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别跟钟医生回家 第10章

“受不了你俩。”时桉主动上前。

于此同时,转运床突然滑动,一只胳膊掉出来,挂在床边摆动。

噗通!

赵康膝盖着地,连磕仨头,“大体老师,放过我!我是爱家爱国的好青年!”

“妈妈啊啊啊呀,救我——!”

“正常点行不行?”时桉耳朵嗡嗡响,把垂下去的胳膊放回去,“手都被你俩吓出来了。”

赵康咽了口唾沫,从地上爬起来,“时哥,你、啥手感?”

时桉蹭了蹭摸过的手,“有点凉,肉质偏硬,和活着的时候不太一样。”

陈小曼咬咬冻乌的嘴,要哭了。

赵康佩服得五体投地,“时哥真男人!”

呼啦。

风从耳边穿过,有水泥和门板摩擦的尖锐声。

铁门开出一条缝,从里面生出双眼睛。

“啊——有鬼啊啊啊啊!”

“救我啊啊啊妈妈救我!!”

时桉怀疑,他头骨要被这俩人喊碎。

定睛发现,门口站着个大爷。

会说话,活的。

大爷透过门缝,“四个还是俩?”

尖叫和脚步声拉远,等时桉反应过来,门外只剩自己一个喘气的,他盖好白布,然后说:“俩。”

大爷把双侧门打开,“进来吧。”

太平间内部和电梯外区别不大,灯光偏暗,狭窄的走廊并不下两张床。

大爷在前,时桉在后,除了脚步,仅剩轮子滚动的声音。

时桉打破安静,“请问,怎么称呼您。”

“叫我牛伯吧。”

“牛伯好。”

没多远,走廊尽头有轻微的哭泣声,似有似无,若隐若现。

时桉脚底微微麻,“牛伯,您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这里阴气重,招点孤魂野鬼正常。”牛伯停脚,突然转身,神色诡异,“第一次听?”

时桉站在原地,头发好似倒插.进头皮里,机械性点头。

“没事多来我这儿玩,多见几次,就习惯了。”

时桉:“……”

牛伯哈哈大笑,皱纹堆叠在脸上,“小伙子,你还真信啊。”

时桉:“……”

牛伯指着前面的房间,“这不有人嘛。”

透过玻璃窗,年轻女人半跪在床边,头压得很低,用力隐藏哭泣。

牛伯继续往里,“有家属的,还能来这儿哭一哭,很多人意外去世,没有身份证明、也找不到家属,只能长久冻在这里。”

走进停尸房,冰凉的温度让时桉禁不住打颤。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恐惧算不上,但异样感觉让人不舒服。

时桉扫向排列整齐的冷冻柜,“如果一直没家属认领,会永远存在这里吗?”

“那哪行,咱这儿可放不下。”牛伯拿着板子,登记遗体信息,“太久无人认领的,会联系派出所开证明,拉去火化。”

时桉:“这样的人很多吗?”

牛伯:“算不上多,也不能说少。”

见他登记完毕,时桉问:“放几号柜?”

“十号,刚空出来。”

时桉拉开十号箱,“呕——”

“哎呦忘了,十号刚接了个被碾碎的,你放十三……”

话没说完,目前的状态有点棘手。

瘦巴巴的青年蹲在角落,阴暗的环境,还能看到他刷白的脸。

牛伯拍拍他,“小伙子,没事吧?”

之前挺镇定的,牛伯以为他心理素质不错。

“没事。”时桉有气无力,大口呼吸。

牛伯把人扶到隔壁,独自回去放置遗体。

时桉绞着双手放在腿根,眼睛在周围游了一圈。这里和隔壁差不多大,干净明亮,有张上下铺。上铺无人使用,下铺应该是牛伯的床。

除此之外,还有书桌、衣柜,锅碗瓢盆,生活气息很浓。

时桉无暇顾及其他,靠在墙边,闭眼深呼吸。

没多久,他听到了开门的声音。牛伯回来了,捏着两根小雪人冰糕。

牛伯递来一根,“压压惊。”

“谢谢。”时桉一口咬下三分之一,口腔中的血腥气明显降低,舒服不少,“您这儿东西还挺全,冰箱都有。”

“哪用得着冰箱,隔壁那么多箱子,随便放一个都能冻。”

时桉握着冰棍,小半个雪人头还含在嘴里。

脑子里是隔壁十号柜……

“咳咳咳!”

“嗐呀,真不禁逗。”牛伯笑得满脸褶子,“放心吧,雪糕是从正经冰箱里拿的。”

时桉握着“烫手”的小雪人,视线转了一圈,“这儿哪有冰箱?”

牛伯当着他的面,打开了“冰箱”门。

墙角的铁皮保险柜,装了满满一箱小雪人。

时桉真服了,“谁家冰箱弄的跟保险柜似的。”

“以前做生意应酬多,伤了胃。太太不让吃雪糕,我就把保险柜改成冰柜,偷摸放办公室。”牛伯话语间都是甜蜜,“现在生意不做喽,我就搬这儿来了。”

“亏您想得出来。”时桉好气又好笑,“还是少吃点吧。”

牛伯笑着摇头,“贪嘴,管不住。”

时桉:“您平时都住这儿?”

牛伯:“这儿就是我家。”

“家”这个词可大可小,但时桉认为,不该把这种地方称作家。

牛伯猜出了他的想法,一语道破,“不理解我为什么住在这里,嫌这儿晦气,对不对?”

既然是别人的家,时桉不该有不礼貌的想法,他有点尴尬,“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牛伯说:“你信那些吗?”

“不信。”在时桉眼里,人死就是死了,不能复生,一无所有。

“但我信。”牛伯说:“信人死后还有灵魂,也信投胎转世。”

时桉更不理解了,“那您不怕?”

“你怕吗?”

时桉耷拉脑袋,“我要是不怕,刚才不会是那个鬼样子。”

“非也吧。”牛伯不藏着掖着,“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我见多了,你的状态根本不是怕死人,我看你是怕……唔唔唔?!”

时桉冲过来,把牛伯的嘴捂得严严实实,“一箱小雪人,替我保密!”

牛伯被捂得毫无开口的余地,只好点头。

时桉放开他,松了口气,“谢谢。”

牛伯抹了把嘴,“一惊一乍的。”

“您答应我了,就不能食言。”

牛伯信誓旦旦,“放心,我的嘴跟隔壁那柜朋友一样,很严的。”

时桉:“……谢谢。”

倒也不用这么比喻。

牛伯拿出牛皮本,翻开内页,“小伙子,你叫什么?”

“时桉,时间的时,桉树的桉。”

“好听的名字。”牛伯聊着天,又在本子上写,“桉树好啊,落地扎根,生长速度快,适应能力强。”

“我爸起的。”时桉咬了口雪人头,“您在写什么?”

“日记。”

时桉:“向雷锋学习吗?”

“嘴咋这么贫。”牛伯写得认真,没停笔,“我记录生活日常,啥都写。”

“也写我了?”

“当然了。”

时桉算计着,“停尸间的事不许写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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