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在闻人极眼中,只有他二哥是真正的英雄、是最值得他敬佩的人。
“你们在放纸鸢?既然纸鸢已经坏了,不如和我一起喝杯茶吧。”
陆长郁欣然同意,他吹了好一会儿的冷风,如今也有些受不住了,正好去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闻人极不喜欢和他大哥一起喝茶,他总是说些弯弯绕绕的话,极其讨人厌。
明明以前他并不是这样的,入朝为官后就开始学着那些迂腐的文官,说这些虚与委蛇的话了。
“……你们去吧,我要修补纸鸢,就不去了。”
他抱着风筝转身离去,步子虎虎生风,看着倒是气性很大。
之后就只有陆长郁去了闻人修诚房中喝茶。闻人修诚亲手为他倒了杯茶。
香气纯正,汤色清澈透明,叶底完整鲜活,一入口便觉得口感醇厚甘甜,显然也是好茶。
很显然,闻人修诚也是个识货的主。
一口茶汤入喉后,舌尖先是尝到一股透着微甜的苦涩,稍后回味时,便是一阵回甘,这样好的茶汤,让陆长郁觉得喉头舒服极了。
闻人修诚端着茶盏,却不喝,只是用茶盖撇了撇沫子,略一抬眼,看到他秀丽的眉眼略微舒展,才轻笑着也抿了一口。
这茶他喝惯了,说不上有多喜爱,只是如今看郁郎喝得那么香,忽然觉得手中的这盏茶也好喝了不少。
不过肯定是比不上郁郎喝的那杯茶。
闻人修诚看着他细长的手指捧着茶盏,柔嫩的指腹泛着桃花似的色泽,一双红唇被清透的茶水沾湿,愈发觉得口干。
便一气儿把那杯茶喝完了。
“果然是好茶。”
“郁郎喜欢的话,我命人送一些给你。”
陆长郁也不推辞,他向来拒绝不了这些好东西,旁人要给,他便收下,从不与人客气。
之后闻人修诚又问了他几句话,大抵是关心他这两天在府上住不住的惯,有没有缺什么短什么之类的。
“阿征待你如何,你们平时都是如何相处的?”
陆长郁没想到他问这个,愣了一下,没来得及回应。
他和闻人征是如何相处的?还能如何,闻人征铁了心要娶他,早把他当媳妇了,每天一回家,关了门就折腾他,有时候还会玩些花样。
陆长郁本就身子弱,白天被弄,夜里被弄,才几天的功夫,看着愈发清瘦了,一双凤眸更是目光流转、不胜雨露的姿态。
他默默无言,一只手揪着衣襟,面色也一阵青一阵白,实在无法说出口。
“郁郎怎么出汗了,觉得我屋里热吗?”
闻人修诚看他面色不好,有口难言的样子,心中隐隐浮现一个念头:难不成阿征真的待他不好?
想了想又觉得阿征肯定做不出这种事,他对郁郎的喜爱有目共睹,而且以闻人征的脾性也做不来此事。
“没事,大约是今日穿得多了。”
陆长郁尴尬地整了整被自己抓皱的衣襟,伸手时,宽松的广袖滑落,一对白皙修长的小臂若隐若现。
只见那宽大的袖摆中,一对玉臂烙着花瓣似的动人痕迹,或轻或重,或红或紫,愈显得肌肤柔嫩,肤白胜雪。
闻人修诚不愿嫁人,房中也未曾有过人,因此并不通晓床笫之事,看见他手臂上青紫交加,他难得惊讶,随后便是恼怒。
他以为闻人征竟然敢苛待郁郎,而郁郎顾及情面才不肯告诉他。
怀着怜悯疼惜的心情,闻人修诚靠近他,修长的手掌握住他的手,圈在手心里。
“你和阿征平日里是如何取乐的?他惯爱使拳脚,可别拉着你一起玩。”
他试探着,想确认自己心中的想法。
闻人征要是真的伤着了郁郎,不管是无意还是有心,他这个做哥哥的都绝不轻饶他。
陆长郁抿着唇,始终羞于开口,只是他确实受了些委屈,早就憋了一肚子火。
不找人说出来,心中不痛快。
“如何取乐?”陆长郁反手抓住他的手,手指纤细,掌心也绵软,勾得他心尖一颤。
“……将军耽于床笫之欢,大哥不妨替我劝劝他吧。”
他也不叫丞相大人了,而是用了更亲昵的称呼,望着闻人修诚的一双明眸蕴着雾气,长睫垂泪,泼墨似的乌发一半披散在肩,显得面庞柔和白皙,楚楚可怜得很。
这个模样比平时端着姿态的模样更可爱,好似要往他怀里钻一样。
第64章 有腿疾的貌美寡夫
闻人修诚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怔愣了一瞬,才恍然明白过来,原来方才郁郎说不出口的话,竟然是这事。
“阿征怎么会……”
他也有些害臊,耳根子略微红了点。
“大人不信吗?那我就再也不和你说这事了。”陆长郁瞪了他一眼,叫守在外面的仆人带他离开了。
他好不容易才把这种话说出口,闻人修诚竟然不信他!
看他气冲冲的背影,闻人修诚哑然,只是心中仍有一些怀疑,那些痕迹果真是…是床笫之间留下的?
他不是不愿意相信郁郎,只是以闻人征的冷漠性子,说他“耽于床笫之欢”,实在是难以令人信服。
*
这日闻人征来找闻人修诚索要一样东西,以他节俭的性子,对这些身外之物从来都不感兴趣,叫闻人修诚觉得稀奇。
“我这里有什么宝贝,值得阿征索要?”
“我记得陛下曾赏过你一匹红绫。”
闻人修诚虽不知他要红绫做什么,却也没有多问,只叫人从库房里拿出来送给他。
“可是要给郁郎做几身衣裳?他怕是不喜欢这样艳丽的料子。”
不过闻人修诚想着,郁郎生得那般明媚动人,肌肤也雪白细腻,若是着了一袭红衣,定然美得惊心动魄。
闻人征似是笑了笑,没有多言,又向他讨要了几串金铃,愈发叫闻人修诚困惑了。
下午的时候,闻人修诚因朝中事务去找闻人征商议,才到了门口,就发现附近连一个仆人、小厮都没有。
难不成午睡了?可这个当头也不是睡觉的时候。
他犹豫着,正要叩门时,忽然听见屋子里传来一阵啜泣。
隔着木门,听得并不分明,只隐约听见还有一些细细的喘息声。
细细柔柔的。
闻人修诚仿佛被迷了魂似的,见一旁的窗户开着,悄然走过去。
窗户半掩着,那些细碎的声音就愈发鲜明。
低声的啜泣,夹杂着清脆的铃铛声,一阵阵,时隐时现。
闻人征听得有些脸热。
他就是再不懂这种事,也猜得到里面发生了什么。所谓君子非礼勿听,更何况这还是他弟弟和弟媳,就更听不得了。
转身就要立刻时,忽然见到窗户上烙下一道身影。
接着便是一只纤细的腕子探出来,最细的地方缠了一条红绫,如折颈的天鹅般低垂着,白玉般的腕侧全是细密的齿痕。
长长的红绫一直顺着小臂蔓延至深处,到被窗子挡着、闻人修诚看不到的地方。
他仿佛扎根在这块地面上了似的,目光死死盯着他被鲜红的料子衬得愈发白皙的手腕。
忽然的,另一只手探出来,紧紧攥住那只雪白的腕子。
咚的一下,窗户的缝隙被推的更开了。闻人修诚对上了一双迷乱的凤眸。
一双盈满了泪珠的眸子望着他。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他的袖子。
身子一阵细微的抖动,伴随着叮叮当当的声音,闻人修诚看到了他眼中的哀求、情意……和串了金铃、当绳子一样束在身上的红绫。
郁郎着红色,果真娇俏美丽。他脑中不合时宜的浮现出这句话。
也正是此时,他亲眼所见,才真正信了郁郎说过的那句话,阿征果然耽于床笫之欢,这般玩弄郁郎。
他身子娇弱,闻人征却猛如虎狼,郁郎必然要吃苦的。
郁郎也看到了窗外的闻人修诚,却一点也不避着,甚至主动抓住他的袖子。
细长的手紧紧抓着,被艳艳的红绫捆住的小臂微颤,沾了水珠的肌肤潮湿雪白。
俊秀的面庞上也一片潮/红,连嘴巴也被红绫裹着,被涎水湿透了,无法开口,也挣脱不了。
但闻人修诚看到那半透的红绫下,翕张的红唇,分明是在叫他的名字。
他在叫,修诚……
闻人修诚知道自己应该立刻离开,就当什么都没看到。
可他却只是也抖着手,轻轻握住了他轻颤的指尖。
细细的金铃不停响动着,一如闻人修诚的心乱如麻。
“郁郎……”
他也低声念着他的名字,怕被另一个人、他的弟弟听到,就只能低喃着。
却也怕被自己听到,他心中那份不该有的情。
隔着一道窗户,闻人修诚与他十指紧扣,苍白的手背上绷出青筋,指骨也用力到发白。
后来闻人修诚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的,始终恍恍惚惚,眼前仿佛还映着郁郎被红绫缠绕、双眼含泪的模样。
连晚上和父亲在书房谈话时,也时常分心。
“修诚,你方才有没有听我说话”
闻人修诚正端着茶杯,却只是放在嘴边半天也没喝一口,被他父亲叫了两声,才敛眉掩饰了情绪。
“父亲所言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