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瑟手指揪紧,心脏往下一沉,倏尔仰起头看向身上的男人。
与前世何曾相似。
前世他入魔,由颜离山押着到望宁面前,请示如何处置。
今生颜昭昭入魔,颜离山通过传音符,询问望宁的意见。
前世,望宁一句“按宗规处置”,定下乾坤。
今生呢?
容瑟清清明明的眼睛盯着望宁,黑曜石似的眼瞳中,容不得一丝隐匿的丑恶。
望宁气息一滞,胸腔里的心重重跳动,他深黑的眸子攫取着青年苍白的脸庞,略沙哑的嗓音一锤定音:“按宗规处置。”
——废除修为,驱逐出宗门,与容瑟前世的结局一模一样。
前世宣木想借助玉佩想引颜昭昭入魔,容瑟替颜昭昭挡了一遭。
这一世他不再插手,终究是颜昭昭承担下自身造下的孽果。
他前世经历的一切,颜昭昭同样要走一遍。
因果循环。
最后一点希望破灭,颜离山眼底的光芒彻底熄灭,神情沉痛的领命。
第84章 懊悔
“……”
容瑟垂下眼睑, 长长的睫羽在眼尾下投入美好的弧形,遮掩下眼底细微的波澜。
望宁的裁决正合曲仓心意,他一板一眼道:“眼下事实明朗,按照宗规, 戒律堂三日后对颜昭昭行刑。”
颜离山拳头紧握, 面皮紧绷着, 脱口而出:“宣木还没有抓到, 三日会不会太急…”
“公开处刑。”玉榻前半昏半眛的阴影, 罩住望宁冷硬的轮廓,低沉的声音冷得像是寒冬冰屑。
他没忘记颜昭昭在灵川秘境里做的事,牵连容瑟命悬一线,甚至…险些遭人亵渎。
颜离山脸色骤变,想到在小云境比试,他在仙门百家面前的宣言, 咽喉犹如遭人掐住,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知过多久,他抖着嘴巴, 声线不稳道:“…是。”
公开处刑无异于是在所有人面前蒙受羞辱,颜昭昭自幼心高气傲,不知会受到怎样的打击。
颜离山心痛难忍,又听到望宁冷漠平静的声音灌入耳中:“灵川秘境最后一个出来的人, 斩断手臂, 一并逐出季云宗。”
“……”
不是正在讨论处置颜昭昭的事,怎么扯到灵川秘境上去?
望宁问责的话仿佛仍在耳边,时隔三年, 态度居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容瑟的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嘲讽,他对灵川秘境中发生的事有些印象, 吴义康趁人之危对他动手动脚,他砍对方一条胳膊,很公平。
颜离山板正的脸孔上闪过明显的诧异,宗门事务繁忙,灵川秘境又是内门外门弟子皆有参与,他哪里记得清最后一个出来的人是谁?
戒律堂掌管宗门刑罚,曲仓问道:“敢问仙尊,以何罪名驱逐?”
“心怀不轨、危害同门。”望宁一双幽深的黑眸微眯,陡然变得幽暗而危险。
危害同门是大罪,足以逐出宗门,但心怀不轨…?
颜离山与曲仓面面相觑,不敢违背望宁的意志,硬着头皮应下。
罢了。
仙尊做事自有他的道理。
宗门里的弟子多归多,查一查并不难。
颜昭昭的事情告一段落,曲仓向颜离山告退,返回戒律堂继续审问。
颜离山脊背微微佝偻,仿佛一下子苍老几十岁,他看着闪烁的传音符,义正言辞道:“外人不得在宗门久留,容锦在前几日已送下山去。容瑟,你如今非是季云宗的人,识相些该尽快离开…”
“多嘴。”望宁略压下眼,瞥向传音符,一股强大灵力窜入符中,直逼主殿中的颜离山。
颜离山额冒冷汗,胸口像是塞满了沉重的绒茧,窒息的感觉不断加重。
他咬着牙,断断续续求饶道:“…不敢。仙尊息怒。”
主殿中的压迫感骤然消失,飘在空中的传音符寸寸消散。
—
庭霜院恢复安静。
容瑟蝶翼般浓密的眼睫微颤,脑海里回放着颜离山的话。
他脱离季云宗,是要一个人离开。容锦要留在季云宗,他如她所愿,不会带她走,至于能不能一直留下来,看容锦个人的造化。
但没想到,他前一刻脱离季云宗,后一刻颜离山就迫不及待赶走容锦。
反倒是前世,容锦不知用什么方法,在季云宗留了下来——可能过得不是很如意,甚至需要捉拿住他向季云宗邀功。
“在想什么?”
下颌上传来略重的刺痛,容瑟不适地蹙了蹙眉心,明净的眼瞳冷冷清清地看向身上的男人。
望宁离得有些近,脖颈线条流畅,喉结凸出明显,被朦胧的光影一晃,轮廓锋利逼人。
幽黑的眼睛平静的像一面湖,但他能感觉到湖下面潜藏着的噬人气息,似要将他吞没。
容瑟脊背微僵,冷不丁生出一股悚然的颤意。
“又想离开?”
望宁一语戳破容瑟心里的想法,看向他的目光隐隐有些暗芒,低哑的嗓音像砂纸上磨过的利片,一点点割断理智的弦。
“想都不要想。”
望宁宽阔的胸膛顺势缓缓覆上身‖下青年的胸口,修长有力的手揽上他的腰,强势地一点点扣紧。
两具男性身躯严丝合缝地贴合在一起,容瑟浑身一僵,感受着抵在腰腹上的滚烫,头皮一阵发麻,平复下的腹部又开始翻涌搅动。
“你哪里都别想去。”望宁不容违抗地宣告,掌心翻转,一张眼熟的符箓出现在他的指间。
迎着青年颤动的瞳孔,他蜷曲拇指划破食指指腹,将血融进符箓。
符箓上面的纹络闪过一阵流光,一缕缕流光如同活过来一般,疯狂地钻进容瑟的身体里。
“…!!…”
容瑟扬长白皙的脖颈,身躯往上拱直,紧密贴合上身上的男人,全身犹如烈火灼烧,眼前阵阵发黑。
“……”
望宁抑制不住地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垂眸盯着青年脖颈上颤动着的秀气凸起,喉结上下滚动两下,低头含了上去。
“忍一忍。”
与上一次在容瑟身上布下留踪阵一模一样的话,他的手不可撼动地禁锢着青年的腰肢,亦是一模一样的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容瑟浓卷的睫毛往上翘,稀薄的雾气蒙在他眼睛上,似在明澈的琉璃遮上了纱。
他紧咬着唇,急促的喘‖息带着细碎伶仃的颤音,蜂拥而上的疼痛搅和得他的思绪一片混乱。
又一次。
望宁又一次在他身上布下留踪阵。
沉闷的压抑感笼罩在胸腔,仿佛无法摆脱的束缚,使呼吸变得沉重而不畅。
容瑟身体紧绷着,嘶哑着声音:“我是阵修…能解…第一次…自然…能解第、第二次。”
望宁留不住他。
望宁从青年颈项间抬起头,深沉的眸子蕴着令人心惊肉跳的潮涌。
他的声线低沉暗哑,全是浓得化不开的欲‖望:“只要你有力气走出庭霜院。”
容瑟心头倏然一跳,忽的涌上一层深深的恐惧。
—
参加灵川秘境的人都有名单,颜离山没怎么费力查出最后一个出秘境的人。
“吴义康?”
不认识。
区区一外门弟子,不值得他关注。
颜离山烦躁地捏捏眉心,吩咐剑侍去捉人,提交给戒律堂处理。
剑侍领命,在外门掌事的引路下捉拿住吴义康。
吴义康身高块头大,但自从断掉一臂,他的修为几近停滞,与剑侍差了一大截,无任何反抗之力地被拖到戒律堂。
吴义康听说过戒律堂,心里有些发悚,梗着粗脖子道:“我没犯宗规,凭什么抓我?!”
曲仓不听他废话,摆摆手示意拖下去行刑。
一两息间,凄厉的惨叫响彻戒律堂的牢狱。
同在牢狱的颜昭昭浑身一抖,蓬头丐面下的脸,伤痕累累,充满了惶恐不安。
“不不不不…你们不能这样对我!”她摇着头,精神几近崩溃:“爹爹呢?宣木呢?我要见爹爹、我要见宣木…”
爹爹疼她入骨,不会不管她的!
宣木喜欢她,对她千依百顺,亦不可能不管她!
她要见他们…只要、只要见到他们,她一定能从这个鬼地方出去!
曲仓步履一顿,回过头去,居高临下看着地上蜷缩成团、形容狼狈的少女。
颜离山对颜昭昭十分喜爱,带颜昭昭入宗门时,曾向各个副峰讨要见面礼。
曲仓见过颜昭昭一面,是个挺可爱的孩子,亦对她有几分喜爱之意。
只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