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裴松霁还是第一次见到景辞楹如此失态而又没有安全感的模样。
把他抱回家时手指死死攥着自己的衣服,像是一只害怕随时会被抛弃的小猫。
裴松霁既心疼又有些眷恋这样的时刻,毕竟景辞楹清醒的时候总是恨不得离自己十万八千里。
因此短短的几步路却走得很慢,但哪怕走得再慢,路也总有尽头。
回到家后裴松霁把景辞楹放到了床上,然后去倒了热水,笨手笨脚地替他擦干净了脸和手。
景辞楹不知道梦见了什么,一直在哭。
但似乎是习惯了沉默,因此连哭都没有声音,只有眼泪不停地流,如果不是替他擦脸,裴松霁根本没有发现。
裴松霁一开始还想把他把眼泪擦干,但后来却发现怎么也擦不完。
那一刻不知怎么,裴松霁脑海中突然响起景辞楹说过的话。
“你说你喜欢我,可你甚至未必真的认识过我。”
这句话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迷雾,裴松霁也是这一刻才真正明白了景辞楹的意思。
他说得确实没错。
这些年景辞楹在他身边一直是安静,细致,周全,完美的。
他把生活秘书做到了极致,像是设置好的机器人,以至于裴松霁都快忘了,他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是人便会有忧思恐惧,喜怒哀乐。
可是这些情绪景辞楹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表露出过。
哪怕是自己提出再无理的要求,他也总是笑吟吟的。
因此这还是裴松霁第一次见到景辞楹在他面前毫无顾忌宣泄情绪的样子。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确实从没有真正地认识过景辞楹。
从前他在自己面前一直是完美的,无可挑剔的,直到今日裴松霁才发现了他的另一面,那是另一个景辞楹,敏感且脆弱。
景辞楹还在无声无息地落泪。
裴松霁抬手想要帮他擦拭,然而刚一抬手,就见一滴眼泪落在了他的手心,甚至还带着温度,就这么烫了他一下。
裴松霁下意识蜷起手指,心中想的却是或许他应该感谢当初景辞楹辞职的决定。
否则他们大概会在上下级的关系里被困一辈子。
而他早已不甘于这样的关系。
景辞楹还在哭,裴松霁不知如何安慰,只能俯身抱住了他。
然后他抱了景辞楹整整一晚。
并希望永远可以这么抱着他。
-
“这些是你……做的?”景辞楹的声音将裴松霁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
“我让酒店送过来的。”裴松霁如实回道。
景辞楹闻言,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他就多嘴问这一句。
然而裴松霁却莫名生出了几分不好意思。
昨晚景辞楹喝了那么多的酒,肯定很难受,因此裴松霁想要给他做点什么暖胃的东西。
但他从小到大连厨房都没进过,因此什么都不会用,所以在厨房站了一会儿后便打消了想要自己做饭的念头。
而是直接打电话给常去的酒店订了早餐让他们送过来。
因为不知道景辞楹喜欢吃什么,所以把酒店的招牌都点了一遍。
酒店的人很快便把饭菜送了过来,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
可裴松霁看着面前一桌子的饭菜仍觉得挫败。
如果是景辞楹肯定能知道他的喜好,可易位而处,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
景辞楹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可裴松霁却从没有想过主动去了解他。
难怪对于他的表白景辞楹一点都不信。
如果换成是自己,他估计也不信。
怪不得景辞楹会说:“如果我们身份调换,你也不会喜欢我。”
是的,景辞楹凭什么喜欢他?
他除了有钱外,还有什么别的吸引力吗?
如今只希望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于是裴松霁便开始一边吃饭一边默默观察起景辞楹来,看他喜欢吃哪些菜,又有哪些菜不喜欢。
但景辞楹吃得很平均,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挑食的习惯。
“你看我做什么?”景辞楹自然也发现了他的不对。
“没什么。”裴松霁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似乎不怎么挑食?”
景辞楹听到这句话心里默默念叨了一句,“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啊大少爷。”
但嘴上还是回道:“嗯,除了香菜基本都吃。”
“那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吗?”
“没有。”景辞楹说着便继续吃起了饭。
然而对面的裴松霁却彷佛被打开了话头,“你最喜欢的事是什么?”
“没有。”
“最喜欢的工作?”
“没有。”
“最喜欢的颜色?”
“没有。”
景辞楹一连三个没有直接堵住了裴松霁的话,让他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景辞楹则继续低头吃饭,装作没有发现他的心思。
景辞楹知道他想做什么。
毕竟他自己就是生活秘书,这么多年向他打听裴松霁喜好的人数不胜数,在各种防不胜防的方式和话术下景辞楹都没有让别人打听出过什么。
更何况裴松霁还问的这么直接。
裴松霁见他不愿意说,没有再勉强,也跟着吃起了饭来。
吃完饭后裴松霁提出开车送他去公司。
眼见时间快来不及了,景辞楹也没推辞,就这么任由裴松霁把他送到了公司。
到了公司门口,景辞楹正准备下车,却听裴松霁试探着问道:“明天我去接你?”
景辞楹闻言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回临大的事。
“不用了,我明天自己回去就行。”
本以为裴松霁又会就这个问题纠缠一番,然而没想到他今天却答应得很痛快,“好。”
景辞楹虽然对于他这么爽快而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继续下了车。
下车后景辞楹正要和他告别,然而没想到裴松霁却又突然问道:“喜欢猫还是喜欢狗?”
“什么?”
景辞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裴松霁说道:“好了,我知道了。”
景辞楹听得一脸懵,很想多问一句你知道什么了?
但裴松霁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直接把车开走了。
景辞楹:“……”
算了。
眼看打卡时间就要到了,景辞楹也懒得寻根究底,连忙转身向公司走去。
-
第二天是周末。
因为不用上班,所以景辞楹起的比平时晚了一点。
洗漱完后,从冰箱里拿出昨晚下班时买的面包当做早餐。
最近不知道是之前吃饭太不规律还是那天酒喝多了的缘故,身体一直隐隐不太舒服,因此最近景辞楹一直逼着自己一天按时三顿饭。
虽然面包只隔了一夜,但已经没了昨天的松软,因此景辞楹只吃了几口就不想吃了。
但为了健康还是逼着自己吃完,这才换了衣服准备出门。
谁知刚一打开大门,就见门口已经站了一个人。
景辞楹定睛一看,竟是裴松霁背手站在门口。
景辞楹一看见他便猜到了他的目的,有些不悦地叫了声,“……裴总。”
然而裴松霁彷佛没看出他脸色的变化,笑着说了个,“早。”
伸手不打笑脸人,因此景辞楹并没有直接翻脸,而是明知故问道:“您怎么来了?”
本以为裴松霁会说是来接他一起去临大的,然而没想到他却突然把背在身后的手伸了过来。
景辞楹随着他的动作看了过去,然后就见裴松霁的手上立着一只很小的猫。
那是一只白色的布偶,看起来刚出生还没多久,但已经精致得像一尊名家所制的玉器,全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的多余。
小猫一点也不认生,一看见景辞楹便伸了个懒腰,然后冲他伸出前爪,似乎想让景辞楹抱它,还小小地叫* 了一声,“喵。”
这一声直接把景辞楹的心叫化了,情不自禁地便伸出手想抱。
小猫一到他手上,立刻向后倒去,冲它露出了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