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朕皇陵远亿点 第148章

崔抚仙犹豫一息,“陛下既然已经言明,那就请诸卿自去。”

众臣见事无转机,也都起身,有的如同劫后余生,快步向殿外走,有的则看着崔抚仙欲言又止,还有的直接到崔抚仙面前。

譬如周小舟。

小周大人面色方才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心绪复杂之至,既觉姬氏狂悖陛下受辱,又觉得自己无能,隐隐也觉得事有蹊跷,但最终道:“崔相,不需要派人去看看陛下吗?”

正要离开的冯延年脚步顿住,他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周小舟。

派人看看?

好蠢的话。

人家有争端,自然是床头打架床尾合,姬循雅与皇帝的关系太非比寻常,他们派人过去只会添乱。

周小舟毫不客气地回瞪了过去。

崔抚仙想点头,旋即又轻轻摇头,“不必,陛下自有分寸。”

周小舟张了张嘴,“姬循雅武艺高强,我怕陛下会吃……”

亏字还未说出口就遭冯延年打断,冯大人弯了弯眼,“小周大人多虑了,陛下身边自有轻吕卫保护,你个文官,过去做什么?”

他上下扫视一圈周小舟,狭长的双眸中清晰地写着:也不如何抗揍。

周小舟怒目而视,“你……!”

陛下怎么会重用这么个没心没肺的东西!

周小舟冷笑一声,“既然大人们顾虑重重,那我过去。”

语毕,转身就要走。

刚迈出两步就被一把攥住了胳膊,周小舟猛回头,正好对上冯延年黝黑的眼睛。

“别去给陛下添乱。”冯大人的声音还是如平日那般和气,却透出了股不容置喙的冰冷。

“两位大人,”正剑拔弩张时,一声音插入其中,冯延年回头,见工部尚书乔舒瞻正站在不远处,温和地笑道:“大家同朝为官,何必动气呢?”

周小舟甩开冯延年的手,朝乔舒瞻略一点头,转身出殿。

崔抚仙轻叹一声,道:“到底年幼,关心则乱,还请冯大人勿要与他计较。”

乔舒瞻笑道:“话虽如此,不过为官了就不是孩子了,我知道崔相与小周大人的父亲交好,视之如子侄一般,只是未免娇惯了些。”

情势不对,连崔抚仙都不比以往镇定,这样偏私的话也说得出口。

难道,就不怕冯延年与之离心吗?

乔舒瞻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崔抚仙一笑,疲态尽生,他亦不辩解,朝两人颔首,“公务繁忙,我便不苦留大人们了。”

乔舒瞻与冯延年都朝崔相见礼。

待他背影已看不见,乔舒瞻才对冯延年笑道:“崔氏累世高门,与诸族多年联姻,沾亲带故也是自然。”

话明为劝慰,实则挑拨。

冯延年笑,豁达道:“无事,我已司空见惯了,多谢乔大人开解。”

乔舒瞻听他语气中似有阴霾,亲密地说:“冯大人雅量,旁人所不能及。”脸上又划过一缕忧色,“今日将军行止,未免有些损伤陛下颜面。”

冯延年轻轻点头。

而后好像意识到自己不该与乔舒瞻多言,便道:“乔大人,我还有事,便先走一步了。”

乔舒瞻道:“子明。”

冯延年字子明。

冯延年脚步一顿,乔舒瞻道:“我与子明许久未聚,想起先前与子明月下同饮,尚历历在目,不如今日来寒舍小聚如何?”

冯延年的确和乔舒瞻之前常常月下喝酒赏花,冯延年爱侍弄花草,而乔府向来不缺名品异株,在冯延年未第二次改换门庭之前,俩人关系的确尚可。

但,冯延年回忆了一下,这个先前,仿佛是三年前。

冯延年有些踌躇。

听乔舒瞻道:“前些日子我家仆从琬北回来,不知从哪听闻我爱花,就挖空心思寻了数十盆魏紫,花倒不稀奇,只是交之毓京牡丹,花色愈加浓烈,倒如紫绶一般。”

冯延年听见有花可看,忍不住缓缓挪动了下。

“不谈政事。”他道。

乔舒瞻闻言眉眼含笑,“自然,自然。”

……

此时,寝宫。

无论是赵珩还是姬循雅都没有边走路边吵架任人围观的习惯,故而帝王乘辇,姬循雅骑马,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赵珩余光瞥见姬循雅在不远处跟着,姿态悠然,竟如同在闲游般。

赵珩眯眼。

好个明晃晃赤裸裸的靶子。

手指无意识般地勾起,挽弓般向后轻轻一拽。

姬循雅无时无刻不在观察赵珩,见到皇帝这个小动作,柔声问道:“陛下在做什么?”

此言既出,本就大气不敢喘的宫人更屏息凝神。

何谨担忧地看了皇帝一眼。

赵珩的怒气似乎消减了不少,也似乎愈演愈烈,闻言笑道:“朕在想,可惜没有一把好弓。”

话音平和,却透着股杀意。

帝王姿态高高在上,虽面带笑意,目光却凛然,不可近身、更不可亵渎。

多好的表情。

姬循雅紧紧地盯着赵珩的脸。

姬氏家训重于节欲修身,姬循雅幼时又逢巨变,更心冷狠辣,他素对情爱不以为意,可若对象是赵珩,便怎么都好。

怎么都让他移不开眼。

宫人们将头垂得更低。

“哦?陛下竟还会射箭吗?”

马蹄声自身后响起,原本与赵珩保持着不远不近距离的姬循雅蓦地靠近,马身几乎马上就要贴上车驾。

姬循雅抬手。

何谨心中一紧,却见姬将军这双足以生生拧断人颈骨的手温存地搭上赵珩的手腕,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宝器。

他轻轻托起赵珩的几根手指,欣赏般地送到眼前,笑道:“太细了,臣恐怕弓弦勒断了陛下的手指。”

语调柔和缱绻得令人面红耳赤,可却蕴藏着不可忽视的危险。

温热的肌肤贴上他冰凉的掌心。

姬循雅眯了眯眼,竟觉得连这样随意的相贴都觉得满足。

帝王手指细长,向来养尊处优,只因近来勤于政事,指腹上也留下了握笔的薄茧。

姬循雅目光黏腻地舐过这只手的每一处。

从圆润的甲缘看到骨节荦荦的手背,姬循雅微微垂首,若非与赵珩若含警告的双眸对视,他此刻已以唇与之相碰。

“陛下金尊玉贵,这样劳累的事情,还是交给臣下吧。”姬循雅低语道。

温凉的呼吸刺过指缝,微微发痒。

那处肉柔软,弄得赵珩头皮有些发麻。

最要紧的是,此刻宫人环绕,众目睽睽,姬循雅在发什么疯?

赵珩差点没反手给他一巴掌让他清醒。

“不劳将军关心,”赵珩想抽手,但没抽动,“这样近的距离,便是没有簇的箭,都能射中将军。”

姬循雅弯眼。

纤长的睫毛垂下,又是一副无辜无害的模样。

何谨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他生怕自己出声会让陛下的处境更难堪,于是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姬循雅的态度实在不恭不敬,轻佻之至。

于帝王而言,被自己的臣子当着这么多宫人面戏弄亵渎,于羞辱又有何异?

赵珩轻轻吸了一口气。

陛下要做什么?

何谨愈发担忧,生怕赵珩会忍不住与姬循雅动手。

陛下,可打不过姬将军啊。

周截云今日还休沐!

与其说是休沐,不如说赵珩令其暂避风头,眼下,只在不远处有轻吕卫跟着。

若姬循雅突然发难,不知他们能撑多久?

一众宫人皆深深垂首,看不清二人的表情。

因而除了姬循雅无人看见,赵珩的表情比起愤怒,更像一种无奈。

“是吗?”

姬循雅牵起赵珩的手指,往心口处轻轻一贴。

他低语道:“真的射得中吗?”

砰。

指下,姬循雅的心跳。

一下,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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