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实际上御卫队在上京城外围十几里地外,地毯式的全面搜寻,连半点行军痕迹都没有看到。
姜栾下了课,正想回到居所,却发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正守在门口。
“崔丞相?”
姜栾踌躇片刻,第一反应竟是——这人该不会是齐天行假扮的吧?
不然他与崔相毫无交集,甚至算得上是皇帝那一派的人,崔相何必来找他呢?
“姜公子,”崔相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朝他微微点头,“昨日布置的功课,可做完了?”
姜栾顿时一脸讪讪。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就尴尬。
姜栾本就不算是聪明人,学生时期也就中等成绩,来到古代后看书认个繁体字都费劲,写毛笔字更是白搭。
所以明堂老师们看到他那一□□爬字都惊呆了,睿宝更是笑得喘不上气来。
其他老师也就算了,偏偏属徐进和崔相最认真,每人授课时都布置一张字帖让姜栾去练,写不完就站着听课罢。
崔相一看姜栾那样子就是没写,提醒道,“本相明天下了早朝会去明堂。”
“一定做完。”姜栾诚恳的说。
真没想到一国宰相,会盯着他个学渣做功课,甚至特意到他住所来催,这可真是……
“还有,小女的事,多谢。”崔相突然道。
“啊?”姜栾尚陷在被班主任催收作业的恐惧中没反应过来。
“嫣然后来都与我说了,”崔相解释道,“齐绍阳要与她施针时,其实嫣然是有意识的,只是尚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你守在床边保护她,她都感觉到了。”
姜栾倒是没有想到,怪不得崔嫣然醒来后莫名维护他。
“只是嫣然那个性子,”崔相摇了摇头,“她想亲自与你道谢,但因为身体残缺,不想出门见人,生怕遭人耻笑。”
姜栾想了想,“崔相,你想过给崔小姐安义肢么?”
“义肢?”崔相微微一愣。
姜栾看老头子那样子,恐怕这时代不流行义肢这东西,便道,“待我回去画给你看。”
崔相虽然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却能听出姜栾是想帮女儿,点了点道,“如此便多谢了。”
“那字帖可以不写了么?”姜栾趁机问道。
崔相冷下脸来,“不行。”
一老一少面面相觑,姜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崔相无奈的摇头,似乎想发表点什么意见,突然间脸色一变,一把推开姜栾,“小心!”
俩人一同扑倒在柔软的草地上,对面地上落下一个黏糊糊的红色人影,四肢着地,冲他们龇牙咧嘴。
姜栾心里一凉,崔相也惊呆了,喝道:“这是何物?!”
“是血奴!”姜栾拉着崔相爬起来,“大人快进屋,不要被他的体/液溅到!”
崔相日日在早朝上和帝王商议国事,自然知道南疆人豢养的此等毒物,顿时耽误不得,爬起来比姜栾跑的都快!
索性附近的侍卫队听到了动静,及时跑过来拦了怪物一手,姜栾和崔相才得以逃脱。
姜栾还一边跑一边提醒道,“用长矛、弓箭!不要被它抓到身上去!”
俩人跑进了姜栾的居所关了门。
姜栾腿颤抖着,崔相更不必说,直接腿软的坐到了地上。
两人看向对方的眼神都透着说不出的恐惧。
“血奴……那怪物怎么会进到皇宫里来?”崔相颤抖着声音问道。
显然无论是多么严肃沉稳的老头,在面对死亡时都是一样的惊慌失措。
“不知道。”姜栾皱着眉道。
他千防万防,提前通知皇帝警惕,连勤王军队都找来了,御卫队在上京城外十二个时辰巡逻,怎么还会让这些脏东西混进来?
“宫内护卫队虽然加派了一倍,但是想阻挡血奴的话,恐怕很难。”姜栾喃喃道,“尤其血奴的体/液,也是一种毒。”
“它们怕‘锣’,但只有南疆虫王谷才有,”崔相想了想,“就算是怪物,这些血奴生前也是人,是血肉之躯,用火攻可以么?”
“倒是可以试试,”姜栾只知道这东西生命力极旺盛,倒不知道它们怕不怕火,且皇宫内到处都有木制建筑物,“需得设下陷阱,把它们赶至一处才行。”
这时门外的砍杀声已消失,侍卫在门外道,“回禀丞相大人,怪物已经逃跑了。”
姜栾和崔相对视一眼,一同走出门去。
这一护卫队少说也有二十来号人,与血奴交手后竟躺倒了二个,还有数人身上挂彩。
崔相一看便道,“去金华宫,先去保护陛下!”
虽然崔相与皇帝明争暗斗了二十多年,但也只是为了维护自己氏族利益,深知君在国在,国不可一日无君的道理。
这些怪物被人放进宫里,一看就是针对皇帝去的。
一众人走到皇宫的中心地带,地上的尸体变得多起来,到处都是喊打喊杀声。
姜栾用脚拨开交叠的尸体,崔相看了其中一具,“不是血奴,也不是汉人,这是什么人?”
姜栾看了尸体的服饰就懂了,“是南疆人。”
“不止是怪物,南疆人也攻进了皇宫?”崔相纳罕的摇头,“莫非是城外驻扎的御卫队出了问题?”
“或许有人能帮他们避开城外御卫队,进到皇宫中。”姜栾喃喃着,脑海中浮现出白曦鹤的脸。
他一直觉得白曦鹤身上有诸多可疑之处,但又不太像是和自己一样的穿越者。
俩人赶到金华宫时,御卫队早已将这里团团围住,外围躺了不少人的尸体,暂时没有见到怪物的影子。
皇帝穿着一身玄色睡衣,赤脚站在宫外咆哮道,“他们抓走了皇后!谁能把皇后给孤救回来,赐黄金万两,封一等候!”
“陛下息怒!”崔相走到皇帝面前安抚道,“当务之急还得解决宫内之危!”
皇帝急躁道,“淮阳王的人还没到?来人,把城外驻守的京都御卫军调进宫来!”
姜栾忙上前劝道,“陛下不可,淮阳王的勤王军未到,此刻将御卫队调进上京城中,城外兵力空虚,恐中调虎离山之计!”
皇帝听了姜栾的话才反应过来,自己差点儿犯了个重大错误,顿时一头冷汗。
崔相对永昌帝道,“陛下,可以先把兵力集中于金华宫,调小部分御卫队进城,对宫内叛军前后夹击,至于那些血奴怪物,可想法赶至一处,以火攻焚烧试之。”
永昌帝拉着崔相的手道,“就按你说的来。”
崔相又对姜栾道,“姜公子,烦请你去青宫通知太子殿下,把太子带过来。”
姜栾闻言一愣,立马点头道,“马上就去。”
先前以崔相为首的朝臣反对睿宝这个哥儿做太子,没想到危急关头这位丞相大人居然还挺关心太子,莫非是上课上出了师徒感情?
姜栾来不及细想,带了一队侍卫转身匆匆走了。
他隐约听到身后皇帝叫了他一声,“奕儿危险,不能出去!”
崔相则在旁劝诫道,“陛下您糊涂了,那位是姜公子,不是大皇子,须得请他保护储君安危。”
姜栾被侍卫们护在中间,一路往睿宝所居住的青宫跑去,一路上还真遇到小股的叛军。
但这些人零星几个,大多是南疆的农民出身,没受过什么专业操练,很快训练有素的侍卫解决了。
姜栾被血崩了一身,看到活生生的人倒在自己面前,颇有些于心不忍。
但没有办法,若是此时不动手,死的人就是他。
姜栾只得吩咐侍卫们加快脚步……快点,再快点!
此时一道红白相间的影子飞快闪过。
姜栾心中暗呼:糟糕,是血奴!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那道影子出现后,姜栾身后顿时响起一阵惨叫声。
“保护好姜公子!”
侍卫们自发围成了一个圈,将姜栾护在中间,以手中的长矛和砍刀突刺。
但他们这次遇到的血奴显然与前面的不同。
这一只如人一般直立行动,且速度极快,犹如会武功般与侍卫交手。
姜栾看清了那人以绷带裹着赤/裸全身,身形极为眼熟,似乎是从前日日都见到的……
“齐绍康?”姜栾不确定的喊一声。
那血奴身形一顿,抬手杀掉了挡在眼前的两个侍卫。
“你是齐绍康!”姜栾更加确定了,不可思议道。
与此同时,挡在姜栾面前的最后两个侍卫被血奴徒手杀死,溅了姜栾一脸血。
血奴没有停手,抓住姜栾纤细的脖子按在墙上,好在绷带阻隔了他的体/液。
“齐……齐绍康……”姜栾被血奴抓着,看着对方缠满绷带的脸,艰难的说,“你怎么会变成……咳咳,这幅模样?”
“不许叫那个名字!”齐绍康抓着姜栾,眼睛里流下一行血泪来,“你为什么……依旧能认出,我是个怪物,我现在是个怪物,快以看怪物的眼神注视我!”
听到这个声音,姜栾更加确信,“齐绍康……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齐绍康透过姜栾清澈的眸子,看到自己如今这幅鬼样子,自己都觉得恐惧。
但姜栾投向他的目光从来没有变过……不论他是青衣少年,还是被毁去容貌,亦或是现在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
“我要挖了你的眼睛,”齐绍康流着泪,声音颤抖道,“还记得么?我在齐府上承诺过,要gan烂你,剥烂你的皮肤,拔掉你的头发……这样你就跟我一样了,你是不是就属于我了?”
但他说完这句话后,就松开了勒着姜栾脖子的手。
“咳咳,齐绍康,你……”
姜栾刚要说什么,齐绍康却打断他,呵斥道,“快跑!跑得越远越好,在我后悔之前,逃到我看不到的地方,快跑!”
姜栾微微一愣,赶紧转身跑走了。
“你这个废物!”
姜栾刚跑了两步,就听到身后白曦鹤的声音响起,“齐天行带你来就是个错误,你还想拦我?!”
他知道白曦鹤来了,但此刻不能回头看,只能闷头向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