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尾蛇在针下变成明晰的图案,谢无炽重新控制住了自己,和刺青的寓意一样,提醒他摆脱了那个家庭的控制,重新成为了他。
不过谢无炽在对爱的把控上是个悭吝人,如果没有遇到时书,也许他会永远审视别人对自己的好中是否带有目的和图谋不轨。但时书走了以后,他的焦虑症重新发作了。
鲜红的血液重新从手腕溢出,谢无炽思绪有些麻木,眸子里视线涣散,极端的疼痛和极端的性体验有什么区别。唯一的不同是,疼痛是被允许的,但性不被允许。
因为时书说过,不喜欢。
不喜欢……他不喜欢。
诅咒……魔念,分开的时间里谢无炽每天都在回忆从周家庄直到大盛府的风雪夜,他们的每个场景每一句话,直到得出结论:他不喜欢。接着便像刺入身体的烙印,诅咒自己,永远修正,永不遗忘。
但是谢无炽的身体,总是想到曾经和他的肌肤相亲便会起生理反应,他重新加深了刺青的纹路,在疼痛中发现可以暂时遗忘他,或者说短暂地清醒一阵子。
这个行为便不受控制地开始了。
起初是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后来却开始上瘾。
他总是对乱七八糟的东西上瘾,毕竟是一个扭曲的人格,如果不扭曲,时书怎么会不爱他。
我不好……疼痛慢慢成了惩罚。
要改……
门外篝火下的唱歌跳舞在耳朵里很渺远,谢无炽闭着眼,眼睫下染着褪尽的绀青色,像蒙了一层釉,他想让自己回过神来,但刺痛在手腕间,浑身的骨骼和肢体都僵硬了,脊背非常冰冷。
也许受到世界的攻击有外放的发泄方式,比如成为暴君,在精神力上压制别人。但对于和时书的感情,谢无炽只有极端的内耗,在反省和后悔替代时书惩罚自己。
谢无炽的意识慢慢有些模糊了,体温也在流失,血液一滴一滴往下流,温热变成了冰凉,这时候基本要缓过一阵子才能清醒,不过就在这时,楼梯口响起了“咚咚”的动静。
时书喝了两杯酒,脸酡红:“我哥呢?”
辛滨:“在楼上。”
“谢了啊。”时书往上跑,楼底下仍在载歌载舞,只是他忽然想起了谢无炽,想着上来看看。
“哎,二公子€€€€”辛滨想说什么,没制止住。
时书揉着额头推开门,是一间规格整齐的木屋,放置着床铺木柜和屏风,平日用来接待临时的将领,而这间屋子里的陈设十分昂贵,显然是接待重要将领之用。
时书进门时,谢无炽靠在窗口边的墙上,正在缠手腕的白纱,脸色在昏暗中看不太分明,半侧过身道:“怎么了?”
他的嗓音很轻,嘶哑。
“没事儿,楼底下挺热闹的,他们总问我是谁,我也不好说是你弟弟。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时书说话,眼睛看到了地上一把细小的刀子,像是林养春治理疫气时给人放血的工具。
时书走近,闻到了空气中的气味,瞳孔缩紧:“怎么回事?怎么有血的味道?”
谢无炽安静下来,时书往前走,猛地拉起他的手腕,血液正从纱布底下渗透出来,迅速染红了眼前。
时书倏地抬起头,谢无炽重新滑坐下去,唇色发白。时书浑身的血液和热气仿佛被瞬间抽干,盯着他斑斑的手腕:“谢无炽,你在干什么?你是不是疯了?!?”
谢无炽闭着眼:“四百五十六天。”
时书:“什么四百五十六天?”
“你离开的时间。”
时书跪在他面前,正在撕扯自己的袖子,撕出一截来绑住他的手腕,听到这句话手停了一下。
“谢无炽……”
时书喘着气,和他的脸凑近在咫尺之间,睫毛几乎擦过睫毛,气息落在脸上。眼前的谢无炽,浑浊冰冷的眼珠看着他,挺直的鼻梁拓着灰影,正在缓慢地吸气。
“我每天都在想你。”
时书闭了下眼,抓住他的手腕缠绕纱布。
“你走了以后我就睡不着觉,每天每夜都睡不着。流放那条路上,有人朝我扔石头你替我挡着……还把你砸伤了。每天给我擦身上的汗,伤口上药,想吃鱼,鱼刺都是你一根一根拔的……”
“你抱着我,过了那个冬天。我不喜欢生病,自尊心也很高,我以为被人看见丑态会很失控,但你不这样,时书……”
时书牙关紧闭,胸口起伏呼吸着,抓住他的手。
“我爱你。”
时书:“你……割这么重,你不怕死吗?”
谢无炽:“死了算了。”
时书咬牙:“没出息!”
时书涌出一股怒气,用力攥住他的手:“你真没出息,谢无炽!你怎么是这样的人?你真是扭曲,可怕,一点都不正常……因为别人不爱你,你也不爱你自己。你能不能好好地爱你自己。”
谢无炽脸色发白,唇中溢出微弱的凉气,他和时书靠的很近,凑近了,就能看见这张有迷惑性的脸,英俊,体面,矜贵,冰冷。
这张脸,在相南寺是迷惑人心的妖僧,在舒康府是救赎百姓的善人,在王府是直言进谏的白衣,在御史台是赌命的狂徒,在潜安府为百姓争利、与地主斗殴,流放三千里,再到煽动战争陷入乱世孽火永无宁日,一步登天掌管数州军权生杀予夺……在眼前,只是一个温度尽失的求爱者。
时书和他气息纠缠,脑中的愤怒在积蓄,往前了一步:“你不就是想让我爱你吗?”
时书凑近他的脸,一字一顿:“谢无炽,你怎么是这种人,你爱我,但我不知道原因,我对你的好有那么特别吗?你好像从来没有被爱过。”
“没出息,你能不能像个人样,别人不爱你,你就没有自己的人格吗?你为什么不能爱自己!”
“……不就是想要我爱你。”
谢无炽毫无气息地呼吸着,整个人像在冰冷的湖水中浸泡许久。时书觉得自己真奇怪,看到这样的人,就情不自禁想温暖他。
但也憎恨他,不理解,但想复仇。
“这样你满意了吗?”
等时书意识到的时候,他亲到谢无炽的唇上了,男人真是应激性的动物。时书脑海中理智不曾疏散,瞳孔散大,脑子里满是喝了酒之后的冲动感。
他亲谢无炽的唇,等谢无炽意识到时情况似乎开始逆转。掌心里的温度冰冷,窗外的热闹欢呼声还在继续,似乎有人敲起锣来,一行人欢呼着整齐划一的号子。
时书咬了口他冰冷的唇,唇瓣涩口,等舌尖钻进去时觉得,太冰冷了,齿关坚硬,吻人的感觉也并不好,为什么谢无炽以前总是亲他。
时书想不明白,他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中,烧去了他全部的理智。渐渐的,口中似乎变得温暖些了,他舔谢无炽的舌尖,直到涩然变成温暖的濡湿,再变得有点滑腻腻的。
时书忘了自己在想什么,他死死攥住谢无炽的衣领,另一只手捧着他的脸,两个人好像在进行某种体温传递或者搏斗,把自己的灵魂和温暖分给他一样。
谢无炽睁开眼,他和时书早就娴熟于此道,舔吮着舌尖后,再变换方位,时书膝盖磕在他腿间的榻上,身量恰好与谢无炽等同,两个人的喉结都在滑动。
时书第一次主动亲人,亲得牙关发酸,他轻轻舔着谢无炽的口中时,自己却被他的舌肉滑腻地磨蹭着,难分难舍焦灼地粘结在一起。
口中发出“咕……啾……”的湿黏的动静,时书喘着气,屈膝慢慢往下坐,两个人几乎没有任何动作,只有双唇贴在一起,口中湿热地舔着。
时书舔谢无炽,谢无炽也在舔他,木楼里灯火稍显昏暗,正好挡住了两个人的表情和视野,看不到脸,接吻时的感官在无限放大。
时书不太会接吻,慢慢被谢无炽占了上风,但谢无炽并未显示出很强的攻击性,这个吻十分缠绵,舌尖偎在一起,舔着对方舌尖的糖,但这个吻也遍布着诱惑和迷乱,刺激着情欲,两个人脖子上都起了青筋。
时书刚从谢无炽伤害自己的震动中回过神,又陷入了亲吻时的混乱中,他和谢无炽几乎没有分开过,每分开一秒钟便重新舔了上来,你融入我,我融入你,享受和沉迷,在失控中互相抚慰着。
时书指甲抓着谢无炽的肩膀,指甲深深地嵌进衣服里,留下刻痕。他被谢无炽深舔着,这种感觉让时书很难理智下来,谢无炽本来就是最符合欲望的化身。时书强忍着没有出声,谢无炽似乎不止在舔他的唇中,也在舔时书的灵魂。谢无炽低喘了一下,喑哑性感的嗓音,听得时书后脊背像被抓紧,双手死死地攥着一起。
服了,谢无炽……仅仅是接吻,他都能把人吻的颤抖。时书勉强舔着他的上唇,没想到,门口“咚!”地响起一声脚步。
“大人!”
€€€€时书脑子里霎时一震,仿佛被兜头泼了盆冰水。
一切不理智在瞬间清醒,时书离弦的箭一般嗖地窜了出去,但晚了,他和谢无炽热吻互舔的画面,被不止一个人给看见了。
门口站着辛滨,宋思南,还有两个护卫。
作者有话要说:
时书:小楼这窗户不错,就从这跳了吧
第79章
梦游症
时书竟然没发出惨叫,反倒是门外几人吓得不轻,几乎转瞬之间,全退了出去跪在地上:“属下该死!”“末将该死!”
时书不想活了。
这辈子先活到这儿。
时书找个楼跳,往窗口旁一站,手抓着扶杆想翻身。这时候酒全醒了,跟做了场梦似的,第一想不通为什么突然亲上去,和谢无炽的嘴挨的近?第二这群人为什么进来……
€€€€领导的门要敲了再进不知道?……
时书抓耳挠腮,最后一丝混沌也无,谢无炽还没开口,几个人连忙退了出去。谢无炽缠好纱布,回过神之后从椅子里站起身:“不用担心,我来处理。”
要不你还是把我处理了吧!
时书强忍住嚎叫,仔细看楼还是太高了,往门外跑。
“时书……”
时书罔顾背后声音,袖子蒙脸不顾死活冲了出去,门外几个护卫和宋思南都埋着头,等他冲到楼下,一张脸的血冲到脑门,盯着火光摇动的灯烛,耳朵里全是欢欣鼓舞和怪笑,快精神分裂了!
时书头一次体会到神智不清之感,刚才情绪太激动,加上和谢无炽的唇一直仅有一步之遥,一抬下巴就能吻,而他竟然真的头脑一热就吻了上去。
男同!我跟你们不共戴天!
竟然敢耍老子!
时书蹲火堆旁抱头沉重思索,方才的回忆涌入脑海,他和谢无炽在隐秘空间内亲密地接吻,这种感觉真是……他甚至还能记起谢无炽失温的唇逐渐变热,生涩逐渐变成享受的滑腻,爱欲在其中荡漾。
不能喝酒了,酒神,堕落、无节制的性!
时书看着火堆发呆,嘴里一直碎碎念“完了完了完了”,杜子涵却凑近上来:“小书,大事不好了,我刚才看见宋思南收到军报领人急匆匆上去,听说有地方开战了。”
时书:“什么?”
“难怪……”竟然连谢无炽的门都闯。
杜子涵狐疑道:“你怎么是这种脸色?你不是上楼找谢哥去了,干嘛,怎么一副他强迫你未遂的表情。”
时书:“不是他强迫我未遂啊!”
被人看见我和亲哥亲嘴了!杜子涵,你懂不懂!
可怕!
时书回忆细节,想知道是否能挽救,不过当时谢无炽坐榻,自己不知不觉早坐到他腿上,当时的情景正是时书捧着他的脸和他唇齿勾连,且那个位置恰好正对着门,一进来便能看见两人吻得难分难舍、耳鬓厮磨的情形。
时书:“子涵,我是不是贫血啊,我怎么感觉头晕晕的。”
“…………”杜子涵说,“我靠,小书,你到底怎么了!”
时书再次抱住头,发出惨叫:“不行啊,子涵,我要死啦!这次是真的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