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有姑娘送到宫里当秀女的官员立刻攥紧酒杯:“陛下!”
在覃国,秀女在名义上已经是皇帝的女人,被遣送回家的秀女再难出嫁,陛下这个举动可是会毁了他们女儿一辈子啊!
沈宿向他做了个手势,让他们安静下来:“朕会宣旨说明是朕的原因,不会让爱卿的女儿们受委屈……若出嫁还有问题,或在夫家因此受委屈,届时朕给你们撑腰。”
有了皇帝的话做保证,家中有女儿在宫里的官员们顿时稍稍放下心来,可旁边的一个老大臣却痛心疾首:“陛下作为覃国皇帝,应充实后宫,开枝散叶,延绵子嗣,怎可只专宠一人!陛下还应三思啊!”
沈宿皱了皱眉,这就是得寸进尺了。
之前原主祁妄川无法无天的时候,这位大臣吓得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到沈宿这里就有胆子把手伸向他的后宫,真是看人下菜碟。
沈宿细细重复着:“充实后宫,开枝散叶?”
那位大臣道:“是啊陛下,依老臣之见,陛下万万不可专宠一人。”
“爱卿言之有理,专宠一人迟早有一天会腻,”沈宿道,“充实后宫倒也无妨,那就依照爱卿所言,即日起自全国搜罗美女佳人,统统送往京都来,按照爱卿所言,开枝散叶。依照爱卿的意思,朕应该为了皇家多生皇子才是,那便免去早朝,政务由卿自理,朕自会将皇室人员增添壮阔起来。”
那进言的大臣听到前面沈宿肯定他的话,还附和地点点头,听到后面越来越不对,脸色苍白起来:“臣、臣并非此意啊陛下!”
陛下这是要光明正大地接近美色,不理政事,整日泡在后宫,还要把罪名扣在他头上啊!这等关乎国事的罪名,他一个臣子哪里担当得起!
那位大臣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
“哦?朕理解错爱卿的意思了?爱卿所言何意?”
“臣、陛下不可!”
沈宿冷笑道:“这也不可,那也不可,爱卿在难为朕这一方面做的倒是登峰造极!朕收罗女子充实后宫,便是沉迷女色,朕专注一人,便是犯了未有延绵子嗣之罪,朕的好爱卿,话都让你一个人说了?”
“臣不敢!”
大臣跪在地上,身子已经抖如筛糠。
“各位皆乃我覃国肱骨之臣、栋梁之材,应关注更为紧要之事,若再将手伸向不应该管的地方,朕倒以为爱卿们平日里怕是无事可做了。”
宴会散去之后,众大臣一同走出殿门。
“这、这陛下……”定国公一甩袖子,“这闹的是什么事啊!后宫独留一人,把其余人全部遣送回家,这、这事我朝前所未有,陛下这不是胡闹吗?!”
“知足吧你们,”丞相背着手,慢悠悠地捋着胡子,“你们不会真的以为陛下现在的脾气比之前软和了吧?陛下还是那个陛下,若真的决定了,就由不得你们多嘴,专宠一事,陛下是在宣布,你们还真当皇上在跟你商量吗?况且皇上能够励精图治,做一个爱民的明君,这不是大家之前梦寐以求的事吗?只是专宠一人而已,大家不要忧心,就随他去吧。”
“可是这皇嗣并非儿戏,重则动摇国本呐丞相!您怎可放任陛下如此任性!”
大臣急得直跺脚,丞相却慢慢悠悠地一点也不着急。
“陛下并不是不懂事的小儿,这几天你也看到了,皇上处处为国为民着想,思虑周全,算无遗策。皇嗣之事,定已经考虑在内,大家不必担心。”丞相背着手笑呵呵道,“况且专情也并不是坏事,龙床上的事,大家就别操心了。”
众大臣们听丞相都如此说,也都纷纷闭了嘴,只有定国公吹胡子甩了甩袖子,还有崔尚书——也就是秀女崔莹莹的父亲,叹了口气,也跟上了众人的步伐,一道出了宫门。
众大臣交谈不远处的一侧宫墙后,碧华一声也不敢出,她紧紧地用自己手帕捂着嘴,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消息。
……
“啪!”
造型精致的花瓶被狠狠地掷在地上,摔成四分五裂的锋利碎片。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崔莹莹狠狠地用长长的指甲掐住帕子,“果然有那狐媚子把皇上勾引了去!我道陛下怎么忽然对我不理不睬,还冷言相向,这么多天不见我一面,原来如此!那个贱人定是处心积虑爬上了龙床,知道我独得陛下青眼,在陛下耳边用尽狐媚手段,吹枕头风!”
崔莹莹气得胸膛上下起伏,指甲快要掐断,她奋力将桌子上的东西一个个狠狠砸到对面的门上:“贱人!贱人!贱人!”
“不得好死!”
碧华第一次见小姐这样的状态,像是发疯了一般,她吓得缩在一边,但是因为自己是小姐的婢女,不得不壮着胆子拉小姐的手:“别生气了小姐,小心伤到手。”
这不拉还好,碧华一拉,崔莹莹不知怎么的,手上轻微刺痛,她低头一看,手心被划出一道鲜红的口子,顿时更加暴怒:“你敢咒我,反了你了!”
碧华慌乱跪下:“小姐我没有!”
崔莹莹一巴掌甩在碧华脸上:“少来狡辩!你若真要拉我,怎么不早来拉?知道我失宠了,被那不知哪个**夺走了宠爱,故意看我笑话是不是?”
碧华捂着脸,崔莹莹的一巴掌甩的极狠,碧华的脸颊已经高高肿起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冤枉啊小姐!您饶了我,碧华对您忠心耿耿,怎么敢那么想!”
“嗯?是吗?”崔莹莹提起碧华的领子,“那你告诉我是哪个贱人?是这群秀女里的吗?!”
这句话说出口,崔莹莹癫狂的身形忽然顿住了,她喃喃道:“对,是秀女……一定是她们!宫里除了她们,哪里还有漂亮女人?!一定是她们嫉妒我独得专宠,她们没有人真的羡慕我,上次不还在背后说我坏话吗……对,一定是这样!表面上对我笑语盈盈,实际上早就用了手段蓄意接近皇上!还勾引得皇上对她独宠,把我们都撵出宫去,贱人,她也配!做她的春秋大梦!”
崔莹莹这样一想,缠绕在一起的思绪骤然豁然开朗,她将碧华往地上一扔,甩着手帕气势汹汹地出了门。
……
这厢沈宿回了寝殿,顾泽西斜斜靠着床柱都快睡着了,沈宿推门进来时将将睁开眼,见到沈宿的第一眼就是张开手。
要抱。
沈宿脱了外套挂在屏风上:“现在还不能抱,我刚刚从外面回来,身上冷,怕过了寒气给你。”
顾泽西抱着床柱子看男人烤火,轻轻哼了一声:“怎么回来的这么慢。”
“那些老大臣很难缠,屁大点事都要说半天。等着急了?”
“可不许这么说人家,大臣那么操心还不是为了你。”
沈宿回头看顾泽西,看着他一脸严肃的样子,活脱脱像个小管家婆,不由得低低笑出声:“是是是。老公以后不会了。”
沈宿将身上都烤得暖呼呼,才走到床边抱住老婆,低头亲了亲他,又笑着摸摸他脸上因为睡觉压出的痕迹:“等我都等得睡着了?喏,口水都流出来了。”
顾泽西慌忙去摸,嘴角干燥空空如也,他就说他平日里仪态最是齐整,怎么可能睡觉流口水!顾泽西生气地捶沈宿:“骗人!坏死了!”
沈宿接住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我们现在吃饭?”
“不要,要睡。”
顾泽西刚刚才醒来,现在觉还没走,困意犹在。
沈宿揉揉他的脸:“不行的,你身子正虚,正需要好好补补,贪睡不吃饭可怎么行,乖,我们吃了饭再睡。”
顾泽西直接闭眼仰头,枕着沈宿托着他脖子的手呼呼大睡,一副任你电闪雷鸣都不会起床的样子。
沈宿轻笑一声,直接凑上去,贴上少年的嘴唇。
顾泽西惊得“呀!”了一声,一张白净的脸瞬间羞成了猴屁股,连滚带爬地逃离沈宿的怀抱,指着他气急败坏:“流氓!登徒子!”
沈宿抱着手臂靠着床柱浅笑:“都叫老公了,连亲亲都不可以吗?”
“为什么——”顾泽西瞬间明白了什么,一张脸更红了,烫的像是要冒烟:“你骗我!所以老公到底是什么意思!”
话说到这份上,沈宿哪怕不说他也能够理解一二,气得把枕头扔向沈宿,沈宿眼疾手快地把抱枕抱在怀里,紧接着躲过了第二个,在第三个向他飞来的时候却来不及躲避,直接被砸中。
沈宿倒在地上,抽气着“嘶——”地**。
顾泽西没想到自己真的打中了男人,连忙跳下床跑到沈宿身边,看他的情况。
“怎么了,摔到哪了?”
这个男人从小练武,能让他疼成这样,一定伤得不轻。
沈宿眨眨眼:“腰……好痛,痛的动不得了。”
顾泽西伸手触碰男人的腰腹,只听到他的声音都在颤抖,他瞬间煞白了脸:“我去给你叫太医!”
说着就要跑出去。
沈宿连忙拉住他:“你怎么叫?不怕外面有别人了?”
“现在哪里还管的了那么多!快松开我!”
沈宿却将人往怀里拉:“那也不能把老公丢在地上不管啊,地上太冷了,至少要把我放在床上。”
顾泽西光着脚就踩在地板上,地面并不冷,反而因为铺了一层毛茸茸的毯子,暖和又柔软,但是他现在完全被吓住了,沈宿说什么就是什么。
顾泽西将男人的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支着他一步一步往床边挪。
男人身高腿长,又浑身壮实的肌肉,很重,但是也没他想象中的重。
顾泽西将人小心地放在床上,下一秒却被男人翻身压在身下:“这么紧张我,还说不是我家小媳妇?”
顾泽西:!!!
混蛋!!
此事以沈宿顶着一脑袋被顾泽西扎的五颜六色的小辫,蹲在养心殿的空地上,给他烤红薯结尾。
顾泽西坐在床上,手里的红薯分外香甜,咬一口满口留香。
他第一次吃烤红薯还是在作为无权无势任人欺凌的九皇子的时候,那时他四岁半,已经饿了三天,一个太监见他可怜,给他了半块烤红薯。
那是顾泽西童年时期吃到的最美味的食物,等到后来被皇叔扶持成了帝王,他也曾尝试过烤红薯,那是御厨精心烤制的作品,比之前吃到的精致一百倍,可是他觉得远远不如那时的好吃。
可现在——顾泽西咬了一口手上的红薯,香浓软糯的味道,带着红薯特有的甘甜在口中绵延,这个味道,甚至比第一次吃到的美味更甚。
顾泽西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男人脑袋上被他作弄地乱七八糟的头发上。
这一代帝王,是全天下最尊贵、最有权势的人,现在却光着脚蹲在地上,顶着可笑的发型,给自己做平民才喜欢的食物。
这个男人,现在对他的纵容可以说是毫无底线,就好像,无论他干什么,都是可以的,都可以被宠爱。
顾泽西闭上眼睛,他忽然有一种不真实感。
又或许这种感觉已经存在许久,只是他刻意忽略了,所以没有注意到。
在几天之前,他还是地牢中任人作践的、毫无尊严的囚犯,将他置于此地、对他恨之入骨的男人正是现在将他宠上天的人。
几天前他身处最肮脏、最折磨人的地狱,现在却被天下最尊贵的人宠上天堂。
这是……梦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顾泽西抿抿唇,他身上被鞭打出的伤口已经好了,这么快就让之前遍布全身、凌乱不堪的痕迹消失殆尽,皇叔给他用的,一定不是凡品。
顾泽西摸摸自己已经完好如初的手指,他的疑问只能埋在心里,丝毫不敢吐露出来。
他怕把话问出口,会有他不能承受的答案,也怕自己的话像是针尖,会戳破这一场泡沫般的五彩斑斓的美梦。
“老公……”顾泽西轻轻地念出口。
如果这一切都不会改变,他和男人可以共度一生,那就好了。
下一秒,门口传来小太监焦急的声音:“陛下,秀女们打起来了!”
什么?秀女!
……完犊子了!
沈宿听见了小太监喊的内容,立马心虚地抬头去看老婆,只见本来应该在顾泽西手中捏着的红薯已经掉在了地上,他总是笑盈盈的漂亮老婆,坐在床上平静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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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