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华帐中梦天子 第2章

怀雍不客气不温柔地对他翻了个白眼:“就你长了嘴,父皇送我上学怎么了?”

赫连夜哼哼唧唧,在他身后的位置大马金刀地落座:“没什么。”

话音未落,赫连夜探过身子,飞快地在他颈侧嗅了嗅:“是龙涎香。”

怀雍羞恼地说:“赫连夜,你能不能有点规矩?”

赫连夜就把自己的袖子戳到他面前:“不就闻一下吗?那我给你闻一下。”

赫连夜动作快,差点摸到他的脸,幸好怀雍躲得快,才没有被碰到,他嫌弃地说:“躲开些!我才不想闻你!”

赫连夜与其说是他的友人,倒不如说是他的对头。

两人从七岁认识开始就见天吵吵闹闹,斗鸡似的,什么都要比一比,比写字,比弓马,比诗文,愣是把彼此斗成了京城中名副其实的两个青年才俊。

时辰在紧张的课程中飞快地流走,转眼到了午休,怀雍原想在食堂与同窗一道用餐,但父皇给他送来了一大桌子的御膳,还是热的,一口吃一筷子他就饱了。

父皇说他被养得嘴刁,吃不惯御膳房以外的饭菜,其实他并不觉得自己娇气,他偶尔也想跟同窗一起在街边吃小食,可惜父皇不会允许。

回学堂的路上,怀雍听见几个学生在讨论家中给活动了个什么差事,满怀抱负地诉说着豪情壮志。

听到一半,入神的怀雍被人拍了一下肩膀,他吓了一跳,回过头,果不其然看到了一脸作怪的赫连夜。

赫连夜好奇地问:“你呢?陛下有与你说过要让你去哪儿当差吗?”

怀雍摇头,在心底叹了口气。

赫连夜略微讶异地挑了下眉,又问:“那你自己想去哪儿?”

怀雍犹豫地说:“我想去礼部……”

赫连夜撇了撇嘴:“礼部啊……礼部多无聊。你就不想跟我一起去上阵杀敌,封狼居胥吗?”

怀雍心头一热,转眼又冷静下来。

哪个少年儿郎没有“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的理想?

但别人都可以,他不可以。

他现在已经够惹眼了。

不如做个清贵的官,陪伴在父皇身边以报养育之恩。

清静。

赫连夜虽不解,却没有啰嗦,看了一眼他身边伺候的人,伸手把怀雍拉到走廊的角落,附在他身边悄声说:“你有没有发现今天卢敬锡不怎么搭理我们,很不自在的样子吗?”

怀雍:“有吗?”

赫连夜痞气一笑:“有啊。你知道为什么吗?”

怀雍:“……为什么?”

赫连夜俯身下去,暖息呵在怀雍的耳背,怀雍一向肌肤敏感,被拂过的地方立时微微泛红起来。

好痒。

怀雍忍着发痒想躲开的冲动。

赫连夜在他梳理齐整、纹丝不乱的耳鬓边暧昧轻语:“我听说,昨晚卢敬锡的母亲给他身边的丫头开了脸。他跟我们不一样,已经不是童男子了。”

第02章 吃药

其实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怀雍知道。

贵族家的儿郎都会有这一天。

但他还是霎时间满脸通红了。

这时的怀雍到底还太年轻,想藏也很难藏住心思。

今年他十七岁,还不懂情/事。

其实在前年,他满十五时,皇后就问过父皇,要不要给他找个年长干净的宫女来教导他人事。

父皇没同意。

后来就再也没有人提起过。

赫连夜果然嘲笑他:“你看看你,脸红成这样,哈哈哈。”

怀雍心神稍正,斜睇他一眼,脸红得要滴血了,还要装得多镇定:“谁像你似的不知廉耻。”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吵了起来。

“你觉得不知廉耻的我还是个洁身自好的童男子,你觉得最清白无瑕的卢敬锡却不是了呢。”

“多大点事,人伦常事,何需大惊小怪?你整日里觉得自己多么有男子气概,男子气概是背地里只知对后院床/笫那点事论长道短吗?”

“既是人伦常事,为何他做得,我却说不得?他连做都可以,你还为他说好话,我不过是说两句怎么了?”

“要你多嘴了?”

“我偏要多嘴!”

两人话赶话,赫连夜顿了一下,脑袋发热,嘴巴快脑子一步,来了一句:“你把他当好友,他倒整日摆出个清高样子,多少人想攀上你都来不及,他还连个好脸都不给你,你送这送那他也不肯要,你知是为何?”

此话真戳中怀雍心口痛处,脸色霎时沉暗,没有立声反诘。

为何?

他当然,心知肚明。

他无咫尺之地,与圣上也无骨肉之亲,却能处尊位,受厚禄,这一国上下几乎所有人见到他,都得敛衽而拜,抚委而服。

这就是为什么卢敬锡只与他保持淡如水的君子之交。

见怀雍不说话,方才跟他句句带刺的赫连夜反而先慌也似的,问:“雍哥儿,你恼了不如骂我,别不跟我说话。”

怀雍看也不想看他,闷声闷气地说:“没。”

钟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得回去上课。

冬日天黑得早,放学也早。

怀雍不自觉还是起身朝卢敬锡走去。

大家不由地偷睇怀雍。

怀雍与卢敬锡亲近并不稀奇,两人本来就是好友,尤其是怀雍爱找卢敬锡,使得两人像是多么形影不离。

他们看的主要是怀雍。

一是羡慕卢敬锡什么都不用做就讨怀雍喜欢,不用像他们那样费尽心机地巴结。

一是因为……因为怀雍生得实在美。

先前大家都还是半大不小的孩子,那会儿的小怀雍也很漂亮,但还是一团稚气,今年不知怎的,似乎也没有长大了很多啊,可就是让人一看见就挪不开眼睛。

听闻古时兰陵王就是雌雄莫辩的美人,音容兼美,器彩韶澈。

假如兰陵王再世,估计就是怀雍这模样吧。

望着卢敬锡那张清俊斯文的脸庞,怀雍甫一开口,就觉得心脏好似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了,一个字没说,先红透了脸。

要、要怎么开口?

这是能够随便问的吗?

心头翻来覆去地,最后只含糊不清地混作一句:“文起,你今儿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也不爱理我。”

“文起”是卢敬锡的表字。

卢敬锡迷惑地说:“嗯?”

他见怀雍一双澄澈的星眸忽闪忽烁地凝视着自己,胸口总会溢堵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烦躁。

总是这般。

“……雍公子还有何事?”

怀雍大抵自己也没发现自己对他说话时比旁人都要温柔:“我是无事……若是你有什么事想找人说说,尽可以找我。”

也不知被盯了多久,卢敬锡想起早先同学之间,私底下曾有人暗自称赞怀雍是万里无一的美人。

他听了一耳朵,没多想,心里眼里总还觉得怀雍是那个刚来学堂是粉雕玉琢的小男孩。

再一晃眼,那稚幼的孩子已经出落的一副香肤柔泽,顾盼间,一双剪水明眸清姸如玉,叫人望之忘语。

卢敬锡觉得像是被人从领口扔进了一只跳蚤,不知钻进哪儿,四处作痒。

须臾后,才后知后觉听清怀雍的嘟囔抱怨:“你我是最要好的朋友,若你有什么事,总该找我商量。是不是?”

卢敬锡迷迷糊糊说了个“是”,说完才有点懊恼地想,既然做不到,又何必答应。

再者说——

他与怀雍也不是一路人。

又想起荀子曾说过:【乱世之征,其服组,其容妇。】

怀雍的容貌,倒应了这两句话。

卢敬锡与他告辞,先行离开。

怀雍再闷闷不乐地要回家去。

刚走到院子,一不留神,迎面砸来一个雪球。

怀雍被砸了个正着,雪屑挂在他的眼睫上,飞快地化成了晶莹剔透的小水珠,一双眉毛倒竖,顿时间火冒三丈。

“赫连夜!”

“哈哈哈哈!”

怀雍冲出去,跟赫连夜在庭院里打起雪仗来。

他俩打雪仗是直让路过的人看了指捏一把冷汗,不过嬉戏而已,有必要打得这么你死我活吗?

而且,赫连夜也是真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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