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此地与青宫所距不远,姜栾一溜烟钻进宫殿,却发现地上已经死伤无数,甚至还有具血奴的尸体。
姜栾心里一沉,绕过尸体在宫内四处寻找,最后在一具宫婢的尸体下面,发现了熟悉的衣服衣角。
“……”
姜栾心中虽然不愿相信,但是那花纹布样,满皇宫中除了太子,还有谁能穿呢?
那人就这样被尸体胡乱压着,脸朝下趴在血泊之中。
姜栾一言不发的缓缓走过去,脑海中浮现起无数与睿宝相处时的情形,这个矜贵又开朗的少年……
他颤抖着嘴唇,对着尸体慢慢跪了下去。
“睿宝……”姜栾伸手去勾睿宝的手指。
他的眼泪刚刚掉落,睿宝的手指却动了。
“姜……姜栾?”睿宝在宫婢尸体下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确认道。
姜栾:“……”
两人面面相觑片刻,姜栾把睿宝从尸体堆里挖出来。
“你没事吧?”姜栾面无表情的打量着睿宝。
睿宝抬手擦去姜栾脸颊上挂着的眼泪,“你哭了?”
“艹!”姜栾突然爆发,给了睿宝一拳,“你没死躺地上装什么死人?!”
睿宝挨了姜栾的揍,却笑了,“我这不是怕被叛军发现么?”
“走走走!”姜栾不再废话,将睿宝从地上拖起,“我们得赶紧去金华宫,那里安全一些。”
“侍卫呢?”睿宝奇怪道,“只有你一个,父皇没给你派人?”
“路上倒霉,全死光了,就剩我一个,”姜栾回道,“别说了,快走!”
但他们俩刚钻出青宫殿门,就听到一人阴恻恻的笑声,“齐夫人和太子殿下?不错,一抓抓俩,不用费事去挨个找了。”
蹲在屋顶上的人倒挂下来,正是齐天行。
……
黑云压城,狂风肆虐。
飞龙塔笼罩在不详的血雾之中。
皇宫内几乎各处都充斥着杀戮的声音、宫人逃跑时的哭喊。
兀然出现的血奴与南疆叛军正在对天启的中心进行清洗,似有指挥般绕开陷阱,缓慢的向皇帝所在的金华宫聚拢。
“报!陛下,准备的滚石和火油无用,血奴绕开了兵线!”
“报!陛下,叛军已在东南门聚集!”
“报!东南门破了!”
探子一次次来报都是坏消息,最后的来报令永昌帝大为恼火。
“拿剑来!”皇帝大喝道,“孤要亲自杀敌!”
“陛下,万万不可!”崔相赶忙拦住。
这个时间点众大臣们都在自己家中睡觉,只有崔丞相因为种种原因耽搁在宫中,此刻即便与皇帝不对付,也得由他上了。
崔相皱着眉道,“陛下,一旦叛军攻破第一道防线,您就该撤离了,臣已经吩咐侍卫清扫西北门的叛军,届时御卫队也会在西北方向接应,护送您安全出宫。”
“你是想让孤临阵脱逃?”皇帝冷笑一声,“先前与南疆一役,你主战,孤主和,是孤王错了。如今叛军打进家中,更没有出逃的道理!”
“陛下冷静!”崔相劝诫道,“此乃权宜之计,如今宫内兵力不足,须得优先保证陛下的安全,待勤王军到了可反杀回来。”
“若是孤逃了,你确定勤王军不会变成叛军,趁机造反?”皇帝冷笑道。
崔相顿时沉默不语。
他虽然心中知道淮阳王他们必不能反,自己手握兵权这么多年,也没有完全得到三大将军的依附。
只是永昌帝疑心很重,这生死关头不会相信他说的话。
所以,要早做打算么?
崔相下意识看向姜栾离去的方向,不知太子是否还活着。
这时妖风大作,距离金华宫不足半里的飞龙塔上,有人狂傲的大笑道,“想往西北门跑?你们逃不了了,那里全都是我们的人!”
“大胆!”众人仰头看去,皇帝大声呵斥道,“谁敢在飞龙塔上装神弄鬼?给孤现身!”
原是天子才能登的飞龙塔上,出现了两个交叠的人影。
白曦鹤依旧是一身白衣飘然,手中擒着晕厥的皇后,站在飞龙塔顶端俯瞰众人。
“皇帝,你当初肆意利用我,又将我赶出宫时,可有想过今日?”白曦鹤冷冷的说。
但皇帝的全部注意力被白曦鹤手中的皇后吸引,他气急的吼道,“你对皇后做了什么?孤命令你把皇后放下!”
“命令?”白曦鹤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哈哈大笑起来,“你凭什么命令我!”
皇帝沉声道,“就凭孤王是真命天子!”
“哈哈,真命天子?笑话!”白曦鹤以悲悯的神态看着塔下的一众人,“那你可知道,我是这人间的神?”
众人不曾想到白曦鹤竟如此狂傲,自称是神,简直如同疯子一般。
白曦鹤迎风在塔顶上站立的,不顾皇后的安危展开双臂,享受一般呼吸着空气中的血腥味,喃喃道,“这才是属于我的,属于神的……”
但他还没念叨完,突然从背后被人狠狠的踹了一脚,在塔上站立不稳,一头栽了下去。
只是白曦鹤实在命大,从飞龙塔上栽下仍不死,只是摔了个头破血流,半晌爬不起来。
塔下众人一片哗然,半晌侍卫们才反应过来,纷纷上前,以武器将白曦鹤制住。
齐绍麟一手捞着昏迷的皇后,半蹲在飞龙塔顶端,眯起眼睛问众人,“姜栾在哪?”
第92章 天亮了(正文完)
齐绍麟一身黑色麟甲带着战场上的斑斑血迹, 犹如肃杀的死神一般站立在同样的黑色高塔上。
众人一时看的呆住了,只有一个侍卫小声回道,“去青宫保护太子了……”
齐绍麟捕捉到这个字眼, 脚尖轻点几步跃下塔,将昏迷的皇后扔给皇帝,“媳妇儿还你!左朗,我们走。”
大家这时才看到宫墙上站了个高瘦的影子, 旋即和他们的将军一起消失在原地。
……
姜栾和睿宝一起看向绷带缠身的齐天行。
齐天行玩着一只血淋淋的断手,冲俩个少年笑笑,“临死之前,有什么遗言?”
姜栾皱眉道, “你怎么还是那么臭, 不洗澡的吗?”
睿宝则一脸茫然的问,“你是谁?”
齐天行:“……”
姜栾这才想起睿宝只听说过,还没亲眼见过铁面君,自然是不认识的。
姜栾当机立断, 拉着睿宝撤回青宫,将门闭上。
“他就是铁面君齐天行!”姜栾抽空解释道。
睿宝一脸“卧槽”的说,“师兄都打不过的人, 那咱俩今天岂不是死定了?”
“哥哥,你能说点吉利的吗?”姜栾一边说一边在殿内四处寻觅,“他眼睛看不见, 只能靠闻和听声, 这里死人太多他应该闻不到咱们, 太子殿有什么东西能制造噪音么?”
“我的笛子吹得不好,”睿宝满头大汗的说, “很刺耳, 算么?”
姜栾顿时无语,“有多刺耳?”
他话音未落,房顶突然塌了。
伴随着碎木与落石,一个绷带人稳稳的落在宫殿中央。
姜栾和睿宝趁乱各自分散开来,扑进尸体堆中。
姜栾蹲在左手边的暖炉旁,睿宝则趴在右手边床榻下,眼睛看向离自己不足一米处的矮柜。
俩人几乎同时屏住了呼吸。
齐天行落地后缓缓起身,甩了甩手笑道,“皇宫的房子就是不一样,真结实啊,费了我不少功夫。”
空气中弥漫着血臭味,周遭一片安静,没有人回答他。
“小老鼠们?”齐天行自言自语的嘟囔着,“莫非是挖地洞跑掉了?”
于是齐天行不笑了。他微微侧首,偌大的空间却只有他一人的呼吸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睿宝已经憋不住了。
他以眼神示意姜栾,抬手点了点矮柜,意思是:我要爬到那里把笛子拿出来。
但他抬手时带动衣料摩擦了一下,心底顿时一沉。
俩人大事不妙的看向殿内的齐天行,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
“小老鼠?”齐天行在睿宝头顶上说话,“够能忍的啊!”
睿宝一抬头,就看到一个全身血红的绷带人贴在屋顶上,正冲他落了下来。
“我草!”睿宝无师自通了一句姜栾这个现代人才会说的脏话。
姜栾大喝一声,“闪开!”
睿宝闻言就地打了个滚,齐天行落地时吃了个飞来的大铜炉。
“咣!”
齐天行被炉子砸进床榻内。
姜栾把个十几斤重的东西踢过去,只觉脚腕剧痛无比,跌坐在地上。
睿宝惊呼:“姜栾!”
“别管我!”姜栾厉声道,“拿你的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