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御君祁的动作,江与临眼前烛火摇曳。
明灭的光点从怪物指缝倾泻。
御君祁又在修他了,断裂的腕骨、肩膀的血洞,破碎的心脏……都是这样修好的,怪物用手遮住他的眼,等他再醒来,身上的伤就好了。
非常神奇,堪称玄幻。
修补结束后,御君祁收回手,又扒开江与临的瞳孔看了看:“怎么会这样?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江与临眉梢蹙起,低声道:“外来异能的侵扰引发了我自体能量的抵抗,脑子差点没炸了。”
御君祁坐在江与临身边,皱着眉:“你应该慢点来。”
江与临无所谓道:“没事,问题不大。”
御君祁用手抹去江与临鼻子下面的血,很不赞成地说:“怎么不大?你刚才是脑出血了。”
江与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厉害吧。”
胸腔内鲜血翻涌,血液呛进气管里,然而江与临虚弱极了,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很轻很轻急喘两下。
御君祁伸手捂住江与临的嘴,用触手吸走了他气管里的血。
江与临又笑了起来:“御君祁,做怪物委屈真是你了,你该去做医生,连电动吸引器都省了。”
御君祁面无表情:“其他人类不管,我只修你。”
江与临看着御君祁,眸色中露出浅淡笑意。
御君祁没对江与临笑,反而蹙着眉看他。
方才某个瞬间,眼前人类的生命体征已经十分微弱,是几乎濒死的状态,可江与临却完全没当回事。
真是不让怪物省心的混蛋人类。
御君祁很少就某个问题和江与临争辩,但这次祂很坚持:“我就不该把陈烬的晶核给你,白遭这些罪。”
江与临声音嘶哑而虚弱,微不可闻:“已经没事了,而且不是白遭罪,我也看到了一点东西。”
御君祁问:“是什么?”
“77°S 105°E,”江与临回忆道:“这是密令中的坐标,御君祁,你要跟我去那里看看吗?”
第63章
二月,南极洲。
晴朗天气,风和日丽。
冰川绵延万里,海面蔚蓝,阳光照射下,冰层晶莹剔透,闪烁着钻石般的光泽。
江与临身着亮色冲锋衣,从直升机上跳下来。
这架直升机是御君祁手下的怪物们准备的,来南极装备也是。
江与临本以为备齐这些东西需要不少时间,没想到怪物们效率奇高,得知神王殿下要远赴南极,纷纷主动前往废弃的人类城市搜寻装备,只用了三天便带着东西回来复命。
怪物们十分敬畏这位年轻的新王,侍奉得尽心尽力。
于是,仅仅不到一周时间,江与临和御君祁就已经站在了南极洲的冻土之上。
记忆中的坐标位置是一片巨大冰湖,那里不具备停靠直升机的条件,况且南极天际变化无常,为防止直升机被暴雪掩埋,江与临选择了一间废弃的科考站作为落脚点。
他们要先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早出发去沃斯托克湖。
御君祁对此并无异议,跟着江与临走进了科考站。
脚踩在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
即便在人迹罕至的极寒之地,御君祁依旧一身轻薄单衣,没戴围巾帽子,也不戴护目镜。
海风刺骨,卷起细碎的雪粒打在皮肤上,刀刮似的疼。
御君祁曲指在脸上抹了下,脚步微微一顿,紧接着加快脚步,走在了江与临前面。
江与临环视四周,警觉道:“怎么?是有怪物吗?”
御君祁转过头,斜飞的长眉上沾了雪粒,语气平淡地突出两个字:
“有风。”
江与临拽了拽围巾挡住脸:“我穿得比你多,不怕风吹。”
御君祁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走在前面,拦住了那扑面而来的凛冽朔风。
在没有刻意调整的情况下,怪物自身体温本就偏低,迎风走了一路,等进了科考站宿舍,御君祁发梢都结了冰。
虽然知道这怪物不会冷,但江与临还是立刻点燃壁炉,摘下围巾掸去御君祁身上的冰雪。
御君祁说:“我不冷,我就出生在冰原,习惯了寒风。”
江与临:“是这里吗?”
御君祁站在窗前,眺望着绵亘的冰川:“没印象,应该不是。”
江与临半蹲在壁炉前伸手烤火:“全球有冰川的地方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如果深渊真藏在冰山雪原之中,那可真是有的找了。”
御君祁对什么深渊不深渊的没兴趣,转身问江与临:“你上次来南极也住在这里吗?”
江与临点点头,眼中浮现几分追忆之色:“没错,这里曾经是华国的科考站,末世后改造成了怪物磁场观测点,当时还有几个工作人员在,现在也都撤走了。”
御君祁在江与临身边蹲下,伸手摸壁炉里的火焰玩:“你上次和谁一起来的?慕容煊?”
江与临诧异地看向御君祁:“什么慕容煊,那时候我和他还不认识,执行密令是异监委最高等级的绝密任务,我自己来的。”
御君祁捻了捻手指:“所以你只带我来过。”
江与临早已对怪过强的攀比心免疫,斜觑御君祁一眼:“这又不是什么特殊的地方,带你来怎么了?还有你为什么总和慕容煊比。”
御君祁侧头看着江与临:“我又不认识你别的兄弟。”
江与临失笑:“我没什么别的兄弟了。”
御君祁吐出一个名字:“薛铭。”
江与临愣了愣:“他是我在异监委的同事,直属的下级,当时和我关系好的一共有四个,现在就剩一个了。”
御君祁警觉道:“是谁?”
江与临:“翟远州,代号黑桃,异监委现任指挥官。”
御君祁问:“薛铭的代号是什么?”
江与临垂下眼,望着跳跃的火焰出神:“红桃。”
御君祁不知道和谁学会了打牌,对扑克牌还挺清楚的,言语也过分直白,不懂什么叫委婉,愣头愣脑地问:“草花和方片也都死了?”
江与临应了一声,语气中听不出情绪:“嗯,都死了。”
御君祁的手指在长时间高温灼烧下丧失了拟态,变成了一条小小的触手尖,但祂并没有注意到,仍在打探江与临兄弟的消息。
“你和翟远州好吗?”御君祁问。
江与临无语地瞥了御君祁一眼,拽了下怪物的袖口,把那条都快烤出香味的触手从火堆中抢救出来。
“你又在心里偷着琢磨什么呢?”江与临手心覆了层冰,握住怪物的触手冷敷:“手都该烤熟了。”
御君祁动动指尖:“怪物的皮肤虽然有阻热效果,但长时间高温灼烤会让我丧失拟态。”
江与临捧着冒烟的触手,放在嘴边吹了吹:“这还用你说吗?我看到了,都烤出铁板鱿鱼的味了,疼不疼?”
御君祁注视这江与临,突然说:“这是我唯一的弱点。”
江与临心头猛颤,震惊地看向御君祁。
御君祁继续说:“在我隐身的时候,用这个方法可以找到我。”
江与临屏住呼吸,心如鼓擂:“你……你告诉我这个干吗?”
御君祁语调平淡,表面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实则暗自挑拨是非:“翟远州不会把他的弱点告诉你,他只会趁你不在偷偷接替你的位置,占有你的权力。”
江与临无语道:“是我在卸任前,亲手把他推上指挥官位置的。”
御君祁眸光微凉,一计眼刀闪过:“所以你跟他最好?!”
听到这话,江与临秒懂御君祁绕这一圈是为了什么。
薄唇挑起浅浅的弧度,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御君祁收回手,故作镇定道:“你笑什么。”
江与临面上神情温存,声音也和煦,难掩笑意:“我和你最好。”
御君祁听到了最想的话,可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怔忪。
以祂对江与临的了解,祂还要再生会儿闷气,再把话说得更清楚一点,这个笨蛋人类才会知道自己想听什么。
可今天,江与临怎么忽然这么聪明,一下子就说出了怪物最想听的话。
御君祁喉结上下滚动,脖颈和后背发热,竟蒙上了一层薄汗。
祂呆呆地看着江与临,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只重复道:“你和我最好?”
江与临曲指在御君祁高挺的鼻尖上一刮:“你几岁了?知不知道只有小学生才会天天把和谁最好挂在嘴边。”
御君祁摸了摸鼻子,丝毫没听出江与临的调侃,反而很认真地询问:“那你上小学时和谁最好?”
江与临无奈地摇摇头,起身坐回行军床上,感叹:“没上过学的小孩社会化程度不高,占有欲和攀比心就会格外强,就应该给你们这些怪物都送去念书,省得天天闲得蛋疼,成日里打架斗殴,就知道撕咬杀戮。”
御君祁眉梢微动:“我才没有整日打架。”
江与临撑手靠在栏杆上,慵懒道:“所以你很乖了,御君祁小朋友。”
没上过学的小朋友很容易满足于单调的夸赞。
御君祁抿了抿唇:“我最乖了。”
江与临又笑了起来,笑声在胸腔震荡,回响成御君祁最喜欢听的声音。
祂喜欢听江与临说话,也喜欢听江与临笑,更喜欢听江与临夸祂。
只要能让江与临开心,祂可以一直乖。
江与临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