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泉瞪大水汪汪的蓝眼睛，猛地抬头看维诺，有点受宠若惊，“您还记得我？”
“嗯，当时跟我精神链接的人就是你吧。”
其实很好认，那个淡蓝色的小光球，活泼可爱，他一看到宁泉就知道他的精神体就是当初跟他沟通过的海茵斯彻组织成员了。
只是没想到如此跳脱小光球还是算是核心成员。
维诺和谭遇跟着那个金发的姑娘进会议室的时候，还被温和地告知“如果他们表现有些警惕，请不要担心，那不是针对您的，只是我们做这个事业没少吃过暗亏，所以大家有些谨慎。”
维诺表示理解。
他一个初来乍到的人说要加入他们的救援组织，原先的成员当然得对他多考察一番。说实话，维诺觉得如果他自己是这个组织原本的成员，那他是不惮以最坏的心思去揣摩一个刚进入的新人的。
毕竟在帝国当前的环境里对人鱼进行救助，这和跟帝国抢饭碗差不多，得悄摸进行才能偷偷发育。
万一招进来个二五仔卧底，反手把他们卖了，那可真是没处说理去。
维诺进会议室之前已经做好了被全面针对拷问的准备，连他们可能会问的问题都想过了，也打了腹稿，结果一进来，他怀里的谭旭先成了众人的目光焦距点。
再一看里面的人，嗯，有一大半都是见过的人。
一个带他们来会议室的金发姑娘，一个他很看好想挖过来的细心青年，还有一个长着娃娃脸的蓝发青年，这三个对他的表情都算温和克制——宁泉不算，他翘首以盼的神情已经完全出卖了他，像只狗狗似的快乐地睁大眼扬起笑容，紧接着又欲盖弥彰地收敛嘴角。
只有一个陌生的面孔，银色的刺猬头，配上银灰色的双眼，一张脸又帅又臭，看起来有些不耐，目光如鹰隼般锁定维诺的面孔，充满审视与不信任，然后向下游移……
移到维诺怀里的小崽子时，那双眼里闪过恍惚，然后就呆呆地盯着小孩的脸不放了，也没心思再对维诺释放警惕信号了。
维诺：“……”
这特么，一个可爱的幼崽杀伤力这么大么？如果他有点坏心眼，这不得靠着一只小崽子全灭这个组织？
坐下聊了几句之后，对面几个人就或近或远地凑过来了，只有那个银发刺猬头的男人，还在满眼怀疑人生地看着谭旭，不时烦躁地挠挠头发，坚持坐在原地不挪窝，就远远观望。
像是倔强的猫一样，明明好奇得要死，但身体就是坚决不动。
维诺不知道的是，宁泉一边在维诺身边，用手逗弄谭旭的小手，一边在白星的精神链接里疯狂滴滴。
“白星白星，你快来看！他长得好像首领啊！天哪太可爱了，首领小时候这么可爱的么！”
“你怎么还不过来？哎呀你不要死要面子啦，快来看呀，他还会抓我的手指呢！”
“啊啊啊你看见了么他对我笑了！呜呜王和首领的孩子太可爱了，他的眼睛像王，但是脸又像首领，简直把我最爱的元素都融合到一起了！”
白星被烦的不行，“行了别叫了，你头往边上挪挪，靠太近挡我视线了。”
他刚刚都表现出敌意了，现在屁颠屁颠凑过去，岂不是很掉价？
“哦哦好，我挪了一点，你看到了么？”
“……啧，看到了。”
“怎么样是不是很可爱！”
“什么可爱，首领的孩子，怎么说也得用英俊来形容。”白星皱着眉，对那种黏糊糊的词感到不适。
站在维诺身边的蓝发青年身形顿了一下，转过头悠悠看了不远处屁股跟长了钉子似的钉在椅子上的人，清澈的蓝眼中明晃晃闪过一阵无语。
“你用英俊形容不到一岁的小孩？”
……
简单寒暄过后，元盛坐在首位，在空中投射出一块光屏，然后一个响指打过，室内的光线暗下来，只有光屏上的图像字迹更加清晰。
“好了，我们来之前，首领已经通知我们本次要全力配合你们的行动。既然他愿意相信你们，我们也愿意接纳你们。况且，你们这次的行动，也能表明你们的决心与志愿。”
“首领还有他的事要忙，就没有过来，接下来我代表海茵斯彻互助协会向你们表示欢迎。”
海茵斯彻几个人开始呱呱鼓掌，宁泉像个充满惊喜的小海豹，手拍得很起劲，白星一脸不自在地跟着鼓掌。
元盛特意说了一下为什么他们这么快接受维诺两人，是因为首领对他们的善意肯定。希望这样不会让王觉得他们这帮人太过不靠谱，因为见了个小孩一面，就信了对方。
——主要是，谁能抵挡地住婴儿版会笑会抓人手指的首领啊？而且还能当着首领的面，逗弄他的小孩？
当然除了宁泉上手和小孩互动了，其他人都是克制地在旁边看的。
换一个再可爱的婴儿幼崽，也触动不了他们这几人的心，而这偏偏是首领的孩子，还长得和首领缩小版似的。
就连最冷静理智的元盛也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定向可爱的效果真的很恐怖。
“下面我们来讨论安排一下，这批救助的人鱼的安置问题。”
光屏上出现字符，元盛推推镜框，冷静道：“本次在36号农业星一共救助人鱼836条，未破壳人鱼蛋359颗，其中未成年人鱼230条，成年人鱼606条。受伤需治疗人鱼345条，其中怀孕人鱼245条，急需待产条件的人鱼156条。”
“本次一起带回来的还有向阳花机构里的医护人员和人鱼抚育机构里的医护人员，已经把他们的通讯设备全都没收销毁，到时候可以安排他们照顾人鱼。”
“受伤严重的人鱼需要安排无菌手术房，待产人鱼需要水质清澈的环境和充足饮食，未破壳人鱼蛋需要恒温孵化室，护理人员需要住所、食物、和日用品。”
“我们当初粗略估计了一下，已经先订购了一批医用物资、食品日用物资，还有临时住房的建材等，派了另一艘舰船运往古蓝星了。”
“现在看来，实际救助数量比我们预期中多了将近一倍，那些物资不够用，需要继续补充。”
“还缺多少？我可以提供一些帮助。”维诺一直静静看着，听到这里突然出声，“我账户上还有一些通用点，可以一起负担一些。”
他想起自己光脑账户上还趴着几千万通用点。
谭遇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维诺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
艹，他现在明面上是失踪状态，还是谭遇要死要活才给他保留的状态，不然现在他就已经“死了”。
账户上的通用点当然也动用不了。
维诺的眼中忽然失去了一层光。醒过来那么久，直到刚刚他才意识到这一点。
现在，他是个只能靠老婆养的穷光蛋了。
第180章 你是变态么？为什么要闻另一个男人？
要资助的话都已经放出去了，结果突然发现自己兜里一毛没有，这得有多尴尬？
倒是元盛听了这话后愣了一下，眼神稍稍温和了一些，“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们组织有营业进项，不需要成员个人出资。”
岳听南也点点头，“单论通用点的话，我们赚得其实不少。”她眸中露出一点无奈，“只是有时攥着钱都不知道往哪儿花。”
没办法，他们只能偷偷救助一些被遗弃的人鱼，像这样大规模的将人鱼拉回来，还是头一次。
宁泉像是小狗一样跟着用力点了点头，眼睛亮晶晶，他在精神链接里对沉默的白星嚷嚷，“白星白星，他好善良！我的王！”
“……”
“刚才我就想说了，你有没有闻到他香香的？我想靠他近一点！靠近他好舒服啊~⊙▽⊙”
“……你是变态么？为什么要闻另一个男人？”
“那你说他香不香！不会只有我一个人闻到了吧？要是只有我一个人闻到了，是不是说明我和王有什么特殊的连接啊？”
精神海里传来的声音有藏不住的喜意，白星几乎可以想象宁泉得意得翘起鼻子的样子了。
他抽了抽眼角，银灰色的眼眸横了眼一脸偷喜⊙▽⊙的宁泉一眼，掐断精神链接，“都闻到了，别傻了。”
维诺听见拒绝，心底松了口气，不过他也对元盛口中提到的“营业”部分有点兴趣。
不知道这个救助组织是靠什么盈利的，不过现在也不急着了解这个，先把舰舱里拉回来的人鱼都安排好再说，其他的东西以后都会慢慢了解的。
桌子下，有只手伸过来拍了拍他，带着温暖的体温，像是在安抚他的尴尬情绪。
维诺反手抓住，五指勉强扣住对方手背，把男人的手拘留在了自己大腿上。
从他们上舰船到逃离帝星追击，才短短几个小时，元盛已经做出了一份比较清晰的救助方案了，包括了医治伤鱼、抚养幼鱼、为人鱼们身体健康的人鱼们注入解毒针剂、置办教学复健器材等环节，帮助人鱼以最快速度恢复神智，了解社会现状，并获得融入社会的能力。
维诺听得在心里直点头，觉得已经很齐全了。而元盛说这只是一份较为粗糙的计划，有什么想法大家可以提出来，后续再细化这份执行方案。
昏暗的会议室中，维诺眼中的一点金瞳在光屏的荧光下显得格外闪亮，他用放在桌上的一只手轻轻点了点桌面，发出咄咄的声音，引来众人的关注。
“那个，我有个问题想问一下。”
“您说就好了。”岳听南扭头看向维诺。
“你们刚才提到‘解毒针剂’，这是解什么毒的？”维诺有点犹豫地问道。
“还有，为什么只有身体健康的人鱼才能接受这个针剂？难道这会对身体有什么副作用么？”
其他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岳听南刚琦唇要回答，一个有些清亮的男声就回答了。
“解毒针剂，只是这个针剂的研发人给它起的名字而已，这个针剂的作用实际上是为了抵消帝国给人鱼注射的第一针‘抗病强化疫苗’所产生的影响。”
男生没有了往日的烦躁，银发垂下几缕搭在额边，显得有些冷，只看了维诺一眼就移开视线盯着桌子，有些不自然。
像是桀骜的猛兽安静下来时，想靠近某样事物，又矜持地不肯放下自己的面子。
有人后悔自己刚见人的时候露出的臭脸了哦，岳听南借着环境昏暗，揶揄地挑了挑嘴角。
“帝国规定所有人鱼产下的蛋必须交给医院，或联系当地人鱼科研所来收，然后会分配给不同的人鱼抚育院。人鱼破壳后，会在人鱼科研院注入第一针所谓的抗病疫苗，这个疫苗的实际用途，是破坏人鱼大脑中的特定区域的精神组织，让人鱼无法凝结出精神核，大脑神经发育也受到影响，从而变成智商低下的生育资源。”
白星讲述的时候很冷静，没有带入一丝个人情绪，只是将事实阐述出来。
他才不是想要讨好谁，只是在首领面前，他怎么也得表现得靠谱一点。
“我们说的解毒药剂，是五十六年前一位人类医药博士研发出来的，他在试图公布这款药剂的时候，意外身亡了。索性他在死前将针剂配方交给了友人保管，辗转几个人手里后，我们协会的人拿到了这个针剂配方。经过试验改进后，开始给我们救助的人鱼注入解毒针剂。”
“针剂的效果就是抵消‘抗病疫苗’带来的负面作用，在这个过程中，人鱼会逐渐恢复神智，通过一定的训练，有几率凝结出精神核心，一旦有了精神核心，人鱼就可以自由掌控人鱼和人类双形态的转化了。”
“至于你问为什么要求人鱼在身体健康的时候才能注入解毒针剂。”
白星顿了顿，眼皮抬起，看了一眼还带着**的首领，见对方一直保持平静，没有反对的意思，才继续解释。
“解毒针剂注入后，人鱼的大脑功能逐渐恢复，他们的意识和认知会逐渐恢复，但曾经的记忆并不会消失。我们曾给一条奄奄一息的人鱼注入解毒针剂，希望他的神智被唤醒后，可以振奋起来。结果他清醒后，曾经痛苦遭遇的记忆所产生的痛苦，反而加速了他机体的衰亡。”
“所以，我们希望至少人鱼们的身体是健康的，这代表要么他本身没有受过太大伤害，要么已经被我们治愈好，有了一段稍微能作为安慰的记忆，这样可以帮助人鱼们度过恢复记忆后意识清醒的时间，让他们不至于太过痛苦。”
维诺有那么一会儿，说不出话。
他曾经的猜测是对的，谭遇从小正常长大，是因为他被谭元帅隐瞒下来，没有送入人鱼科研院接受那个所谓的‘抗病疫苗’。他的大脑和身体机能正常发育，精神核自然凝结，掌握了变换两种形态的能力。
后来他和谭元帅遭遇暗算，受伤毁容后被人发现送入人鱼科研院进行救治，那里的人估计发现他身上没有‘疫苗’的痕迹，便补了点药剂，毁了他的精神核，让他无法再转化形态。
就算谭遇在那里一直装傻，也不能避免有人盯上他，给他轮番上刑，用他做人鱼机体承受能力的实验。
那段在人鱼科研院的经历，谭遇不太愿意跟他提，只是维诺永远忘不了，当时他去接人鱼的时候，这人身上没一处好肉的样子。
谭遇是一直保持理智，用装傻的方式抗过了那段痛苦的日子，他尚且不愿多说那段过往。
那些什么都不知道人鱼，在他们无意识的时候，受伤会让他们感到伤痛，他们的眼泪也只是因为身体难受而流，并不会产生‘屈辱’、‘伤心’等拥有自我意识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