻倒地。
其实冯兵从身形上来说不比席冲矮多少,他们只差一两岁,个头也就差两个指关节。
甚至他看起来要比席冲壮一些,怎么都不应该被打得一点还手能力都没有,连人都碰不到。
可席冲就是出手奇快,劲又大,让人根本摸不清他什么时候会动手。
冯兵刚摔了个狗吃屎,身后就又传来凌厉的风声,树枝再一次抽在后背上。
“啊——!”这次他没忍住,痛得大叫起来。
他不服输,连滚带爬起来,又大叫一声,朝着席冲撞过去。
这次席冲没踹他,只微微朝旁边侧了下身,然后抬起手,将树枝抽在他胳膊上。
痛死了。
冯兵感觉衣服都被抽破了,皮也烂了,肉都被掀出来,但其实他的衣服完好无损。
席冲打架时不爱说话,但在一脚把冯兵蹬到墙上后,他屈起胳膊死死抵住冯兵的脖子,另一只手摸上他的左胳膊,歪了下头问:“你打的是这里吗?”
冯兵此时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要还手的劲也没了,身上被打得哪里都疼,更害怕席冲会把他胳膊掰折。
“我错了,我错了....”
他连声求饶。
可席冲没有表情,干瘦修长的手指包裹住他的胳膊关节,然后狠狠朝后一掰。
“啊啊啊啊——”
冯兵痛得乱喊,脸上冒出冷汗,眼神涣散。
席冲松开手,把他扔在地上,弯腰用树枝轻抽了几下他的脸:“以后你再敢动一下游阳试试。”
冯兵翻着白眼,痛得根本说不出话。
席冲起身,转身准备回去。
“你....给我等着。”冯兵蜷缩在地上,喘着粗气。
席冲回身看他。
冯兵痛得浑身都在发抖,但他已经算比较有种的了,正常挨打的人这会儿已经哭得天昏地暗,被吓到尿出来的都有。
席冲朝他走近两步,垂眼看他:“你说什么?”
“游阳...活该被打,”冯兵说话艰难,但还是一字一句用稚嫩的脸庞说出恶毒的话语,“他全家都该死,要不是她妈,我爸也不会非要离婚。他妈就是出来卖的婊子,附近的人都知道!”
席冲听不太懂,也不准备听懂,但他知道冯兵没被他打服气。
他蹲在冯兵面前,把树枝换了个方向,用粗的那头塞进冯兵嘴里,让他无法再疯言疯语。
“有本事你就天天找人跟着你,”席冲的声音低沉沙哑,像被沙子刮过嗓子,“否则你再动游阳一次,我就天天蹲你,早晚各揍你一次。”
冯兵嘴被堵住,不知是生理泪水还是被吓到了,眼角流出泪珠。
“你如果敢告诉家里,让他们去找游阳的麻烦,下次我就打断你的腿,再下次掰折你的手指,让你以后见了我就尿裤子。”
他动了动手里的树枝,垂眼问冯兵:“听懂了吗?”
“唔唔唔——”
冯兵不知在说什么,但他归根结底也只是个十岁的小屁孩,因为认识几个高中生在同学里呼风唤雨,平常威风得很,哪里见过席冲这种不要命的狠茬子。
就连高中生打人也都是把人围起来踹一顿就完事,根本不会威胁人说打断腿或掰折手指。
但席冲是说真的,他真的会这么干。
临走前,席冲把冯兵掉在地上的煎饼捡起来了,毫不在意地吹了吹上面的灰,低头咬上去。
他吃完煎饼,去了趟火车站,到窗口咨询去北京的车票多少钱。
他长得刚好比窗口沿高一个头,售票员看了他一眼,问他父母呢。
“我帮他们来问一下。”
售票员在电脑上点了下,去北京一天就一趟车,四百多。
席冲身上的钱给游阳看完病还剩五百,刚好够。
他转身离开火车站,准备下午跟游阳说一声,过两天就买车票去北京。
但晚上出了点意外,半夜睡觉的时候席冲竟然被烫醒,恍如睡在火堆中一样。
他忍无可忍最终还是被热醒,黑暗中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发烫的是游阳。
他把游阳从被窝里掏出来,即便没开灯也能看出脸烧得通红,眼睛紧紧闭着,嘴里不知在嘟囔什么梦话。
席冲推了推他,可游阳就是醒不过来。
再这么烧下去估计得变成小傻子。
席冲当机立断起身,胡乱给游阳套上衣服,抱着他就出了门。
深夜的空气很凉,席冲抱紧游阳,小跑到上次去过的诊所,在门口大力拍门。
拍了得有十分钟,里面的灯才缓慢亮起,医生一脸睡意的一声打开门。
“他发烧了。”席冲抱着游阳进去,把他放在病床上。
医生缓过神,走过来用手摸了下游阳的脸,脸色不好的“啧”了一声,又掀开衣服看他的胳膊。
“发炎了。”
他说着走进屋内,不知道在倒腾什么,过了一会儿拿了针和药瓶出来,对席冲说:“他得输液。”
席冲天生对医生怀有敬重感,何况他什么也不懂,只安静坐在旁边,看着医生把黄色的硅胶绳绑在游阳手腕上,然后用力拍了拍手背,将针扎了进去。
游阳沉沉睡着,没有任何反应。
医生把针扎上,起身调了液速,把游阳胳膊上的绷带换了新的,给他盖上被子。
“得输三瓶,这个输完了你叫我。”医生打了个哈欠,转身走进屋内去睡觉了。
席冲坐在游阳旁边,低头看他脸蛋上冒出汗,伸出手粗鲁地擦掉。
三瓶液输完也快天亮了,游阳中途就醒了,席冲拍了拍他的脑袋让他继续睡。
“我怎么在这里?”游阳小声问,声音因为发烧听起来有些哑。
“你发烧了。”
“哦。”游阳抬头看了眼输液瓶子,眼神有些呆。
“睡吧。”席冲说。
输完液,席冲交了两百多块钱,小金库瞬间少了一半。
趁着游阳奶奶还没醒,他抱着游阳回了家,把他放在床上。
“哥,你是不是又给我花钱了?”
游阳整个身子都缩在被子里,只露出颗脑袋。
“嗯。”席冲低头数了遍钱,数完塞回去。
“要不,”游阳放低声音,“我偷奶奶的钱给你吧。”
席冲抬眼看他:“你奶奶有钱?”
游阳似乎也不确定,顿了下才说:“我偷偷看。”
“不用,”席冲随意说,“我偷别人的就行了。”
明明刚刚还说要偷奶奶的钱,可听到席冲说要偷钱游阳立马瞪大眼睛:“你要偷别人钱啊?”
“怎么了?”
席冲声音没有起伏,眼睛看着游阳,似乎是在认真发问。
“不,不太好吧。”
在游阳的观念里,偷东西是坏人才做的事。他偷奶奶钱是因为席冲为了他才花的钱,这笔钱本来就该奶奶出。
“有什么不好?”
“......就是不太好呀。”游阳小声说。
席冲没当回事,他还要买车票去北京,现在钱不够了,肯定得凑够才行。
第0009章
天亮了后游阳跟奶奶说自己发烧了,让奶奶跟学校请一天假。
“你就是因为整天不学习,就知道玩才会发烧!”
奶奶把游阳骂了一顿,又让他去把院子里的菜摘了,才拖着笨拙的身体去打电话。
游阳乖巧地把院子里的菜摘了,整齐摆在厨房里,把早上要吃的包子放在蒸锅里。
等他拿着包子回房间,席冲已经准备出门了。
把包子递过去,看着席冲咬了一口,游阳问:“哥你去哪里?”
“随便逛逛。”席冲只吃了一个包子,另一个让游阳吃。
游阳把包子捧在手里,低头咬了一口,没咬到馅:“能不能带上我?”
“你不去学校?”
“我让奶奶帮我请假了。”游阳又咬了一口,这回才露出豆角馅。
席冲摸了把他额头,已经不烧了,问他:“难受吗?”
游阳摇摇头。
“那走吧。”
席冲带着游阳去了商业街,蹲在麦当劳门口,观察着路人。
游阳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席冲来这里干什么,也没什么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