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朕皇陵远亿点 第139章

耳边鼓噪,赵珩亢奋得头皮发麻。

“姬循雅……!”

是急促的一声惊唤。

这声太失态,连守在外面的宫人都听得清楚。

何谨面色隐隐泛白。

五指猛地收紧,正将当日赵珩送他的翡翠扳指死死压在掌中。

翡翠冰凉,冷得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何谨顶着一张苍白的脸,轻声道:“韩大人。”

韩霄源看他。

何谨目光投向房门紧闭的内书房, 声音压得极低,“陛下与将军在里面,我们要不要……唤人过去看看?”

他们两个奴婢自然不敢擅闯, 可若如崔抚仙冯延年等大臣在, 去见皇帝汇报公事可谓名正言顺。

韩霄源面无表情地说:“何大人既然知道陛下和将军在书房,怎敢遣人入内?”

何谨急道:“那我们就干看着?”

韩霄源冷淡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何谨见他不为所动, 将心一横,“我这条命是陛下给的, 今日若能看见陛下安泰,便是豁出这条命又何妨!”

语毕,竟真的大步向前走去。

韩霄源一把按住他的肩膀,“陛下未曾宣召!”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何谨对皇帝私事的关切太过了。

但如谨所言,皇帝毕竟救过何谨,一个为了君上的安危连自己的命都不顾的忠仆,又有哪里不应该?

泛灰的眼眸紧紧盯住少年人清秀的脸,“何大人,不要僭越。”

何谨深吸一口气,恨恨道:“韩霄源你枉食君禄。”

冷冷撂下一句话,他转身就走。

韩霄源立时偏头对身边人道:“派两个伶俐的宫人跟着他,”他将监视说得正大光明,“免得何大人一时悸动,头脑昏茫,做出什么令自己追悔莫及之事。”

殿外,不知何时黑云层层堆叠,势若压城。

殿内,银炭烧得通红,热意蒸得人面颊滚烫。

赵珩好不容易寻到了喘气的时机,剧烈地深吸了两口气。

想躲开,寻个远离姬循雅的位置俩人再好好说话,刚直起腰身,便被狠狠攥住脚踝,往下一拖。

五指冰冷,宛若道枷锁。

严丝合缝地扣住,并且还在不断缩紧。

赵珩闷闷地吭了声。

两人动作幅度太大,撞得桌案剧烈摇晃,朱笔滚动,在雪白的凝光纸上留下道道凌乱的斜红。

赵珩再忍不住,伸手一把扯住了将军束起的长发,用力向后拽去。

“循雅,听朕说话。”赵珩的声音沙哑。

姬循雅启唇。

他冷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赵珩,一面看,一面慢条斯理地舐尽唇边的血迹,“请讲,”喉结滚动,将满口腥气咽下,“陛下的声音,臣向来洗耳恭听。”

赵珩咳嗽了一声。

见姬循雅态度有所缓和,下意识地谈条件,“朕想先喝口水。”

姬循雅幽幽地盯着赵珩。

赵珩:“……朕突然发现朕又不渴了。”

他从善如流,而后悲哀地发现自己在姬循雅面前居然威严全无。

赵珩悄然松了两根握姬循雅头发的手,道:“景宣,朕,其实只是想问你想要何种赏赐。”

姬循雅微微一笑,笑容分外娴雅,即便到了这种时候,赵珩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他温柔地摸了摸皇帝的脖颈,薄唇微启,“你的性命。”

赵珩把脖颈往他手里送。

“杀吧杀吧,你我同生共死,”赵珩道:“有你朕在黄泉路上就不觉寂寞了。”

姬循雅冷笑,“花言巧语。”

赵珩垂眼,蓦地叹笑一声。

“景宣,”他收敛了满面不正经,语调中竟流露出了几分疲倦,“朕的确没有同你做交易的心思,你这样说,未免将自己看得太轻贱了。”

姬循雅冷冷地重复,“我将自己看得轻贱?”

赵珩仿佛看不见他的不快,深以为然地点头,“是。”

不等姬循雅再开口,赵珩立刻道:“难道卿以为自己一无是处,朕对卿百般优容,只因为朕想与卿做交换,而非朕真对你有情?”

似乎是近日来繁忙的国事困扰,不再掩饰后,赵珩声音里透露着难言的倦意。

与一点,几乎微不可查的笑。

像是疲倦到了极致,还要提起精神哄自己的情人开心。

赵珩这个骗子说得自然是手到擒来。

姬循雅如此想。

可手上的力道还是松懈了两分。

“朕真对你有情。”

掐头去尾,回忆瞬间将赵珩说过的话美化得姬循雅甚至不敢再回想。

可帝王含倦又带笑的声音,却仍在脑海,一遍又一遍。

像是一把小刷子,刷得心口又酥、又痒。

下一刻,颈上骤然一暖。

姬循雅瞳孔一缩。

得寸进尺的帝王趁着他松懈,猛地挣开了他的束缚。

却没有落荒而逃,而是紧紧地拥了他。

姬循雅僵硬地偏头。

赵珩的面容近在咫尺,从眉宇到唇瓣无一处不锋利俊美,只唇角被咬破了,苍白的面颊上泛着一层病态的湿红,看上去分外狼狈。

更脆弱。

是他留下的痕迹。

他身上的血气与帝王身上的龙涎香混杂在一处,甜暖腥,暧昧得人耳下滚烫。

姬循雅想转头。

可稍稍一动便会蹭上帝王的发丝,若向反方向去,动作幅度太大,反而显得他太在意。

一时间竟进退维谷。

连行军时,姬循雅都不曾如此纠结过。

就在此时,赵珩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景宣,朕不是在同你做交易。”

暖暖的气息扑落到耳尖。

或许是赵珩的吐息实在太热,姬循雅并没有能冷笑出声。

“只是朕以为,倘对一人尽极深爱,应奉之以世间最尊崇的一切,”赵珩将下颌抵在姬循雅颈窝,“朕不知,还能给你什么。”

这话是真的。

他实在不知道,还能再给姬循雅何种恩赏。

不,不是恩赏。

不知何时起,他对姬循雅,再不能以帝王之尊,高高在上地,随意逗弄后给予奖励。

他待姬循雅的感情,再不是因上一世势如水火,而以与亲近这一世姬循雅的方式弥补少年时的遗憾。

到底是什么?

连赵珩自己都难以辨别清楚。

酥软的话音吹入姬循雅耳廓。

姬循雅说不出何种滋味,是惊是喜,是畏是怒,情绪交织汹涌。

骗子。

他想。

却还是心口巨震。

姬循雅深知赵珩性情,帝王擅作伪,他从来不信,便冷冰冰地开口,“你是想与我两清。”

赵珩沉默一息。

再巧舌如簧不过的帝王有一瞬间深深地怀疑了一下自己嘴出了问题。

他方才说的话有一个字表达的是姬循雅所想的意思吗?

他说的明明是对姬循雅爱重珍视之至,不知道再给他什么好。

姬循雅却以为他要与他两清。

赵珩决定不拐弯抹角,直接道:“朕没有。”

话音未落,下颌便被抬起。

姬循雅盯着他的眼睛,“你有。你我少年相识,你用人之道我再熟悉不过。你予臣下赏识恩赐,换得臣子对你忠心耿耿。”

至于感情,也能拿来交换。

以情为诱饵,钓得不为财货权位动心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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